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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入府

作者:逢仙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杏花村就在京畿,大约半日的脚程就可到京城。


    林山身份尴尬,王金花更是下不了床,只得林奶奶带着福芝进城。


    林奶奶本姓程,也不是杏花村本地村人。


    只是早年间,林爷爷去世后,才带着儿子林山搬到了这里。全部的生活都在那几亩田地之中,是个和儿子一样沉默的性子。


    她牵着福芝的小手,祖孙俩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路上。


    林奶奶本就内敛少话不善于交际,这次上门打秋风,两家亲戚从未见过面,心底更多了三分局促。


    林福芝感觉到奶奶紧握的手,抬头问道:


    “奶,你去过京城吗?”


    林奶奶回神,看向福芝被金花梳得分明的发缝,只当她是好奇。


    “年轻时去过几回,京城啊,可热闹了。”


    林福芝想了想,又问道:“我的姨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林奶奶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奶其实也没见过她,不过想来同你娘——你亲娘——交好,一定也是个温和的性子。”


    “当年你娘嫁过来的时候,也就只有你姨母一人送亲。他们读书人重规矩,你姨母又是未出门的大姑娘,自然不能到处转悠。


    送完亲,也就赶快回去了。”


    “再有联系,就是你娘去世,你姨母从侯府给你寄来了包袱,里头是些散碎银钱和几身小衣,想来她也过得不是很顺心。”


    福芝思索着:“是楠哥儿穿的那几件缎子吗?”


    林奶奶点头:“你穿不下就给楠哥儿了。”


    福芝看着茫茫大雪,又问道:


    “那我娘……我娘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林奶奶眼神有些飘逸,情绪低落,只是回答道:


    “你娘性子和顺,会写字画画,长得又美,只是心思总是太……太重了些。”


    “唉,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福芝,别管你小娘说啥,就算是为了楠哥儿,也别委屈了自己。”


    林奶奶的话在风雪中有些模糊:“就算要不到钱,奶也会想办法的。”


    “快些走吧,福芝。”


    天色逐渐昏暗,昏黄的夕光映照在雪上,显得愈加凄凉。


    祖孙俩穿着破旧的衣衫,顶着厚重的蓑衣,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笔直的脚印。


    福芝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


    福芝仰着头,心里有些紧张。


    朱红大门上嵌着金光闪闪的门钉,其上龙飞凤舞的牌匾写着“成国公府”四个大字,左右两边是木雕黑漆金字的对联。


    门外坐着两个硕大的石狮子,光是镂空口中含的石球就有福芝脑袋大小。


    祖孙俩走了快一夜,四处问路,才终于赶到这成国公府门前。


    如今正是快到晌午热闹的时候,侯府门前红黄的鞭炮纸还未扫净,空气中弥散着火药的味道。


    福芝扯扯衣角,试图把皱巴巴的外衣捋直。


    林奶奶带着讨好的笑,牵着福芝走到一旁侧门边上,朝着侍卫行礼,客气问道:


    “给大爷纳福,这是府中姜姨娘的侄女儿,特地上门来拜见,还请大爷行行好,为我们通报一声。”


    侍卫正倚靠在墙边,嘬着牙花,满脸不耐烦。


    这两日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送入宫中的大小姐升位份,再是少爷被立为世子,上门拜访庆贺的人就没停过。


    平日里从未被贵人们看得起的门房,今日也终于能仰着下巴,拿鼻孔看人了。


    他上下打量着这祖孙俩,一身衣服加起来恐怕还值不了几个铜子儿。


    这姑娘长得还算可人,只是那双皲裂的小黑手,一眼就看出不是什么好出生。


    贵人们可都养着白白嫩嫩的手。


    想到这里,他嗤了一声:“什么乡下来的泥腿子,也敢上国公府来攀亲戚了?”


    林奶奶几乎从未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心底顿时怯了三分,只是没办法后退,更是放低态度,伸出手抓住对方衣袖,恳求道:


    “不敢欺瞒大爷,但府上的姜姨娘确实是她的姨母,我们一路从杏花村来,还……还请大爷为姑娘通报一声。”


    林福芝紧紧攥着拳头,并不低头,梗着脖子看着护卫的动作。


    府中老爷的姨娘小妾双手都数不过来,他也从未听说过哪位得宠的姓姜,只当这祖孙俩是扯着虎皮做大旗,见到自己衣袖上有了泥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侍卫伸手一推,林奶奶便跌坐在地。


    “你这老妇!府上如今进出的都是贵人,什么姜姨娘蒜姨娘的,没有你这样的农村亲戚,你再不赶快走,我就要动手了!”


