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笼罩着皇城。李乐安一身绛红色骑射胡服，腰间悬着镶红宝石的短刀。她利落地翻身上马，身姿挺拔如青松。
“望舒，此去西川，一旦启程可不兴反悔了。”她侧首看向身旁的好友，唇角微扬。
周望舒轻哼一声，束紧腕间的护甲，“我周望舒向来说一不二。”
李乐安轻笑，扬鞭策马，“走！”
马蹄声渐远，一行人悄然离开皇城，消失在朦胧的晨雾中。
夕阳将河水染成金色，李乐安蹲在河边，捧起清凉的河水洗去脸上的尘土。连日的奔波让她眼下浮现淡淡的青黑，却掩不住那双明眸中的神采。
“公主，”怀远递上水囊，眉头紧锁，“卫大人他们走官道，至少比我们晚两日。您何必如此赶路？”
李乐安仰头喝了一口水，“怀远，我必须在父皇发现前赶到西川，甚至更早。”她望向西北方向，目光坚定，“一旦父皇派人追来，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望舒，你累吗？”李乐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周望舒。
却见周望舒已经利落地收拾好行装，“歇够了吗？该赶路了。”她拍了拍马鞍，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七日后，西川边境。
“殿下，再往前就是西川州府了。”怀远勒住马缰，指着远处的城郭，“按计划，我们在此修整一日，明日还需两个时辰便能抵达永县。”
李乐安抹去额间的汗水，尘土在她的脸颊上留下几道痕迹，却丝毫不减她的英气。她沉思片刻，果断道：“怀远，你带三十人分散进城。我和望舒扮作商队，带二十人先行。”
“这太危险了！”怀远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西川是黄家的地盘，万一......”
“没有万一。”李乐安打断他，眼中闪着坚定的光。她转头看向周望舒，两人相视一笑。
周望舒拍了拍腰间的剑，“有我在，保准把你的公主殿下护得周全。”
夕阳的余晖中，李乐安扬起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金线。她的声音随风传来：“我们在永县汇合！”
马蹄声如雷，扬起一路尘土。怀远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挥手示意身后的护卫：“按公主说的做，都机灵点！”
西川城门下，一支商队缓缓前行。为首的两名少年一个一袭靛蓝锦袍，一个一袭藏青锦袍，腰间悬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正是乔装改扮的李乐安与周望舒。两人身后跟着二十名护卫，都扮作伙计模样，推着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
“表哥，咱们这趟带的蜀锦，可都是上等货色，一定要买个好价钱才好回去交差啊。”周望舒扮作的表弟递上路引，手指在文书下方轻轻一压，又一块碎银顺势滑入守城士兵手中。
李乐安轻摇折扇，故意提高声调：“这蜀锦可是京城贵人都难求的好绸缎，在西川也定能卖个好价钱。”
守城士兵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路引上的官印，眼睛却不住地往马车上的货箱瞟。李乐安见状，借着递回文书的动作，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悄无声息地滑进士兵的袖筒。
“军爷值守辛苦。”她压低声音，身子微微前倾，“不知近日城中可有喜事？在下这批绸缎，最是适合做聘礼嫁妆。”
士兵的拇指在袖中轻轻捻了捻银袋的重量，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公子来得巧了！江团练使府上正要和黄大人家结亲，这几日就要下聘了。”
李乐安眼中精光一闪，折扇“啪”地合拢，在掌心轻敲：“妙极！”她后退半步，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商贾礼：“若这桩买卖成了，在下定设宴请军爷喝个痛快！”
“好说好说！”士兵笑得见牙不见眼，挥手示意放行。
商队缓缓入城，周望舒借着整理货箱的姿势凑近李乐安耳边：“这江团练使，就是纳了永县徐家女的那个？”
李乐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正是。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悦来客栈天字号房内，李乐安对着铜镜取下束发的玉冠。连日奔波让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却更添几分英气。
“望舒，按行程推算，卫兰最快后日才能到。”她蘸湿帕子擦去脸上的伪装，“冯晟若也假扮商队，怕是还要晚上一日。”
周望舒正在检查窗棂是否关严：“那我们明日正好打探消息。”
李乐安展开西川舆图，指尖划过永县位置，“卫兰说过，西川刺史形同虚设，实权都在别驾黄岳手中。永县县令黄仁伟乃其长子，娶了当地两大地头蛇之一的吴氏嫡女。”
“而团练使江奎，”李乐安冷笑一声，她的手指点在永县位置，“纳了永县另一大族的徐家女为贵妾。看来这江奎，也在银矿上分了一杯羹。”
烛光下，她眉头微蹙：“奇怪的是，江奎既已与徐家联姻，为何又要与黄家结亲？这其中必有蹊跷。”
“明日我去茶楼。”周望舒眼中闪着精光。
“我去拜访几家绸缎庄。”李乐安轻笑。
次日清晨，西川最热闹的“一品香”茶楼已是人声鼎沸。周望舒一身锦袍步入大堂，环望四周后，在临窗位置落座。
跑堂的立即迎上来：“公子要用些什么？”
“上好的龙井，再配四样细点。”周望舒随手抛出一块碎银，目光却扫向邻桌正高谈阔论的中年男子。
“...听说黄家小姐的嫁妆，光蜀锦就备了二十匹！”那男子唾沫横飞，“江家送去的聘礼更是了得，光是金器就...”
