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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敛府变故

作者:林间不落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是夜,敛府藏春院。


    咚咚咚——


    敛烟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作画到了深夜,整个人一头栽倒在了未干的画上,现如今满脸满手都是黑墨。


    在她面前有些晕开的画作上,是敛和安有些严肃苍老的面容,敛烟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眼眶不禁再一次酸涩起来。


    父亲是人人尊敬的大理寺卿,断案向来不偏不倚、公正无私,也曾经平反过诸多冤案,却在一个月之前外出查案的时候,乘坐的马车意外坠落山崖,尸骨无存。


    母亲单听云接到消息的时候几乎伤心欲绝。


    家中男丁稀少,除敛烟以外,便只余下一个年仅五岁的弟弟敛承允,家里顶梁柱瞬间倒塌,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尸骨至今没有找到,敛烟也曾亲自策马前去坠落地查看,却发现山崖陡峭,而往下便是涛涛江水,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敛烟知道自己要帮母亲分担家中事务,便强忍悲痛,主动操持葬礼,立了牌位。


    京城中人人都道敛府嫡女是个铁石心肠的,葬礼上竟没有流一滴眼泪,但他们却不知道,敛烟一个人躲在自己的画室里,画了数百张父亲的肖像画。


    有愤怒的、开心的、感动的、严肃的……敛烟一笔又一笔描摹着父亲的皱纹、胡须、发白的鬓发,想要将他的音容笑貌都刻在脑海中。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连带着还有她的贴身丫鬟苗儿惊慌的声音:“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敛烟将纷乱的思绪抛出脑海,提起裙摆起身将大门打开。


    门外灯火通明,有纷乱的脚步从不远处的庭院传来。


    苗儿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外,她头上珠钗凌乱,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小姐不好了!老爷他、他……”


    爹去世那天,苗儿便是这幅样子,如今又提到爹的事情,敛烟不禁深吸一口气,扶着门框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勉强稳住情绪道:


    “你且慢慢说,怎么了?”


    苗儿道:“官府来人说、说老爷他偷漏军饷,君上特意下了圣旨,官兵已经在抄家了!”


    敛烟脸色一白:“爹他向来为官光明磊落,哪里会偷漏军饷?”


    苗儿抽抽噎噎地开口:“奴婢也不知,只是现下老爷……没了,夫人和小公子都被带到正门口了,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啊小姐?”


    爹先是突发意外去世,如今又被指认偷漏军饷……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事发突然,未等敛烟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在偏院的不远处便冲进来一队官兵,不由分说便架着她们来到了敛府大门口。


    敛烟向来喜欢在敛府东南角的藏春院作画,虽然偏僻但胜在安静无人叨扰,因此直到走到了主院,敛烟才看清楚此时家里是怎样一副混乱的景象。


    只见昔日整洁熟悉的庭院,此时正被一群手持长枪的士兵团团围住,从他们的穿着来看,赫然是京城禁卫军。


    廊道中穿梭着一个个提着大箱子的士兵,值钱的物件都被搬往门口的马车上,不值钱的被随意丢在院中,一片狼藉。


    冰冷的铠甲倒映出一排排跪坐在地上的人,敛烟一眼便看到了母亲单听云和被她抱在怀里的弟弟敛承允。


    单听云此时脸色苍白,汗水打湿了鬓角的发丝,紧紧贴在两颊,她极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但微微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后排则跪满了府上的小厮丫鬟,一个个也是惊慌不已。


    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理寺卿敛和安,为一己之私,利用职务便利,偷漏军饷,致使鹿坪山一役战败。”


    “今被查实,朕心痛不已,此罪当诛,念在敛和安已然身死,琢赐敛府上下流三千里,不论男女,悉数充为官奴,钦此——!”


    流三千里!


    几个字当头袭来,敛烟只觉得脚下一软,若不是苗儿从旁扶着,怕是早已摔倒在地了。


    庭院中的单听云更是两眼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但如今她是当家主母,全府上下的安危集于她一身,单听云强行打起精神,颤声喊冤:


    “请、请公公明鉴,老爷他生前手中从无一例冤案,断不会做偷漏军饷一事,怕不是有奸人从旁作祟诬陷啊!”


    大门口的蓝衣太监鼻子里冷哼出声:“敛夫人,您以为圣上没有实质证据,就会随便拿人么?”


    他冷冷抬眸,朝旁边的禁卫军一挥手:“抬上来!”


    五六只木箱子被禁卫军抬着,砰地一声放在了单听云眼前。


    蓝衣太监点了点头,得了命令的禁卫军伸出手,将其中一只箱子打开,入目便是一整箱白花花的银子。


    蓝衣太监冷声道:“看看吧夫人,这可都是从你们东南角的库房里搜出来的。”


    单听云一愣,颤抖着伸出手取出其中一块银锭,只见那银锭的底部赫然是军饷独一无二的标识,她只觉得两眼一黑,跌坐到了地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啊?”


    她抬起头,发丝凌乱,眼神悲伤:“公公,定是、定是有人故意放在我们府里的啊,请公公明察!”


