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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苏县令

作者:林间不落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厉思远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推开了陈宅厚重的大门。


    敛烟这才发现,此时陈宅门口已经站满了同她一样被骗来逼迫作画的画师们,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冲进来将陈生撕成碎片。


    原来厉思远已经知道此事,但明知自己无法求得想要的画作,为何还要特地来陈宅一次呢?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两个男子,黑色装束,边缘滚着暗金色的纹路,与山平的装束一模一样,她心里瞬间明了了。


    那些人衣服上的暗金色纹路,是潜麟卫的特有标志,只有陛下、太后和皇子们才有资格受到潜麟卫的保护。


    但是厉思远却也被授予这份独属于皇家的待遇,他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可见一斑。


    那两个潜麟卫手上拿着数十张卖身契,原来厉思远早就已经知道陈宅的种种腌臜事,只是需要些真凭实据才能将事情摊牌。


    刚才如果不是自己闹这样一出,可能厉思远自己也会想办法将陈生的护院们引出来,然后寻到卖身契。


    即便如此,敛烟还是皱紧了眉头,仅凭这些卖身契,还不足以让陈生定罪,顶多就是遭受点钱帛损失罢了。


    或许……自己可以在这火里再添一把柴。


    厉思远此时已经大踏步迈出陈宅大门,两个潜麟卫上前将卖身契恭敬呈上,他抓起那一把卖身契,朝站在台阶下正仰头看他的那些画师高声道:


    “你们是被陈家骗来逼迫作画的,按照东华国律法,卖身契皆不作数,现下将悉数烧毁,若是还有愿意继续呆在陈家的,可以现在拿回你们的卖身契。”


    “陈生目无王法,囚禁良民,擅改契约,又克扣工钱,按律当双倍返还工钱并付赔偿金,具体金额待本官回驿站细算后从陈宅取出,各位三日后便可去城东驿站领取。”


    听见厉思远这样说,人群瞬间沸腾,都纷纷叫好。


    有的人大声叫道:“谁还愿意回去这虎穴狼窝!陈家不仅不给发工钱,连吃饱饭都要靠大家伙抢!”


    “就是!陈生堪比周扒皮!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的画非要说是他自己画的!还觉得是他对我们的恩德!我呸!”


    “大人英明!终于可以回家了……”


    周边的百姓被这喧闹声吸引过来,对着陈宅指指点点。


    “没想到啊,陈画师不是很得夏太守青眼吗?那些画竟然不是他自己画的?”


    “我之前还买过他的画!原是想着再倒卖出去,这下真是亏惨了……”


    “让他平时看不起人,原本就是会画两笔破画,现在竟是连画都不是自己的……啧啧啧,也不知道在傲气什么!”


    陈生本就好面子,听到周边的闲言碎语,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他面色涨红,指着台阶下乌泱泱的画师们,大叫:“你们、你们休要胡言!我只是来喊你们做杂工!谁让你们作画了?说话要有凭据!”


    说完又朝厉思远拱手:“大人,您定是听了这些刁奴的谗言,切莫被蒙蔽啊!”


    敛烟也随着厉思远蹭到了大门边,提议道:“既然陈画师这样急于证明自己被冤枉,不如就当着我们大家的面,画上一幅怎么样?”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对啊!画上一幅让我们大家看看呗!”


    陈生冷汗直流,他以前是会画画不假,但画的并不好,如今又因为有众多画师帮自己作画,自己多年未动过笔了,哪里可能画的出来?


    他试图推脱:“作画需要静心,这样多的人我……我也想不出画什么啊!”


    敛烟脆声说道:“就画丹阳春景图呗!前段时间刚刚献与夏太守,想来陈画师应当是没有忘记吧?”


    见陈生又欲说什么,敛烟抢话:“当然,给夏太守的画作怎能让我们其他平头百姓看,打个简单的草稿就好,应该不难吧!”


    其他懂得作画的画师们也都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打个草稿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事,让我们大家都看看呗!”