    侍卫双手放在腰间的刀鞘上,怒斥跌坐在地的林奶奶。


    福芝一路从杏花村走来,本就一肚子委屈和不快,遇到此事,像是点燃了炮仗的引线,将她整个人都点炸了。


    林福芝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也不管摔在一旁的林奶奶,一拳就向着那护卫胸口飞去,力气之大,甚至发出了破空声。


    那护卫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被林福芝的拳头锤退好几步,胸口处的肋骨只觉一片麻木,片刻过后,便是极致的疼痛。


    他双手颤抖,双腿也支撑不住,顿时跌坐在地。


    正和方才的林奶奶一般。


    福芝心头怒气都随着这拳挥了出去,登时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


    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打伤了府上的侍卫,这传出去还得了。


    忙收起满脸的凶气,朝那侍卫伸出手来。


    可那侍卫竟然满脸惶恐和恐惧,福芝懊恼之下,才意识到对方看的并非自己,而是自己身后。


    福芝忙跟着回头。


    只见一位公子正俯身将林奶奶扶起。


    银灰暗缎的鹤氅上沾染了泥水,他也并未露出嫌弃的神色,只是客气地将人扶起。


    福芝不知什么叫做风光霁月,也不懂君子如玉。


    只觉对方长得那样好看,穿着打扮无一不精。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像是覆雪的松柏枝头新长出来的绿芽,浑身散发着清贵之气。


    村中人总爱说福芝像是年画中走出来的福娃,可今日一见,原来真的有人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福芝眨了眨眼,压下心底的情绪。


    她看得出,对方肯定是侯府中的“贵人”,才吓得那侍卫满脸惶恐。


    想到这里,福芝也不管什么冒犯了,只上前接过林奶奶,厉声道:


    “乡下不比府上富贵,这雪下得,快要饿死一村的人,府上还摆着流水的喜宴。


    府上大喜事,我自是不该多嘴,但就算贵人们的命比泥腿子尊贵,可我只是问两句话,为何就要被府上动刀子了?


    这就是国公府的待客之道吗?”


    那公子还未开口,身后的小厮便骂道:


    “你这丫头,也太牙尖嘴利了,这位是府上的……”


    “竹影。”公子止住小厮即将说出口的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并未因福芝的言语动怒,甚至恪守君子端方的态度,并未直视福芝的面容,退后一步作揖致歉:


    “姑娘既然是姜姨娘的侄女,自然是府中的客人。”


    他的眼神甚至没有落到那护卫身上,只是说道:“竹影,去叫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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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姑娘和老夫人一同进府。”


    “家中近来多事,也容不下这等恶仆,如今冒犯了客人,还作出这幅不成器的模样,便打发了吧。”


    “还请姑娘原谅。”


    “你……”福芝本来也是怒气上浮,想争口气罢了,没想到这公子哥竟然如此好说话,不免有些尴尬。


    但那公子并未多停留,说完话便作揖转身,抬脚走向大门,像是一条入水的鱼,钻进那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被唤做竹影的小厮摇摇头,吩咐着旁边的人将吓软的侍卫带下去,又骂了一句:“姑娘一推你就倒,你究竟是护院还是泥人儿?”


    这才走到福芝身前:


    “实在让姑娘见笑,且随我走吧。”


    福芝有些云里雾里,怎么一眨眼她就从泥腿子变成贵客了。


    但也容不了她想这么多,只能拉上被吓懵的林奶奶,跟在竹影身后:


    “多谢小哥,方才那位是?”


    竹影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说:


    “国公府分前后院,一会儿我将姑娘带到后院门口,会有丫鬟来带您进去的。”


    福芝也察觉到对方的生疏,识趣的没有多问。


    虽说外门就已经让她咋舌,可直到进到门内,府中四处盛放的娇花,廊上挂着的琉璃宫灯和这条雕龙画凤的长长木廊,已经让福芝有些手足无措。


    她和林奶奶跟在竹影身后,四下走过的丫鬟小厮都好奇地朝他们看来。


    直到靠近另一扇桐油漆黑的大门,竹影才停下脚步,伸手摇动门上的响铃,唤道:“浣花。”


    门内传来回应。


    竹影忙把两人来历讲了个清楚,被叫做浣花的姑娘才上前打开门,将祖孙二人迎进来。


    叫做浣花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穿着半旧的鹅黄缎短衫和月白绣花长裙,身量不高,但肤白细腻,手上两只玲珑叮咚镯更衬得肤如凝脂,自带着一份慵懒的媚意。


    “两位请随我来。”声音宛如黄莺啼啭,愈加缠绵。


    福芝很少听见这样的声音,家中小娘像是斗胜的公鸡,一声能把她从村东口唤回家做活。


    浣花是世子房中的丫鬟,近日家中事情繁多,夫人人手不足,才被提来帮忙管后院出入的事宜。


    既然是竹影带来的人,她也少不得要温和些。


    此时一边行走,一边温声解释道:


    “姑娘切莫紧张,您来找的姜姨娘是老爷的妾室,得老爷宠爱,改名作荷姨娘了。”


    “我已派了小丫鬟去告诉荷姨娘,眼下就等着姑娘上门呢。她是个最菩萨心肠的,知晓姑娘来了,定是欢喜得不得了。”


    “哎呀,还忘记问姑娘芳名。”


    福芝也客气回道:“我叫林福芝,是从京畿的杏花村来的。”


    浣花笑着回道:


    “这名字正是合了姑娘的相貌,好一个福气氤氲的兰芝呢。”


    说话间,二人也到了姜姨母的院子。


    福芝还未踏步进去,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位妇人。


    她倚靠在门边,身子单薄,穿着素雅,唯有发上一支碧玉雕琢的荷花发誓异常显眼。


    只见福芝一眼,那珍珠般的泪珠就滚滚而下。


    福芝今日受到的冲击一浪接一浪,要维护着年迈的奶奶,又壮着胆子顶撞了贵人,想来她不过也是初次上京、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此时见到对方与自己三分相似的容貌,早已是满心的焦虑与酸楚齐齐冲上鼻尖,强撑着的小脸也垮了下来。


    那妇人落泪之时,福芝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哽咽着轻声唤了一句:


    “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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