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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重逢

作者:风与树的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叔母。”已经成婚的杜建思迎上前来。“今日府衙开堂审理案件,您和叔父会过来旁听吗?”


    章文瑛摇了摇头:“桐庐县今日召开县民大会,我过去旁听,就不参与了。三日后的州民大会你不要忘记了。”


    杜建思拱手称诺,随后转身离去。


    章文瑛站在门口,回头望向一排整齐的建筑。这一坊在战乱后十室九空,官府便趁机将剩下人家的土地也全部买走,清一色地建了二进的三层小楼,杜稜一口气买下了其中五座宅院,杜家的管事们和杜稜叔侄四人分别占了一座院落。


    如今的睦州勤思坊更像是一座现代小区。睦州城是个中州,据有四坊之地,每坊都由十字大街分成了四个部分。十字大街大多临水,因而形状不大规则,整座城池也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相比较而言,新登县的十字大街要齐整的多。不过新登县作为一个县城,本身便只有一坊之地,大家说起老军营和县衙也只喜欢说“城东”、“城西”而不是哪个具体的里坊。城墙便成了坊墙,城墙攻破,整座城池便陷落。


    但是比起拥有罗城和子城两重城池的杭州而言,睦州又稍逊一筹。睦州城是没有子城的,如果攻破城池,只能指望坊墙能坚固一些,能支撑打一场巷战。而事实上,这些夯土堆总是形同虚设。相比之下,同样被黄巢攻打过的杭州之所以能很快恢复生气,便是因为敌寇只攻破了罗城,而无法攻陷府衙和军营所在的子城。


    天下等级,莫过于此。县里的百姓比不得州里的,中州的百姓比不得拥有两重城郭的上州的。其他地方的百姓都比不得长安和洛阳的。然而即便如此,长安和洛阳依旧陷落。


    诗人韦庄一句“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一时间传唱天下。


    勤思坊一共有72座宅院,被坊中的十字大街分成了三块,坊内的东南角便是睦州府衙,旁边则是城隍庙,每旬都有三日祭祀庙会,城中百姓大多趁机来此买菜。


    杜宅便临着十字大街,方便出入。章文瑛收起眼神,搭着侍女的手上了马车。如今的马车夫亦是受伤退伍的老兵,话不多,但做事情很靠谱。侍女则是章文瑛出嫁那年买的女婢,如今也成了侍女长了。


    春桃结了婚,春柳则住进了管事们的院子里,成了专门替章文瑛写公文的书手。侍女长变成了郑婷婷和这位叫春琴的婢女。章文瑛望着马车外逐渐倒退的景物,颇有些感慨。


    如今自己已是桃李之年,甚至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四年时间,自己从一个少女成为了人妇,又成为了人母。别人都说,回首往昔,恍若隔世。而她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穿越前的那些记忆,已经和她落水前的那些记忆一样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自己是不是落水后转世投了胎,却在堪堪活了一半时光时又被闹出了乌龙的地府打工人抓回了这具躯体里?不重要了。记忆依然存在,情感也依然充沛,然而过去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看不真切。在梦中,自己依然在桐庐乡间玩耍、和大学同学们把臂同游,担心着前世父母的安危。然而即便在梦中,自己都清晰地意识到,这或许只是一场虚妄的梦。她给梦境中自己的合理性编造了穿越回去的理由,然后在醒来时意识到,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


    好在现实有时也并不比梦境逊色几分。章文瑛现在坐在马车上充满了期盼,因为她接到来自父亲的消息,二哥二嫂从海外回来了,并代表章家出席县民大会。


    “夫人,休息一会儿吧。”春琴道:“您昨夜清点军资,几乎一夜没睡。骆家娘子改进了马车,行路没那么颠簸,您正好可以假寐一会儿。”


    有时候,章文瑛觉得骆令仪比自己更像是一个穿越者。或者说,她的聪颖让她比一个穿越者走得更远。幼时根据老师教授算经的讲稿写出类似《几何原本》的著作已经是过去式了,她居然能看到飞梭织机的胡克式弹簧后研究其和时下板状弹簧的异同,然后制作出了架在钢板弹簧而非直接与车轮轴相连的三轮马车。


    章文瑛躺在马车的地毯上,抱着羊毛织毯沉沉睡去。


    *


    “怎么没把大姐儿一起带过来?”这是杨柔之看到章文瑛的第一句话。


    “跟她爹在一起呢。”章文瑛伸手拉住嫂嫂:“倒是你,巴巴地到了门口就为了和我说这句话。”


    杨柔之勉强地笑了笑,突然道:“文瑛,准备和你二哥和离了。”


