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瑛非常的温和且强硬。她笑眯眯地听完所有人对她的指责,然后在对方开口反驳自己召开集会的提案时打断对方,轻轻柔柔地指责对方想要借机夺取权力。
那些人骂她效仿武则天,她就说对方效仿司马懿。
事实证明,司马懿的侮辱性还是比武则天要高的,这帮还打算要脸的读书人捏着鼻子接受了这提案。
既然召开集会,那自然是每家每户都要派一个代表参会,章文瑛前脚跟士绅宣布了这一消息,后脚便开始召集参谋想办法将此举落地实施。
好吧,说是参谋,她如今一共只有春柳、春柳和奶娘三个得力干将和心腹,实在是人才凋零。更糟糕的是,奶娘是很忠心而且一心为章文瑛打算,但她不是很聪明。
她还有一个愚笨的丈夫,章文瑛每天都要嫌弃奶娘丈夫三次以上。她一直觉得丈夫就像自己爷爷爹爹和姐夫哥哥那种,虽然小事情经常考虑不周做不到位,但家中大事决策能当个定心骨,直到她看到奶娘丈夫……算了,看在奶哥当年因瘟疫夭折的份上,自己想办法开始锻炼锻炼奶妹妹吧。
章文瑛支着头坐在堂中发愁,骆令仪和郑婷婷坐在她下首,后者明显地坐立不安。章文瑛望着对面空荡荡的下首,忍不住吐槽道:“孙县丞您难道便没有幕僚可以一起议事吗?”
对方笑眯眯地说:“我自己也只是一介幕僚啊!若不是杜将军带兵出征,城里大事都是他来决策,我就是帮他参谋的那个人。”
章文瑛愣住了,半响才道:“可是……你是县丞啊!新县令未上任,县里事情不应该都是你说了算吗?”
孙芪摇了摇头,继续慢条斯理道:“章夫人,您知道为什么昨夜兵变,我活下来就直奔杜府上吗?”
章文瑛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承认之前我小瞧了您的才华,昨日那些人把您拦在县衙外的确有我的授意。但即便您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无法指挥丈夫家丁守卫城池,我也确信杜将军那几个退伍了的心腹能将杜宅守得滴水不漏。在昨夜,只有您府上一定有武器盔甲,也只有您府上一定是完全安全的。”
这个道理章文瑛也懂,城头上的家丁和流民虽然带着长矛巡逻,但只要贼寇还没开始大规模攻城,弓箭、刀剑和铠甲就一定还在武库里,城头上的人随时可能因为一根流矢而丧命。
孙芪苦笑道:“直至昨夜,吾才意识到,这几日将杜府和城中打理的有条不理的,不是王五和陈大,而是您。”
章文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所以今日特地邀我前来议事,是投名状么?”
孙芪下定了决心,也不再向章文瑛隐瞒,道:“如果不是昨夜见到您婢女的举动,今日邀请的便是王五和陈大。”
章文瑛没有作声,她的确觉得丈夫的这两个心腹有些碍手碍脚。倒也不能说他们办砸过什么事情,但就是不如自己的家仆如臂指使。
作为女主人,她倒并不担心丈夫的亲信对她戒备,她更担忧的是对方把功劳全部揽在自己头上,然后收买人心并趁机推翻杜稜。
主要是这个时代嘛,前有魏博六镇后有五代十国,下克上几乎成了传统。如果哪个下属大权在握还忠心耿耿,世人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陈桥兵变放在其他任何一个朝代,赵匡胤都得跟司马懿一样遗臭万年。唯独在五代十国这个大背景下,世人还能因为他善待了孤儿寡母而夸赞一句仁义。实在是类人群星闪耀时,正常的坏蛋都能因为有人性脱颖而出。
章文瑛不敢赌人性,她只能尽可能地培养人才。如果你只有一个得力的手下,那么你势必会被架空。但如果你有十来个得力助手,那么你唯一需要判断的是谁告状的时候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
都说班主任是最小的管理者,章文瑛在自己的本科和博士实习期间都收获了很多跟小兔崽子们斗智斗勇并挖掘班干部的经验。王郢之乱后,她通过培训自家下人,收获了更多的管理经验。
管天下,和管班级,又有多少区别呢?顶多是遇到的事情不同而已。
既然孙芪自降身份为章文瑛的参谋,事情便很快敲定下来。赵婷婷带着刀剑贴身保护章文瑛,而骆令仪则想办法告知城中百姓集会之事。
章文瑛看见自己的女弟子眼中发出了野心的光芒。每当她吩咐人做事时看到对方眼中出现这样的光芒,便意味着事情能比她预计的完成的还要漂亮。
她对三日后的集会多了点信心。
*
“听说了吗?孙县丞要开集会。”
“什么叫孙县丞要开集会,是杜将军娶的妖妇要开集会。那妖妇之前把杜将军迷得五迷三道的,甚至把城里的武器都交给妖妇看管,现在妖妇趁杜将军不在居然勾搭上了孙县丞,这种女人就应该被浸猪笼!”
