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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 14 章

作者:发呆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黑灯瞎火,流萤只能看见一道高瘦的影子,看不清少年面容神色。


    这团黑乎乎的影子在远处站了会,似在打量她,语气不明道:“有条狗回来叫,你没听到吗?”


    流萤满脸茫然,仔细听了下,没听到狗叫,不过好像听见了玄鸟在外面嘶喊。


    “没有啊。”


    狗已经走了。温昼燃沸腾燃烧的杀心中道而殂,有种上不去下不来的心烦意乱,“你起来做什么?”


    这一听就是在发脾气,也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了,流萤张了张嘴,忽而闻到屋子里浅淡的草药味,她灵机一动道:“今晚睡前没有抹药,我方才才想起。”绝不是感觉到他不对劲。


    温昼燃其实早就发现了,少年视线在她脸上绕了一圈,磨了磨牙后笑了下,“那你怎么总记不住呢?”


    流萤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别的意思,但她琢磨不明白,做戏做全套,她硬着头皮准备过去点烛,“现在太黑了。”


    “我看的清。”温昼燃先她一步到了妆台前,拾起其中一个跟她味道最相近的白色瓷瓶,“是这个吗?”他也没等流萤回答,自言自语跟着道:“应该是了。”还点点头。


    流萤隐隐猜到他想做什么,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温昼燃转过身,使得就站在他后方的流萤只能一步步退回塌上,他手里捏着那个装药膏的白瓷瓶,其实是看不见的,流萤连他的脸都看不见,只有朦朦胧胧的身形轮廓,但草药的味道很浓郁,转瞬间浸透了整张床榻。


    “抬头。”温昼燃没什么情绪道。


    身下少女轻仰起脸,半阖的睫毛颤个不停,虽不安但很顺从。


    温昼燃见状,好整以暇地勾了勾唇。


    下颚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不只是药膏的效果,流萤有些意外地睁开眼,闻到除了草药味,还有些像深谷洞穴里那种久不见天日的阴冷潮湿的味道。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闻到温昼燃身体上的气味,透着浓稠得化不开的死寂感,出现在一个面容青涩的少年身上,让人心底发沉。


    温昼燃浑身一僵,少女柔软的脸颊靠在他手上,她放慢了呼吸,“谢谢你。”


    那股热意钻进了指间的皮肉,灼烫感在骨缝里生根发芽,温昼燃瞬间撤回手。


    少年目光如炬,用力甩了两下胳膊,恨不得放把火在眼前人身上,让她也感受一下这种感觉。


    他狠狠瞪她两眼,随手将瓷瓶扔了回去,语气很不好,脸色也很难看,“进去。”


    流萤看不见,冲他笑了笑,躺进了榻内。


    温昼燃很刻意地去水房净了手,哗啦的水声让守夜的归竹强打起了精神。


    她低头懊恼,应该备点热水的。


    本就夜深,没等温昼燃回来,流萤已经人事不省,她蜷缩在床榻角落,长发简束,衣衫规整,背影随着微弱的呼吸而自然起伏。


    温昼燃光听声音就知道她睡熟了。


    他站在床边,良久才俯下身,伸出手试探地戳了下她的后脑勺,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不是这种感觉。


    他的手随之下移,从少女的脸庞到脖颈,蜻蜓点水似的碰了几下。


    没有,再也没有那种如被烈火浇烧的刺痛感。


    少年难得疑惑,歪了歪头看向自己展开的手,五指修长,除了薄茧以外没有伤口,也没有丝毫异常,他露出一副更加不解的神情。


    ...


    “世子夫人。”


    “...夫人,该起来吃早饭了。”


    归竹的声音低微地,明明是喊人却喊出了一种生怕吓醒床上人的动静。


    流萤愣是半天没被她喊醒。


    她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似是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分成了两份,一份在床榻上躺着,一份飘在空中,正在看躺着的她,那人眉眼低垂,很愁苦的模样,双足赤裸,有一根长长的链条锁在踝弯。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似是满身忧伤的质问她如今到底在做什么?


    温昼燃正对上流萤惊醒的双眸。


    她看见他后瞳孔骤缩,像新婚夜当天见他那般,身体紧绷,眸底闪过一堆不知名的复杂情绪,随后缓缓平息,变得清明又柔和。


    “夫君。”


    少年倚在窗前,破天荒问她,“你方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流萤眸底又飞快掠过一抹复杂,她摇摇头,“只是魇着了。”


