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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惊澜

作者:尺璧非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殿之上,百官肃立。当廷议临近尾声时,御史行列中走出一人,青袍素净,身姿挺拔,正是新晋御史卫兰。她手持玉笏,声音清越,却字字惊心。


    “臣卫兰,弹劾平远侯纵容府中恶仆,侵占京郊良田,逼死农户一家三口,致使民怨沸腾,有损天家威德!”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目光瞬间聚焦于武将队列中的平远侯身上。


    平远侯孙嵘闻言,脸色骤变,急忙出列跪倒,声音带着惊惶与急切:“陛下明鉴!臣……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啊!定是府中刁奴背主妄为,欺上瞒下,行此恶事!臣御下不严,请陛下治罪!臣即刻回去严查,定给陛下和那苦主一个交代!”他姿态放得极低,一口咬定是奴仆私自所为。


    然而低垂的眉眼深处,却藏着惊疑和压抑不住的怨恨。想他平远侯十八年前平定西川,也曾立下赫赫战功,归来后却只得了个四品金吾卫右将军的职位,多年不受重用,早已积了一肚子郁气。如今,竟被一个寒门出身、毫无根基的新科探花当朝弹劾,这口气让他如何能咽下!


    朝臣们也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这卫兰入御史台才多久?就已接连弹劾了好几位权贵子弟,如今竟直接对准了有军功在身的平远侯!真不知是该赞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叹他不懂官场规矩,自寻死路。


    端坐龙椅上的皇帝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目光扫过跪地的平远侯,又落在神色平静的卫兰身上,片刻后,缓缓开口:“冯晟。”


    “臣在。”大理寺少卿冯晟应声出列。


    “此事,交由你大理寺详查核实,务必水落石出,毋枉毋纵。”


    “臣,领旨!”冯晟肃然接旨。


    散朝后,皇帝于紫宸殿单独召见李乐安。


    “今日朝堂之事,你都听说了?”皇帝语气平和,仿佛闲话家常。


    李乐安恭声回道:“儿臣略有耳闻。卫御史风骨铮铮,实为朝堂清流。”


    皇帝看着她,目光深邃,“朕此前翻阅你所呈‘摊丁入亩’之法,思之甚久。此法若能推行,于国于民,善莫大焉。然而变革之事,从无易途。朕问你,若朕有意试行此法,你可能持心以恒,助朕促成此事?”


    李乐安心中一震,知道关键时刻已然到来。她立刻行礼,声音清晰而坚定,“儿臣虽不才,然为国为民,万死不辞!父皇宏愿,儿臣必竭尽全力,愿为父皇手中利刃,破除万难,推行新政!”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缓缓道:“好。朕欲将此策交由卫兰主导筹划,你从旁辅助,参赞其事。你意下如何?”


    李乐安立刻明白了皇帝的用心,这是考验,也是保护。由寒门出身的卫兰冲在前头,既能彰显新政的公正,又能为她减少来自守旧势力的直接攻讦。


    她当即应下:“儿臣领旨!定当悉心协助卫御史,必不辜负父皇信任!”


    退出紫宸殿,李乐安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此刻才刚刚开始。


    “查!给本侯查清楚!到底是哪个狗奴才敢在外面打着侯府旗号作恶!”平远侯孙嵘一回府就大发雷霆,想起今天在朝堂上受的羞辱,他气得脸色发青。


    他立刻想到,之前夫人丁氏的陪嫁下人就曾惹怒过平王,害得他低头赔钱、费了好大劲才摆平。这次他直觉又是丁氏在背后指使。孙嵘怒气冲冲,直接闯进了丁夫人住的院子,劈头盖脸地质问她。


    丁夫人矢口否认,反而悲愤交加,尖声反问:“侯爷是早已看我不顺眼,是不是就等着休了我,好让你心爱的姚姨娘坐上正室之位?”


    孙嵘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摔门而去,留下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这番争吵自然传到了侧室姚夫人耳中,孙文宇担忧的看向母亲。姚夫人面色平静,“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丁夫人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告她是个魅惑人心的狐媚子。


    孙文宇提及大哥孙文静,姚夫人却语气复杂:“也不知丁氏是走了什么运,竟能养出大公子那般品性端方之人。”


    就在这时,孙文静下值回来了。他刚一进家门,就被丁夫人叫了过去。丁夫人把在平远侯那受的气全都撒到了他的头上,骂他没出息:“当初你在西川救回那个卫兰,现在倒好,人家一点旧情不念,反倒带头弹劾我们侯府!”