    蓝衣太监摇摇头:“夫人,这您就是空口无凭了,东西是从你们家搜出来的,可不能说不是你们的,就不是你们的啊。”


    单听云也知道此劫怕是避无可避,瞬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而这时,旁边忽地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如朗朗玉珏相碰,掷地有声:


    “请公公明鉴,多年来我们府上连宅子都未曾翻修过,进门的石狮子和牌匾可都是府邸的门面,如今都已残缺不堪。”


    “您进门的时候也亲眼瞧见,若是有这些银子何至如此?不说修整庭院,就算是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也毫不夸张吧。”


    传话的太监这才发现一旁被两个官兵带过来的两个小姑娘。


    一个如莹莹美玉,翠绿色纱衣裹在姣好的身材上,低眉垂眸。


    说话的那个虽高挑,却满脸黑墨似的疤痕,辨不清五官,只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中似乎闪烁着转转流光。


    “哦?嘴皮子如此伶俐的丫头,应当就是敛家嫡女了吧?”


    还未等敛烟说话,一旁的苗儿忽然拽着敛烟的胳膊,两个人一同扑通跪在了地上。


    “敛家嫡女敛烟见过公公,这丫头是我的丫鬟,刚才出口冒犯了公公我,望公公恕罪。”


    听到苗儿的话,敛烟身子一震,但她也知道苗儿的意思,忙配合地低下头。


    蓝衣太监扫过敛烟被墨汁弄花的脸和她平时作画习惯穿的素衣,头上只草草绑了一个素带,在晦暗不明的火光下,脸上的墨汁更像是一道道可怖的疤痕。


    而反观苗儿,虽然珠钗首饰有些简陋,但打扮也算精致,身上也非寻常丫鬟的粗布麻衣。


    他慢悠悠转过身:“无妨,做奴才的为主子家辩白也无可厚非,只可惜圣上已经下旨,你说再多也是无用。”


    说完,那太监的目光便在苗儿身上逡巡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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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后,忽地一笑:“早就听闻敛家嫡女面若皎月、眸似星辰,如今一见虽然不如传闻中夸张,但依旧别有韵味。”


    虽是个阉人,这太监却一脸色相,他走上前用手上的拂尘轻轻挑起苗儿的下巴,话语轻佻:


    “皇上下旨说家眷都要被罚作官奴,不如你跟了我罢,在哪儿做官奴不是做呢?”


    敛烟忙在一旁开口:“小姐已与南陵侯府家嫡子陆景明有了婚约,公公不怕侯爷家怪罪吗?”


    那太监不屑一笑:“若南陵侯府当真在意你们家,早就去向圣上求情了。”


    他转向苗儿,一字一句:“那南陵侯府自从你们家被参偷漏军饷后,便一句话都没在圣上面前说过。”


    虽然是对苗儿说的,但敛烟却闻言呼吸一滞。


    不可能,陆郎不可能不来救自己的。


    现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要给一个阉人做官奴,是何等羞辱之事,敛烟用手死死拽住苗儿的衣袖,想要阻止她说话,却听她道:


    “若能做公公的官奴,是小女子三生修来的福分,只是……”


    “只是小女子刚才走得急,有一些衣物没拿,还请公公容我的丫鬟去我房里取来。”


    那蓝衣太监眉毛微微一挑:“此事好说,只是那丫鬟也是戴罪之身,不可离开此地,我遣一个官兵替你取来便是。”


    苗儿忙道:“小女、小女取的都是些女儿家的贴身衣物,恐怕……男子去取不妥。”


    沉默、长久的沉默,庭院内只能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和火把发出的哔剥声,敛烟能够感受到蓝衣太监仔细打量自己的目光,只能认命趴在地上。


    半晌,蓝衣太监开了口:“既然是你的贴身衣物,那自然是由贴身丫鬟取来最为合适。”


    在场众人皆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苗儿轻轻拉住敛烟的手,她的双眸中有雾气浮动,但却不敢哭出来:


    “你去我房中拿一些我平时穿的贴身衣物就好,不用太多,记住……要抓紧时间。”


    感受到苗儿微微颤抖的手,敛烟心下不忍,但她知道,父亲的意外身亡、不知被谁藏在府里的军饷,都印证了此事绝对不简单。


    而只有自己逃出去,才会有一丝找到真相的希望。


    否则流放到西北荒芜之地,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这时,敛烟忽然听到单听云接近嘶哑的声音:“苗儿!”


    单听云声音中带有哭腔,满眼皆是痛苦与不舍。


    隔着火光,敛烟望向跪在地上的母亲,以及死死咬住下唇,逼迫自己不要落泪的敛承允。


    平时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叫长姐的承允,今晚却始终没有开口。


    一个五六岁的小哭包,如今却像一个大人般,用坚定的目光盯着自己,仿佛在说长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


    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敛烟也只能囫囵吞下,她低眉掩下已经通红的眼眶,颤声答道:“……夫人,珍重。”


    敛烟双拳紧握,刚要走出庭院,却听到蓝衣太监在后面懒洋洋的语调:


    “等等——”


    敛烟身子一震,她尽力稳住情绪,转过身来:“公公请吩咐。”


    蓝衣太监的神情在火光中阴暗不定,他朝旁边的官兵招了招手:


    “天黑路滑,你去陪着丫头走一趟吧。”


    说完,他转头朝敛烟露出一口花白的牙,在火光的映衬下煞是渗人:


    “免得有人趁着夜黑风高,给我们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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