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猎场喧嚣渐歇,远处营地的灯火次第亮起。李乐安依约来到河边,清凉的水汽夹杂着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这两日的燥热与心头的滞闷。
卫兰已经到了,一身素色衣袍在渐暗的天光中显得格外清寂,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来,拱手为礼。
“殿下。”
“不必多礼。”李乐安走近,与她并肩望向流淌的河水,“猎场喧嚣,此处倒是清静。”
“确是,水声能暂时洗去烦忧。”卫兰侧首看她,目光沉静,“观殿下眉间似有倦色,并非仅因狩猎所致?”
李乐安苦笑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两人沿着河岸缓步而行,靴子踩在鹅卵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沉默片刻后,她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困惑:“卫兰,我是不是太过心急,或者……太过天真?”
她停下脚步,望向沉静的水面:“那份‘摊丁入亩’的方案,我自认为于国于民皆有利。父皇当日看过之后,眼神中的赞许与意动,我绝不会看错。可是……半个月过去,仍然石沉大海。父皇解除我的禁足,春猎让我荣宠加身,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李乐安转头看向卫兰,眼中是罕见的迷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向他表明意愿,展现能力,并非只为一时的邀功赏赐,我是真想…能做些什么。可如今这样沉寂,朝堂上也没有任何风声。最坏的打算,或许是父皇虽然觉得方案甚好,却不愿让一个公主参与其中,甚至……已经暗中交由他人推行?”
卫兰静静聆听,并未急于安慰或附和。等李乐安说完,她才缓缓道:“陛下心思,深如渊海,非我等能轻易揣度。迟疑,或许并非否定,而是在权衡最佳的时机与方式。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新政推行,都需要铺垫。”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殿下既已迈出这一步,便已胜过无数被困于深闺之人。等待,也是博弈的一部分。”
李乐安轻轻吐出一口气,“或许吧,只是等待确实磨人心志。”
“臣近日,在御史台应卯。”卫兰忽然转换了话题,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初步熟悉了衙署流程与卷宗归档之法。御史台执掌风纪,弹劾不法,正是监察百官言行之要地。”
李乐安闻言,也为卫兰感到欣喜,“那便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的!”随即又浮上一丝忧虑,“朝堂错综复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要多加小心。”
卫兰点点头,随后坚定说道:“浊水需清源,痼疾需猛药。这是臣选择的路,也是实现你我心中所愿,所必须经过的道路。”
李乐安望着她清秀而坚毅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她忽然向前一步,抬起手,指尖极轻地触碰了一下她胸前那明显被层层布带紧束而显得平坦坚硬的区域。
这个动作突如其来,卫兰的身体骤然绷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也涌起一丝薄红。下一刻,她意识到眼前站着的是熟知她所有隐秘的李乐安,那条件反射般抬起要格挡出去的右手,被她生生抑住,慢慢垂落在身侧。
“疼吗?”李乐安问,声音很轻。
卫兰怔在原地,胸腔起伏了一下,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中波澜涌动。片刻的沉寂后,她迎上李乐安的目光,脸上是一种深刻的坦然与苦涩交织的神情。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疼。”一个字,轻得几乎散在风里,却重若千钧。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恳切与期望:“臣希望,有朝一日,能得殿下相助,届时即使解开这层束缚,也能光明正大地立于朝堂,匡扶社稷。”
河岸不远处的一片树丛后,冯昱猛地停住了脚步。他本来心中烦闷,信步至此,远远看见公主与卫兰身影,下意识想避开,却不料竟目睹了这令他血液几乎凝固的一幕。
一股混杂着刺痛与失望的酸楚瞬间攫住了冯昱的心脏。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李乐安的手轻触卫兰胸前,而
卫兰那骤然僵硬、后退一步的姿态,在他眼中全都成了隐忍与难堪。
早前,表哥与宪知便曾语带深意地向他提及,新科探花卫兰似乎频繁出入晋元公主府。后来,他们更是寻了时机,特意让他亲眼看见卫兰从公主府中走出。那时他总不愿意深想,只一次次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公主行事光明,他们往来一定是为正事,自己不该,也不能以狭隘之心妄加揣测。
后来,公主毅然前往西川,雷厉风行肃清贪官污吏,那般魄力与担当,更让他觉得先前那点疑虑实属亵渎。他宁愿相信自己所倾慕的女子,心中装的尽是家国天下,而非儿女私情。他将所有的不安强行压下,只专注于她耀眼夺目的那一面。
难怪大哥让自己放下对公主的执念,原来他知道公主的目光真的早已投向了别处。
冯昱心中涌起一阵尖锐的难过,如同被细密的针扎过。可随即,一股更深沉的失望淹没了他,即便移情,公主为何仍是这样……这样不拘礼法,随心所欲?难道她对任何人都可如此轻易逾越界限,却不顾对方感受,也不惧人言可畏吗?