周望舒适时插话：“这位兄台，在下初到西川，不知这黄家是何等人家？竟有如此排场？”
男子早就注意到了出手阔绰的周望舒，见她搭话，顿时来了精神：“公子外地来的吧？黄家可是西川数一数二的大族！而今的西川别驾正是黄家家主之子。”他压低声音，“听说连刺史大人都要看黄家脸色行事呢。”
“哦？”周望舒故作惊讶，身子微微前倾，“那黄家小姐是嫁与哪家？想必也是门当户对的豪门吧？”
男子回道：“正是西川团练使江家！江团练使手握兵权，与黄家联姻，那可是强强联手啊！”
周望舒眼中精光一闪，对着不远处喊道，“小二，再上一壶上等碧螺春，再来几盘你们这的招牌点心！”说着转向中年男子，热情地拱手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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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一见如故，今日定要好好聊聊！”
中年男子本就是街边闲汉，此时能蹭到好茶好点心，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小兄弟果然爽快！来来来，我与你细细说道说道这西川的趣事......”
“瑞祥”绸缎庄内，李乐安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一匹月白底绣银线云纹的蜀锦，锦缎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刻意用带着江南口音的官话说道：
“秦掌柜请看，这匹蜀锦用的是上等蚕丝，织工仿的是苏州织造局的样式。”她手腕一抖，锦缎如水般倾泻而下，“您摸摸这质地，比寻常蜀锦要柔软三分。”
秦掌柜眼睛一亮，粗糙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锦面：“确实是难得的好料子！李公子这批货有多少？”
李乐安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不瞒掌柜，这批货拢共就三十匹，是家父特意为结交西川权贵准备的。”她叹了口气，“可惜在下初来乍到，连黄府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秦掌柜闻言，眼珠转了转，凑近道：“公子来得正是时候。黄家小姐即将出阁，正四处搜罗上等绸缎做嫁衣呢。”
李乐安装出惊喜之色：“当真？若能做成这桩买卖......”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推过去，“定不忘掌柜提携之恩。”
秦掌柜掂了掂锦囊分量，脸上笑出了褶子：“好说好说！正巧明日黄府管家要来取料子，老朽可为公子引荐。”
李乐安拱手道：“多谢掌柜指点。在下初来乍到，还望多多提携。”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秦掌柜笑着将锦囊塞进袖中。
傍晚，二人在客栈汇合，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对照。
“基本可以确定，”李乐安指尖轻叩桌面，“江奎确实参与了银矿之事。徐家就是他与永县之间的纽带。”
“奇怪的是，江家为何还要与黄家结亲？”李乐安低头沉吟。
周望舒接过话头，“我打听到结亲的是江奎的嫡子与黄岳的嫡女。而黄仁伟是黄岳的庶长子，江奎纳了徐家女，听闻徐家女育有一子。”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闪过心照不宣的光芒，“看来，这江家与黄家内部也不太平啊。”
李乐安突然站起身，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望舒，明日我们就出发去永县。我倒要看看，徐家还能不能坐的住！“
与此同时，江府后院。
“娘子，这马上要下聘了，我们该如何是好？”陪嫁的徐姑姑搓着手，满脸忧色。
“喜事？”徐隆香冷笑一声，手中绣帕被绞得变了形，“我要让他喜事变丧事！”
她猛地站起身，珠钗在烛光下晃动：“我徐隆香带着半座银矿下嫁，为他生下平儿，如今竟想弃我如敝履？做梦！”
徐姑姑压低声音：“老奴瞧着，这主意怕是夫人出的。她见小公子日渐长大，这才急着让大公子搭上黄家。”
“马华英？”徐隆香眼中寒光一闪，“没有江奎首肯，她敢擅作主张？这个老匹夫，我委身下嫁，连名分都没有，他竟敢如此负我！”
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远处传来更夫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