    温昼燃对情绪最为敏锐,捕捉到她那些复杂的情绪里有一种是恐惧。


    他联想到前些日子玄鸟拦截过一封由凡府发往灵山温溯夜的传讯,上面好像有提及凡流萤梦魇之事,只是他当时没怎么在意,瞥过一眼便让玄鸟吞进了肚子里。


    青云的传讯是灵气凝为的,但非修士之人也能收到。


    远在瑶光城的凡流恪,每日都会凝做数十道传讯,两三道发往灵山衍行尊,剩下的一股脑传往玉京。


    瑶光城背靠大阴山,是一座仅生活四千余百姓的小都城,本就地理位置偏僻,而凡流恪一行人目的地则更偏,几乎在大阴山层层山峦的最里面。


    “这个,怎么样?”他们五人抵达瑶光城后,先在城内闹市找了个客栈歇脚,御剑耗灵,五人都需要回复体力,带队的魏谨指着闹市里最中心的客栈说。


    “可以啊。”


    “这客栈看起来是附近最贵的,我先说好我身上只有灵石,没有纸币啊。”


    “瑶光城这样的小地方,再贵能贵到哪去,先进去问问。”


    经过师兄姐们三言两语敲定,凡流恪跟着他们进了客栈。


    弗一进门,四面百姓的视线纷纷投了过来。


    这五人神姿玉立,身后又都负着剑,尤其最后面的少年,面容俊秀,光鲜亮丽,混在普遍贫穷沧桑的瑶光百姓里,如瓦砾浑泥土,一望便知不是寻常人。


    “一间两百文?这也太贵了。”


    五人里唯一的女修士皱了皱眉,不止她,连凡流恪都惊讶起来。


    就算在玉京,这样的价格也不算便宜了。


    可细看,这客栈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相比瑶光其他客栈干净些,远达不到适配这种价格的水准。


    满头花白的掌柜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嫌贵,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见我们客栈叫什么吗?”


    几人对视,他们确实都没注意。


    凡流恪微微顿了顿,“好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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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神客栈。”


    “算你小子有眼色。”掌柜嗤了一声,“你们看起来还是仙修,难道不知道我们瑶光城为何叫瑶光城吗?”


    说起这个,几人面色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瑶光城为何叫瑶光城,但知道瑶光。


    瑶光是青云三百年历史上,唯一一名破镜飞升的人间修士,也是他们灵山往上好几辈的师祖。


    只是瑶光城......能和瑶光师祖,有什么关系?


    “我这个客栈,可是瑶神当年住过的。”掌柜石破天惊道:“而且我们瑶光城,可是瑶神父母祖辈的故乡。”


    “!”五人皆是瞳孔颤动,什么?他们竟然从未听人说过。


    不对,是整个仙门,从来都没传过这个消息啊。


    ——瑶光师祖,她不是个孤儿吗?


    ...


    玉京温府,玄鸟将叼来的传讯照例送给温昼燃。


    一二三四五六......足足十来封,都是凡流恪发给他阿姐的,少年随手翻了翻,没有一点实际内容,都是报平安以及分享自己下山一路的听说见闻。


    最底下其中两封署名温溯夜,温昼燃手顿住,波荡的灵气幻化成一行行字浮现在空中。


    ——温师兄,请照顾好我阿姐,我阿姐因为幼时爹娘的去世,还有一年前凡家发生的事落下了心理疾病,她也许起初不太能接近你,但她秉性温柔,你只要真心待她,她会感受到的。


    温昼燃看到“一年前落下的心理疾病”这几个字,便捏碎了第一封传讯,灵气四溢开来,哪怕玄鸟使劲往前凑,大部分也钻进了温昼燃身体里。


    ——温师兄,我如今快抵达瑶光城,要去捉一只开智的幻妖,不知有没有机会碰到我的机缘,若有幸得到灵器,我将它赠于你,你一定要照顾好阿姐。


    第二封看完,少年露出了那副熟悉的不屑又讥诮的表情,“开智期的妖能幻化出什么灵器。”


    玄鸟也点点头,确实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对凡流恪这种小小练气九重的修士来说,能有运气得到灵器就已经不算容易了。


    回屋看到在桌前的凡流萤,温昼燃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方才被他捏碎的那几个字。


    她的梦魇,大概率就是凡流恪传讯上说的心理疾病。


    她能有什么心理疾病?


    一年前,分明一直是他在受折磨,而她是从始至终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并且主导这一切的人。


    她凭什么,又有什么理由,因为一年前的事落下心理疾病?


    “夫君,吃饭吗?”流萤怎能知道眼前少年直勾勾盯着她是在想什么,她已练就了温昼燃周身气息冻成冰都能面不改色招呼他坐下吃饭的实力。


    就像对待一条猛禽,她不能跟他反着来,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提什么夫妻之道,把主动权放在温昼燃手里,他会没那么容易应激,竖起防御意识。


    “不。”温昼燃回得简单,说完他便坐下了,红润的唇半张不张,一副还有事的样子。


    “先前你同我说,幽冥台出来的妖,你想见。”


    “现在,细说。”


    流萤:“......”这顿饭是吃不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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