他再也看不下去,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大步离开,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愤懑。
李乐安与卫兰都未曾察觉这短暂的窥视。李乐安因卫兰那句沉重的话而心神震动,郑重颔首:“我记下了。卫兰,终有一日。”这是一个承诺,无需宣之于口,却彼此明了。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各自分开离去。
李乐安刚回到自己帐外,却见冯昱竟然等在那里,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复杂,不再是平日那般温润模样,眼底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情绪。
“冯昱?”李乐安有些诧异,停下脚步。
“殿下,”冯昱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平静,他省略了所有礼节性的开场,直视着她,“我方才无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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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河边……冒昧请问殿下,对卫御史,可是真心实意?”
李乐安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他大约是看到了那个举动,产生了误会。她无法言明真相,只得简洁道:“冯昱你误会了。我与卫兰,乃是志同道合的知己,并无任何男女私情,更没有不尊重之意。”
然而这话听在冯昱耳中,却显得苍白无力。知己?什么样的知己会做出如此亲密越界的举动?心中失望与难过交织,让他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难道殿下对每一位‘知己’,都是这样不拘礼数、随意亲近的吗?!”
话音一落,连他自己都怔住了。意识到失态,冯昱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中充满了心灰意冷的疲惫,“……是我失言了。”
他摇了摇头,仿佛要将最后一丝妄念也彻底甩开,“我原以为,殿下与他人不同,是真正懂得何为尊重、何为珍惜的人……是我误解了。”
冯昱再度拱手,礼仪周全却疏离如同陌路,“今夜多有冒犯,望殿下恕罪。”
李乐安蹙眉,她正色道:“冯昱,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对卫兰……”
“但是殿下,”冯昱却打断了她,“卫兰他…虽有经世之才,却出身清寒,在朝中无枝可依。殿下若尚存一丝真心……便莫要因一时兴起,最终却……却令他陷入难堪的境地。”
他心下苍凉,却清明如镜。自己出身公侯之家,纵使情感受挫,心痛难当,终究有家族倚仗,有退路可守。可卫兰呢?他寒门出身,若公主只是一时兴起,将来若也如对待他这般轻易放手……那卫兰该如何自处?
强压下心底因私情而翻涌的酸楚与妒意,冯昱将这最后一番劝诫之言说出了口。这并非争风吃醋,而是出于对另一个可能遭受同样命运之人的,同病相怜的担忧。
说完,他不再看李乐安,深深一揖,转身快步离去。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决绝而孤寂,仿佛不仅是在斩断一段无望的恋慕,更是对那个他曾以为与众不同、值得倾慕的身影最后的幻想。
李乐安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帐外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她独自站了片刻,心中五味杂陈。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掀帘走进帐内。
待她洗漱完毕,怀远进来禀报,“殿下,属下这两日观察,三皇子与信德伯往来颇为频繁,却时常避开众人耳目。至于平王世子,”他顿了顿,表情有些奇怪,“与三皇子倒是未见过多往来,只是......此人时常露出些难以形容的表情。”
若是怀远生活在现代,或许会知道那就是所谓“邪魅狂狷”的男主专属表情。
李乐安眉头微蹙,“继续盯着三皇子,务必小心,莫要打草惊蛇。至于李询......”她略作沉吟,“也继续派人盯着吧。”
三皇子与信德伯究竟在谋划什么?而李询......若他真是如她所猜测的重生文男主,总让人觉得会生出些意想不到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