    陈生一脸苦涩地看向厉思远,却见他唇角挂着笑容,正望向那个叉着腰,不知何时站到了人群最前面的敛烟,显然已经默认了这个做法。


    “那、那我这就去取纸笔来……”陈生试图退回屋内,眼前却忽然覆盖下了一层阴影。


    眼前竟然又出现了一个潜麟卫,他一只手拿着笔墨,另一只手提着一方桌台,瓮声瓮气道:“不需要了,我给你拿过来了。”


    陈生欲哭无泪地接过笔墨,硬着头皮坐在了那桌台旁边,宣纸早已铺好,他手里拿着狼毫笔,围观的人的眼神仿佛洞穿了他的身体一般,浑身灼烧的厉害。


    众目睽睽下,陈生咬着牙在纸上歪歪扭扭地落了笔。


    山平不知何时取来了一个漏刻,摆到了方桌之上,所有画师都冷笑着看陈生的笑话。


    就连光学画的学徒打个草稿也就半个时辰的事情,若是他磨磨蹭蹭半天都不画,就把他这张虚伪的面皮扒下来!


    就在陈生越画越崩溃时,只听见不远处忽然喧闹起来,有人窃窃私语道:“是苏县令!苏县令来了!”


    叔叔终于来了!


    *


    苏世良知道有人在陈宅闹事的时候,本来没有当回事。


    他这个侄子做荒唐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娶了正妻还纳了好几房小妾,却仍旧不知足。


    不只在临州城的青楼流连忘返,还和家里的丫鬟们不清不楚,家里时不时就会闹的人仰马翻的。


    他那个正妻和小妾一气之下全都回了娘家,留下他和几个丫鬟终日鬼混。


    想到他这个侄子,苏世良就头疼,所以孙管事来的时候,他以为又是那些男女之事,完全没放在心上。


    但当那孙管事颤抖的嘴唇吐出“大理寺官差”几个字的时候,苏世良手一抖,差点把拿在手里的茶碗丢出去。


    就算是自己并不喜欢这侄子,但陛下用人最是看重品德,要是让大理寺的大人回京说起侄子的丑事,岂不是会连累自己?!


    苏世良都顾不上擦身上的茶水,提着官袍一路小跑去了陈宅,连仆从都没叫一个。


    他到的时候,就看到陈宅门口里三圈外三圈围了许多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最里面的那些陈生养的画师们,此刻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地站在那里。


    再一瞧他这个不争气的侄子,此时正抓耳挠腮地坐在门口,举着画笔不知道在画些什么,脸色涨红、满面窘迫。


    而在他旁边立着几个黑衣男子,正中则站着了一名穿着简单的却气质不凡的年轻公子。


    苏世良并不像那陈生般毫无眼力,即便没有穿官袍,但见那位公子衣袂飘飘、相貌不凡,自眼底便透出一股上位者那般颇具威慑力的气质,便笃定这位就是孙管事口中所说的大理寺官差了。


    他没有去京城任职过,但也和夏太守有过一些往来,见过一些世面。


    他知道大理寺官差能办案的至少是正八品,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位的官职恐怕真的会将自己轻易捏死。


    这个人,他得罪不起。


    这样想着,苏世良脸上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其他人见苏县令来了,都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厉思远抬眼就看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尖脸中年人,微微驼背弓肩,笑容可掬地来到自己面前。


    那身绿色的官袍,一看便知道是临州城的父母官,苏世良。


    他懒懒移开眼睛,就听见苏世良开口:


    “喔唷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看这下人办事不力,我都没有收到信儿,要是知道的话定会好好设宴招待您!”


    厉思远摆摆手:“我本是来游玩,也不想多有叨扰,所以故意让人把出行的消息压了下来。”


    苏世良笑得皱纹都堆在了一起,他余光偷偷瞥向他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就看到陈生一脸哀怨地举着狼毫笔,画纸上勾勒了几条黑色的线条,就像是几条黑色的虫子歪歪扭扭趴在上面。


    他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踹向陈生,把人踹的哎哟一声仰倒在地,还没等陈生爬起来,攥起拳头劈头盖脸砸了下去,边砸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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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小畜生!又惹什么麻烦了!”