    孙文静听得眉头越皱越紧,语气平静却坚定,“母亲,若府中果真触犯律法,理当补救认错,而非迁怒他人。”


    “滚!你给我滚出去!”丁夫人气得将手边茶盏掷在地上。


    清泰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肃穆无声。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面容沉静,不怒自威。他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的群臣,对身旁的内侍监微微颔首。


    内侍监上前一步,展开手中明黄的绢帛,清亮而略显尖细的声音顿时响彻大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御极以来,夙夜匪懈,惟念民生之艰,国本之固。然察今日田亩兼并日甚,贫者无立锥之地而赋役不减,富者田连阡陌却丁银诡寄,实乃社稷之隐忧,百姓之疾苦。为均平赋役,苏解民困,厚植国本,兹决定,于京畿及周边州县,试行‘摊丁入亩’之新法!”


    旨意刚落,人群之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嗡嗡之声。许多勋贵和老臣脸色骤变。


    内侍监的声音陡然拔高,压下了骚动:“即日起,由监察御史卫兰、晋元长公主李乐安,总领清丈田亩、厘定章程、推行新法一应事宜!各郡县衙门、户部所司,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陛下!万万不可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出列,扑跪在地,声音发颤,“祖制赋役分离,丁是丁,亩是亩,骤然变革,恐动摇国本啊!”


    “臣附议!”另一位身着侯爵礼服的勋贵紧接着站出来,面色激动,“此例一开,势必清丈田亩,扰民害民,更恐寒了天下勋戚士族之心呐!”


    “陛下,卫御史虽有才学,然年纪尚轻,长公主殿下更是……此事关乎国计民生,干系重大,还请陛下三思!”


    反对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几乎淹没了整个清泰殿。出列者越来越多,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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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激烈、或沉痛,看似都是为了国家和百姓,但背后无一不是担忧自己庞大的田产利益受损。他们有的是世代勋贵,有的是朝中重臣,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此刻联合起来,想以声势逼迫皇帝收回成命。


    端坐龙椅的皇帝,面色丝毫未变,只是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他没有立即发作,任由反对的声浪持续了一会儿,仿佛在审视每一张激动或惶恐的脸。


    直到声音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爱卿的意思,朕都听明白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方才最为激动的几人,那几人不禁微微低头,不敢直视。


    “然,朕意已决!”皇帝的声音陡然加重,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摊丁入亩’非为一己之私,乃为天下万民计,为江山永固计!朕深知此事之难,触动之深。但是,难,就不做了吗?”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朕,尚有力气为这天下,为黎民百姓,做几件该做之事!卫兰、晋元,乃朕亲选之人,朕信他们之能,亦信他们之忠!此事,无需再议!”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说的的斩钉截铁。那股强大的帝王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大殿,把所有剩余的异议都压了下去。刚才还慷慨激昂的臣子们,此刻都安静下来,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这位正值壮年的皇帝并不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而是在宣布一个不可改变的决定。


    乾纲独断,一言九鼎。


    所有反对的声音,在这绝对的权力面前,只能不甘地咽了回去。大殿之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皇帝冰冷而坚定的目光,深深印在每位臣子的心中。


    公主府书房里,李乐安和卫兰相对而坐,周围堆满了高高的田亩册子和法律文书。窗外夜色深沉,室内却因两人专注的讨论而显得格外明亮。


    “摊丁入亩,触动的不只是土地,更是盘根错节的利益。”卫兰指尖点着京畿权贵家的田产分布图,神色冷然,“清丈田亩,按亩征税,地多者纳银剧增,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李乐安微微颔首,“我明白。父皇让你主导此事,就是看中你无所畏惧,能做这个开路的先锋。但正因如此,你必将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


    她看向卫兰,声音压的很低,却字字清晰,透露着冷静的谋划,“许多事情,你大可以推到我身上。我毕竟是公主,这层身份是最好的挡箭牌。他们再恨,也不敢真伤我性命。这并非退缩,而是策略。”


    卫兰闻言,只是轻轻一笑,眼中烛光跃动,“殿下的心意,我明白。只是这改革哪有不流血的?若事事避让,反倒显得我们怯了。至于具体行事分寸,”她顿了顿,“日后相机而动,如何?”


    李乐安静静听完,过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既如此,你我便互为表里,互为锋盾。”


    卫兰郑重点头回应。夜越来越深,仿佛也在默默见证着她们之间的约定与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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