    章文瑛震惊地看着她。她想要开口,却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到了。


    “之前在交趾的时候,我难产生下了个死婴,之前又几次流产,从此再难生育。”杨柔之冲章文瑛笑了一下:“其实那时候努力一把,那个孩子也是有救的,你哥哥宁愿让稳婆把孩子扯碎啦拿出来也要救我性命,我相信那时候他是爱我的。如今我娘家已式微,又无子,他也选择和离而不是休妻,还让我多带些钱财走,他心里也还是怜惜我的。只是这点真心,在世道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我哥混账,那我爹娘居然也同意?”章文瑛简直惊愕了。


    杨柔之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章文瑛一直很喜欢嫂子大家闺秀的风范,此时看着她却像是庙里在人脸上覆上美丽微笑面容的肉身菩萨:“文瑛,我是自愿和离的。你哥哥也有难处,他是你家唯一的男丁。与其他纳妾给我添堵,不如就此一拍两散。你爹娘只是不同意纳妾和休妻,日子过不下去了要和离,他们也拦不住。”


    或许是腊月里北风太大,章文瑛觉得风吹得自己鼻子发酸,一眨眼睛眼泪就要下来。“嫂子,”她轻声说:“以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叫我柔之吧。”杨柔之微笑道:“你那个叫骆令仪的女学生乃是我杨家旧交之女,这次出海遇到一个大食商人,被人骗了钱财回不了国,卖给我一些智慧宫翻译的大秦书籍。令仪她对此感兴趣,想拜托我翻译出来给她。你姐姐邀请我在道观中住下,我如今孑孓一人,正好能有个清静之地。”


    听到这番话,章文瑛心终于定下来。“如此正好,”她破涕而笑,对杨柔之道:“等你在道观里安顿下来,赶明儿咱们姐妹三人定要绿螘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好好夜话一番。”


    有了跟杨柔之的一番交谈,章文瑛在参加桐庐县的县民大会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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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心神不宁。好在她作为刺史夫人,只需要坐在那里当一尊位高权重的摆设就行。连带着上台发言,被选举为县民代表的哥哥都看着嫌弃。转头问桐庐县令孙陟:“新春的科举多少人报名了?”


    有了在新登县的失败教训,章文瑛还是老老实实把县衙和州衙的人事权掌握在自己手上,由县吏部确定当年小吏招募名额,张贴告示后统计报考名单,再由章文瑛统一组织科举录用。县民大会和州民大会选出的代表只能监督衙门是否清廉,然后去跟县令或章文瑛提建议。或者在司法佐或司法参军审理案件时陪同审理,对律令有异议之处在县民大会或州民大会上提出进行更改决议。


    随着杜稜将精力全部扑在军务上,整日带着杜建徽在军营里练兵,一切州中事务交给了章文瑛,她的权力从未有过地扩大。谁都知道刺史夫人在睦州的话语权之重,求杜刺史办事,他也是扔给夫人去管,刺史夫人必须得好好巴结。


    但章文瑛不喜华服珠宝,除了读书教书外唯一的爱好是带着侍女打马球,很难投其所好。最后这群人只好想办法求上了章文瑜。


    虽然以“我只是个大舅子,插手不了杜刺史的政事”为由打发走了这群人,章文瑜还是拉走了县民大会结束后准备跟孙陟进一步确定科考人数的妹妹,用手点着她额头道:“怎么还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外男坐在一起,我看你得回家好好抄几遍女则了!”


    “我戴着幕离,婷婷又带着横刀站在后面,哪里逾礼了?”章文瑛回嘴道。


    于是她当日都没能赶回去,而是被章文瑜拎着领子按进章家祖宅的内堂呵斥。


    听闻小妹回府,章文琅也从道观赶回了娘家。她连忙道:“三妹一向对腾云尊敬有加,从不违抗丈夫的决定,处理事务也是优先丈夫委托之事,事情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看腾云自己也挺满意三妹出风头的。”


    “好啦。”鲁氏打圆场,对儿子道:“文瑛一向有主张,一对夫妻有一对夫妻的相处模式,你多年没见妹妹,也别一上来就训斥她。”随后拉着章文瑛的手道:“难得你们姐妹俩都在家,过来跟娘说点体己话。”


    待到了内室,鲁氏突然说:“我听人说董将军送了你家腾云两个妾室。”


    章文瑛慌忙帮丈夫解释道:“只是两个美人,他赐婚给两个副将了,嫁妆都是我准备的。”


    鲁氏叹了一口气:“腾云这孩子就跟望山一样,骨子里就是个好的,不像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都要靠父母教导。”听到丈夫的名字,章文琅也坐正了身子。鲁氏随后道:“但是他好没用,你二哥不管天性怎样,在你祖父和父亲教导下,如今也是个君子。他今日训斥你也是为你好,换做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恨不得仗着大舅子的身份耀武扬威。”无端地,章文瑛想起了被杨国忠连累的杨贵妃,于是点了点头。


    鲁氏画风一转:“你看看你姐姐,再看看你嫂嫂,她们的处境是因为丈夫不好吗?你不要因为现在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就得意,早日生下儿子才是要紧事。”


    章文瑛心上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下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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