    陈生捂住自己的脸:“别打了叔叔!都是冤枉啊!冤枉!他们、他们这些人污蔑我!”


    苏世良打的是气喘吁吁,厉思远看了一会儿热闹后,便抬手制止了他:“哎,好了好了别打了。”


    苏世良这才停了手,作揖道:“大人,这小畜生平时就不学无术,不知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触怒大人?”


    厉思远指了指台阶下的画师们:“本官得到消息,陈生囚禁良民替自己作画,冒名顶替后售卖出去。”


    “本官在后院东厢房中解救出数名画师,口供也和举报人所述基本一致,按律当罚,但陈生一直喊冤,本官便给他一个自证的机会,但现在看来……”


    他的目光扫向那张难以称得上的画的纸,冷声道:“这些画师所言非虚。”


    苏世良先是看了看那些画师们,又为难地看向厉思远:


    “大人……其实这其中有隐情啊……只是事关我这侄子的颜面,他这人要脸的紧,所以……所以这才让大人误会了……”


    陈生嗷地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拉住苏世良:“叔叔!我的亲叔叔……不能说啊不能说……”


    苏世良一把推开陈生:“不可!这件事你不好意思说,叔叔说!”


    厉思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舅侄二人表演,没有言语。


    苏世良朝厉思远作揖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不成器的侄子,功名考取不上,每天就只盯着那破画,传言都说他是江南名画师,但其实……”


    他细小的眼睛转了转,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向门口站着的那些画师:


    “其实那些画都是下官专门去画馆请画师替他画的,至于这些画师其实是我从画馆招来的,本意是为了让他好好学习一下绘画,不成想他每日招猫逗狗、不学无术……哎!”


    “大人若是不信,下官这就请画馆的老板过来证实。”


    “下官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下官的妹妹早逝,就盼着这么个儿子早日成器,下官也是没有办法……”


    一段话说完,苏世良已经是老泪纵横,用袖子不断擦拭脸上的泪水。


    台阶下的画师们见苏世良竟然如此颠倒黑白,都愤愤不平地喊道:


    “什么教他绘画!分明就是陈生逼我们画的!竟然为了维护自己侄子黑白不分,忒不要脸了!”


    厉思远问道:


    “那你怎么解释这些画师们的证词?本官的侍卫在进入东厢房的时候,看到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难道……他们还能故意挨饿作假?”


    苏县令倒是没有着急,而是沉痛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画师此前曾向画馆赊过不少笔墨纸张的账,您也知晓这作画工具着实不便宜,赊账也在所难免。”


    “但哪里想到这些画师始终赊账不还,那画馆的老板便请我出主意,想到这些画师原本就在陈宅做活计,便让他们帮忙作画,以此还账罢了。”


    “至于说这些画师为什么面黄肌瘦……”


    苏县令的小眼睛朝下面转了一圈,背对着厉思远露出一抹威胁的样子:


    “许是因为我帮画馆的老板惩罚他们,便心生怨恨,故意如此来诬陷我们。”


    画师们见苏世良威胁的样子,顿时失了分寸。


    毕竟这位大人再厉害,那也是京城的官员,离开了临州城后自己和家里人还是在苏县令的手底下过活,就算被报复也求不到京城里去。


    厉思远见这些苦主都面露难色,微微皱眉。


    画师们被逼迫作画除了口供以外,没有其他板上钉钉的证据,陈宅的家奴们也都出奇的忠心耿耿,想定这陈生的罪恐怕还是有些困难。


    画馆的老板他都无需去问,苏世良既然已经抛出这样的理由,想必已经打点好关系,问也是徒劳。


    厉思远沉吟片刻,正欲开口,就听见人群中脆生生的一声:“那要是按苏县令所说,这赝品画也是苏县令指使完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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