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钟府书房内,钟汝槐听完女儿的诉说,震怒不已:“荒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冯晟青年才俊,前途无量,你竟然要为了一个...一个心智不全的人放弃这段姻缘?”
钟素蓉跪在地上,却神色坚定:“父亲,您多年呕心沥血,一心为公,女儿都看在眼里。可是母亲呢?她常年独守空房,郁郁寡欢。女儿不想像母亲那样,永远在后院等待一个不归人。”
钟汝槐一愣,脸上闪过愧疚:“蓉儿,你母亲她......”
“父亲,阿湛他或许什么都不懂,但他的世界很简单,只要我对他好,他就会全心全意对我好。”钟素蓉继续说道,“我不求富贵荣华,只求一个真心待我的人。照顾梁湛,我心甘情愿。”
钟汝槐长叹一声,苦口婆心劝道:“蓉儿,照顾梁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是一辈子!你现在觉得情愿,日后会知道苦楚的!”
“女儿已经想好了。”钟素蓉坚定地说。
钟汝槐又急又气:“还有,梁湛这样...会影响后代的!你难道不为将来的孩子考虑吗?”
听到这话,钟素蓉抬起头,眼中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父亲,其实...我不想生育。”
“什么?”钟汝槐震惊地看着女儿。
钟素蓉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八岁那年,我亲眼看见母亲生弟弟时难产,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来,母亲叫得撕心裂肺……虽然最后弟弟平安,母亲却差点没救回来,从此身体一落千丈,前年终究是……去了。”
她哽咽了一下,“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梦见自己也那样死在产床上……我害怕!父亲,我真的好害怕!”她浑身颤抖起来,“如果嫁给冯公子,昌陵侯府怎么可能允许我不生育?但嫁给梁湛,就不会有人强求我了。”
钟汝槐彻底惊呆了。他从未想过,女儿心中竟然藏着如此深的创伤和恐惧。他想起夫人生产时的凶险,想起她后来日渐憔悴的模样,想起女儿那时还小,却原来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刻在了心里。他作为父亲,竟然后知后觉至此!
巨大的震惊和排山倒海的歉疚淹没了他。他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儿,所有劝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还能说什么?还能以父亲和家族的权威,强行将她推入她恐惧的婚姻和未来吗?
良久,书房里只剩下钟素蓉压抑的哭泣声。
最终,钟汝槐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疲惫:“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为父……就去向你冯世伯请罪,这婚,退了吧……”
他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里,久久不动。窗外的月光照进来,照亮了他眼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他一直以为自己为国为民是个好官,却原来,对于家宅,对于妻女,他亏欠得太多太多。
而钟素蓉,终于得到了父亲的应允,心中百感交集,伏地痛哭不止。她知道前路艰难,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为了心中的那份安宁与逃避深藏的恐惧,她愿意去面对。
翌日,钟汝槐怀着沉重的心情,乘轿前往昌陵侯府。轿子晃晃悠悠,他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想到要与多年好友提出如此难堪的请求,他不禁长叹一声。
昌陵侯府门前,门房见是工部尚书前来,急忙通报。冯靖平亲自迎出,笑着将老友请入花厅。
“汝槐兄今日怎么得闲过来?”冯靖平命人看茶,笑着问道。
钟汝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冯靖平深深一揖:“靖平兄,我今日是厚着颜面,前来请罪的。”
冯靖平连忙起身扶他:“汝槐兄这是何故?你我多年相交,何至于此?快起来说话。”
钟汝槐却不肯起,声音沉痛:“是为了小女与世侄的婚约。我……我是来恳请退婚的。”
花厅内顿时一片寂静。冯靖平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眉头紧锁:“退婚?这是为何?若是因昨日跳水救人之事,那大可不必。素蓉那是行善举,外人如何评说,我昌陵侯府绝不会因此有半分不满,晟儿也更不会。”
钟汝槐听着冯靖平这番通情达理的话,心中更是羞愧难当,声音愈发苦涩:“非也非也。靖平兄误会了。实在是...是小女自己的原因。”他长叹一声,“她母亲去世后,她心中一直有个结,昨日又与我说起,竟是...竟是恐惧嫁人。”
冯靖平震惊不已:“恐惧嫁人?这是何故?晟儿可是有何处做得不妥?”
“令郎青年才俊,品貌俱佳,哪有半点不妥。”钟汝槐急忙解释,“是小女自己的心结。”
他艰难地开口,将早已想好的说辞道出,半真半假,掩去了钟素蓉与梁湛之事,只将原因归咎于亡妻去世对女儿造成的巨大打击:“蓉儿她母亲去得早,去之前又缠绵病榻多年……蓉儿看似温婉,实则内心郁结深重,对婚姻之事心生恐惧,甚至坦言不愿生育。她这般心境,如何能做好冯家的宗妇?又如何能……能为冯家开枝散叶?这般下去,岂非耽误了世侄的大好前程?”
