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宋知寒踩着最后一记上课铃的尾音踏进教室。脚步落定的瞬间,他就发现了一丝违和感。
他的桌子被动过了。
这种事情常有发生,离开座位一段时间,他的桌子里就会被塞进一些垃圾,剩饭,刀片,甚至虫子之类的活物。然后总有几道视线包含恶意地黏在身上,期待他愤怒,尖叫,或者大哭,他开始还试图上锁,那些人干脆直接暴力破坏,于是他也不浪费买锁的钱了,就让抽屉这么敞开,任由来去。
倒是没有人破坏他的桌子,因为圣翡学院的课桌很贵,破坏学校公物,被抓住要赔很大一笔钱,还要记过。
后来这方面的恶作剧少了一些,无论里面装了什么,宋知寒都只是面无表情地清理干净而已。少爷们要去抓虫子也很不容易的,性价比太低,他们就渐渐放弃了。
宋知寒坐在桌子前观察片刻,没有窸窣的异响,不是活物,没有酸腐恶臭,不是食物残渣。他沉默地站了片刻,指尖搭上冰冷的抽屉边缘,缓缓拉开。
不论里面是什么他都有应对的方案,那些人的手段和他们的大脑一样贫瘠。
然而,视线触及抽屉内部的刹那,宋知寒的目光定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崭新的课本。
书脊挺括,印刷清晰,塑封膜在晨光下反射着漂亮的光泽,一股崭新的油墨味道若隐若现,上面还贴着一张淡绿色的便签纸。
上面只有三个字:请收下。
字迹是陌生的,娟秀可爱,带着一点圆润的弧度,像温室里精心修剪过的花枝,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所有预设的应对方案,冰冷的戒备,攀升的负面情绪骤然失去了目标,悬停在虚无的半空。一种强烈的错位感让他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维持着拉开抽屉的姿势,非常少见地呆住了。
更让他感到异样的是,没有视线。
没有那些带着赤裸恶意或扭曲兴奋黏在他背上的目光,教室里嘈杂依旧,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或是好奇,或是漠然,或是轻蔑,唯独没有他熟悉的那种——跃跃欲试的,等待他崩溃丑态的,带着箭头的,指向性极强的窥探。
宋知寒从小就对饱含恶意的视线极为敏感,这能让他提前避免很多危险,那些视线就像带着箭头的线,暴露的往往是它们的主人。
这反而让他久违地开始不安,这是什么新的手段吗?他盯着新课本,就像是盯着还未引爆的炸弹,引信就在他的手里。
宋知寒没有动那本书,一天就这么过去,除了老师宣布过几天要考试的消息外,再无波澜。那摞课本安分地躺在抽屉深处,当然没有爆炸,安静得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
晚上放学后,宋知寒思索片刻,把课本抱回了宿舍。
宿舍的桌子非常狭窄,他把书放在正中间的空位,这是本《代数几何应用》,很厚,是宋知寒被撕掉的五本课本之一。宋知寒小心翼翼地拆封,翻开,里面没有藏着刀片,也没有可疑的液体,只有浓厚的墨香沾染他的指尖。
宋知寒就这么盯着书,许久之后,他把课本推到桌角,为它划定了一片临时隔离区,开始继续自己的论文。
书一直没有线索,如果实在不行,他只能换个方向了,但他已经为之前的论文准备了很久。
直到宿舍门被推开,秦浪带着一身热气闯进来,像一阵裹着暖流的风。
“老宋!图书馆那空调简直要闷死我!电费不是钱吗?和他们那些有钱人拼了!”
最近秦浪晚上经常去图书馆上自习,据他神秘兮兮地说,在那里偶遇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同学,可惜当时脑子一热忘了要联系方式,这几天正铆足了劲去守株待兔。
秦浪冲进浴室,水声哗啦作响,等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时,脑子总算清醒一点了,他正准备去复习——毕竟马上就要考试,特招生的待遇和分数息息相关,他压力也很大——目光不经意扫过宋知寒的桌面,瞬间定住了。
“老宋?!”他惊叫出声,几步跨到桌前,指着新课本,不可置信地问:“你……你买新课本了?!”
这本《几何代数应用》一看就是刚买的,在得知宋知寒的书被撕毁之后,秦浪提出过帮他买课本,那些课本加起来近五千帝国币,这是一笔巨款,秦浪的父母可能都没有那么多存款。秦浪甚至计划好了,要拉上宋知寒一起去打工,再把自己攒了好几年的小金库全掏出来填一填。
“还不够的我可以去卖身。”秦浪当时是这么说的。
所以宋知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宋知寒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句号,才淡淡地回应:“不是。”
“不是?!”秦浪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他凑近观察,立刻发现了那张淡绿色的便签。
“请、收、下。”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来,下一秒,秦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爆发出夸张的尖叫:“我的天!这绝对是女孩子的字!圆圆的,多可爱!是上次那个!那个给你送药的贵族大小姐!对不对?!我就说!肯定有贵族大小姐暗恋你!!”
秦浪激动得在狭窄的宿舍里手舞足蹈,拍着胸脯,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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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不明的嚎叫,活像一只返祖的猿猴,兴奋得几乎要原地打转。
宋知寒:“……不知道。”
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却罕见地带着一丝茫然。
贵族大小姐这个猜测并非毫无根据,对方送东西的方式确实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周到,送药附上小票,送书贴上简洁的便签,所有的东西都未曾拆封,“她”知道他的戒心,所以在用这种一板一眼的证据,试图证明自己的无害和善意。
宋知寒知道,在圣翡学院,或者说世界上大部分地方,极致的恶毒与纯粹的善良都如同凤毛麟角。大多数对他的态度是轻微的同情,毫不在意或隐晦的厌恶,无论怎么样,大部分人都是沉默的旁观者,中立的明哲保身者,极端而付诸行动的人都是少数,大致符合正态分布。
而环境因素会让这个数据产生一些变化。在他出生的地方,善良是活不下去的奢侈品,数据早已偏离了常态。而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圣翡学院,环绕他周身的,更多的是在安全的距离感下滋生的廉价同情或者事不关己的轻蔑。
真正付诸行动的霸凌者,不过那几个人而已,而短暂伸出过援手的人,也大多在张麒的威胁和他自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中,迅速退回了安全线内。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非常不讨喜,不近人情,但他不想让自己适应别人,也不需要别人来适应他。
这个“贵族大小姐”,大概很快就会放弃吧。
而在另一间宿舍明亮的灯光下,林翎正对着空白的便签纸,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宋知寒被撕毁的课本共有五本。一次性全送的话太过于显眼,宋知寒绝对会拒收,甚至可能直接扔掉。他只能一本一本地送,一点一点释放善意,也许能更好地打消宋知寒的戒心。
这本书其实是他昨天晚上所有同学都走了之后放进去的,今天就有数学课,他注意到宋知寒并没有拿出那本崭新的课本。林翎非常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不过,后来看到宋知寒把书抱回了宿舍,林翎觉得又有了点希望。林翎不知道宋知寒准备怎么处理那本书,但他该送的还是得送。
明天有一节《全球经济政治史》,所以他就准备送这本。
林翎提笔又落下,刻意控制着手腕的力道,让字迹呈现出一种圆润,无害,甚至带点稚气的形状:
汤姆老师特别严格呢,如果上课有人没带课本会被扣分的。
他对着便签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字迹,就算被旁人发现了便签,任何人也不会联想到他。
毕竟他是个跟在张麒身边阿谀奉承的小黄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