“得了吧,你这么义正词严,张员外睡你老婆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骂他?大家别理他,你们知不知道前天夜里的事情?”
酒楼里的食客纷纷竖起了耳朵。“什么事?”邻桌有人问道。
“张员外他们几个夜里拉着孙县丞密谋,结果被混在流民中进来的牙兵冲进县衙杀了。那群牙兵本来想趁机占据新登县城,结果孙县丞侥幸不死,逃进了杜府通风报信,陈大他带着人把那些牙兵给杀了。”
“要我说陈大就是走运,当初王郢之乱残了那么多人,就他和王五混得最好。那现在县里都得仰仗陈大了,他也不出面拦住妖妇?我听人说他其实对妖妇颇有微词。”
“你懂什么?我还没讲完。前夜刚出了这事情,昨日一清早章夫人身边那个婢女就开始带着杜家其他家丁和流民训练。”
一个人插话道:“杜家家丁一共就六人,还都是老弱病残。”
那人冷笑道:“你懂什么?章夫人自己带了几个家丁过来,我老婆子她姐姐在杜家做厨娘,她偷偷跟我们讲,那几个家丁都经历过王郢之乱!而且不光是他们,连章夫人身边那个婢女当时都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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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人兴致勃勃地追问:“徐老二,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叫徐老二的压低声音说:“陈大他自己看不出来,你们还看不出来,这章夫人乃是女中豪杰,绝非等闲之辈!孙县丞前日怕她牝鸡司晨,她想进县衙登记流民都被拦了出来。结果昨日特地派人把她请进县衙。依我看,其他人斗不过她。”
角落里一个一直没吱声的人忽然道:“杜将军带兵出征,那些士绅以为可以拿捏孙县丞了。结果昨日章夫人直接把所有人都打回去,要求召开集会共同决策。如果有谁要独自胁迫孙县丞下令,那人就是司马懿。”
“釜底抽薪,狠啊!”一个年轻人说:“我算是听明白了,这集会对我们有好处。因为我们大家不点头,谁都无权发布政令。至于章夫人和士绅,两方都被钳制住了,但也不受损。唯一吃亏的是孙县丞。”
众人低声重复“唯一吃亏的是孙县丞。”
*
作为唯一的吃亏方,孙芪倒是看得很开。“我就是个印把子,谁叫我年轻又是个外地人,杜将军一走什么事情都办不下去,只能听这些老狐狸吩咐。结果这只老狐狸想做这个,那只老狐狸想做那个,弄得我两边难做人。现在好了,决策的人反正不是我,我也不得罪人。”
“但是你是负责草拟提案的那个人。”章文瑛能理解对方失权后想摆烂的心情,但现在她必须提醒自己的同伴靠谱一点:“大家都是按照你的提案决策。”
“放心。”孙芪只差学那些武人拍胸脯保证了:“这两个提案我想了好久了……都是最容易得罪人的活。我听骆令仪说她有个想法,来参加集会的必须带着户牒,然后书手检查户牒并登记,确保都是新登县的百姓并且每户都只派了一人。”
章文瑛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叹口气:“行,我让张三娘带人守在门口检查登记。”
事实证明时势造英雄,章文瑛没想到孙芪在集会上的提案居然第一项便是税收问题,第二项则是临时官吏的任命问题。
章文瑛带着幕离坐在底下想,孙县丞到底失权成什么样,才破罐子破摔地在第一次集会就提出这两个提案啊!
她本来以为一上来应该先是城防这种矛盾比较缓和而事情比较急迫的问题,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集会在一团和气中圆满结束。
作为官宦人家的女眷,章文瑛自然得自持身份,而今天她独自代表杜府参加集会,身边只有蔡明府的夫人和几个陌生寡妇。
孙芪在宣读提案时,大家都在跟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章文瑛明显地感觉蔡明府的夫人隔着幕离朝她翻了个白眼,然后跟其他贵妇小声议论。
她举目望去,发现城中居民都自动地按照阶级坐或站在一起。张三娘和几个寡妇孤女登记完人员后也入了场,自动地往一群站着的贫妇人中间走去。
章文瑛顿时感觉自己被孤立了。不过她听到孙芪的发言,又觉得,作为推动善政落地的功臣,被孤立就被孤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