冯靖平闻言,眉头紧锁。若只是跳水救人,他完全可以压下流言,但涉及子嗣和宗妇责任,这便触碰到了底线。
钟汝槐见冯靖平沉默,知他已被说动几分,继续道出了自己的补救计划:“此事全是我钟家之过,我在此向靖平兄赔罪。我已想好,对外便宣称小女因昨日跳水救人,感染严重风寒,落下了难以根治的咳疾,身体孱弱,恐难胜任侯府宗妇之责,故主动提出退婚,绝不损及世侄和侯府声誉分毫。”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我会让蓉儿称病不出,一两年内绝不会再议亲事。待时日久了,风波平息,世侄另觅得良缘,订立婚约之后,届时再考虑小女婚事,绝不让人非议侯府和世侄。”
这番安排,可谓将所有的过错和可能的污名都揽到了钟家身上,最大程度地保全了冯家和冯晟的颜面。
冯靖平听完,心中的不悦和芥蒂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感慨。他了解钟汝槐的为人,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行此下策。
他长叹一声,亲手将钟汝槐扶起:“汝槐啊汝槐……你这又是何苦。孩子们的事,竟让你如此劳心费力。”
这便是默许了。
钟汝槐心中巨石落地,却又压上另一块名为“歉疚”的石头:“多谢靖平兄体谅。此事,终究是我钟家对不住冯家,对不住世侄。”
又寒暄几句,钟汝槐便告辞离去,背影竟显得有些佝偻。
回到钟府,钟汝槐径直来到女儿院中。钟素蓉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见父亲回来,急忙起身相迎,眼中满是询问和不安。
钟汝槐看着女儿,神色复杂:“昌陵侯府那边,为父已经说好了。对外便称你因救人染上风寒,患了咳疾,主动提出退婚。”
钟素蓉眼中含泪,跪地谢道:“多谢父亲成全。”
钟汝槐扶起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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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肃地说:“之后一两年,你便称病,在府中或是去别院静养,与梁湛的往来也需减少,更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待风头过去,冯晟另订婚事之后,再议你与梁湛之事。如此,方能保全我钟家、冯家两府的颜面,你明白吗?”
钟素蓉听完,心中百感交集。既有退婚成功的松快,也有对父亲的愧疚。
她缓缓跪下,对着父亲磕了一个头:“女儿明白。女儿不孝,让父亲为难了。此后……女儿会谨遵父亲安排,抱病不出,绝不再给父亲和家族添麻烦。”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顺从。
钟汝槐看着女儿顺从的模样,心中既怜又气:“蓉儿,为父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吗?照顾梁湛是一生一世的事,你现在年轻,或许不觉得什么,但十年、二十年后,当你看到其他女子夫妻恩爱、儿女成双时,你不会后悔吗?”
钟素蓉坚定地摇头:“女儿不会后悔。梁湛虽心智如孩童,但心地纯净,待我真诚。这比起那些表面光鲜、内里冰冷的婚姻,要好上太多。”
钟汝槐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冯晟下值回府,刚踏入庭院,管家便迎上前来,低声禀报侯爷与夫人正在花厅等候。
待被告知退婚一事后,冯晟沉默片刻,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想不到那位看似柔弱的钟娘子,竟有这般决断与勇气。
冯靖平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贺夫人看着沉默的长子,面含担忧,“晟儿……”
“父亲,母亲,我无事。”冯晟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平静,“婚事本就由父母之命而定,如今解除,亦无不可。”
冯晟向父母问安后,寒暄几句,便行礼告退了。
贺夫人看着长子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昱儿如此,如今晟儿也……”
冯靖平轻轻握住夫人的手,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日后再多留意些好人家的姑娘便是。”
贺夫人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夕阳西斜,将冯晟离去的身影拉得颀长。他的步伐依旧沉稳,却比平日急促了几分,衣袂带起微风。
回到自己的院落,冯晟环顾四周,忽然扬声道:“夏辞!夏辞!”
夏辞闻声匆忙赶来,手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渍,“怎么了,公子?”
“之前让你处置的那套旧衣和蚂蚱呢?”冯晟语气间带着难得的急切。
夏辞先是一怔,随即抿唇轻笑,“公子放心,我都仔细收着呢,这就去取。”说罢快步走向自己的厢房。
很快她就抱着一个蓝布包回来,递给冯晟。
冯晟接过布包,轻轻展开,只见那套粗布旧衣叠得整整齐齐,上面安然躺着那只草编的蚂蚱。他抬首望向夏辞,眼中流露出真切的笑意,“多谢。”
夏辞眉眼弯弯,“公子严重了。”前两日公子虽让她处置这些物件,可那珍而重之的模样她看得分明,这才悄悄留了下来。
待夏辞退下,冯晟独坐窗前。
“勇敢么......”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草编蚂蚱。
夜色渐浓,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沉静的侧脸。烛光下,他的眼神逐渐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只草编蚂蚱被他小心地收进书案的暗格中,与一叠重要文书放在一处。
窗外月色如水,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冯晟提起笔,在宣纸上缓缓书写,墨迹在灯下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