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没下班，钱立川就离开了公司。
早上，他收到钱晋的通知，今晚宋千帆到钱家作客，家里设宴招待，让他回来一起吃饭。
钱立川初时觉得奇怪，按理说，钱晋招待客人，是没必要让他一起出席。
不过这人是宋千帆。
上次揭穿了陆立衡的诡计后，宋千帆只是给钱立川打了个电话说已经狠狠教训了一顿陆立衡，并且将他开除了。他也承诺，陆立衡毕竟是他的人，他做出这种事，自己难辞其咎，之后一定会对钱立川做出补偿的。
钱立川想，或许今晚宋千帆做客钱家，也是跟这件事有关。
不管怎样，他必须出席。
他到达钱家后，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今晚的客人不仅是宋千帆，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宋千帆热情地给钱立川介绍，说：“Leo，这是我的女儿宋锦棠，Crystal，去年刚从美国毕业回来。”
宋锦棠一看就是被家里娇养着长大的富家小姐，皮肤白皙细腻，打扮精致贵气。宋千帆在介绍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礼貌的微笑，一颦一笑都大方得体。
“Crystal，这就是爸爸跟你提过的Leo，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吧！”
钱晋也笑着附和：“Leo确实能干，不过Crystal也很不错啊，是伯克利毕业的大提琴家。”
宋锦棠被夸得不好意思，谦虚地笑道：“钱叔叔你就别笑话我了。”
“对了，Leo之前也一直在美国生活，你们应该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吧。”
钱立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如果只是在同一个地方生活过就有话题聊，那他现在该是朋友满天下，每天就找人聊天就够了。
不过，他克制得很好，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嫌恶的样子，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幸会。”
宋锦棠婉约一笑：“Me，too.”
客套之后，“应该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的两人便再无多说一句话。
饭桌上，宋千帆和钱晋两人主导着话题，天南海北地闲侃，其他人都只是跟着附和。钱凯无心参与他们的话题，心思都在宋锦棠身上，不断招呼她：“Crystal，试试这道脆皮乳鸽。这个中山石岐鸽生长期不超过28天，皮脆得跟琉璃一样，很美味的。”
宋锦棠听着钱凯的介绍，脸色却不太好看，委婉推辞道：“谢谢，我自己来。”
钱凯见宋锦棠又低下头喝汤，有些着急，问道：“怎么啦，你不喜欢吃鸽子吗？”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这乳鸽出生也不过28天，实在太残忍了。”
这话落入钱晋耳中，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Crystal实在是太善良了。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法则，这些鸽子本就是圈养供人类食用，这就是它们的价值。”
宋锦棠没有辩驳，只是浅浅一笑。
见宋锦棠似乎并不太赞同，钱晋便看着钱立川问道：“Leo，你说呢？”
钱立川瞥了一眼那盘脆皮乳鸽，并没有说什么。钱晋就算对待人类尚属如此，又怎么会心疼一只乳鸽？
他点点头，浅笑着说道：“舅舅说的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属于强者的。”
宋锦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嘴角不置可否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哈哈哈哈。”宋千帆看着钱晋大声地笑道，“Jim，你这个外甥很像你啊！”
开场白也说够了，宋千帆终于转入正题，说道：“Leo这孩子啊，我也是真的很欣赏。上次多亏了他，我才知道阿衡一直在我背后搞小动作。不然啊，我这家公司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吞掉了。”
钱晋：“所以说啊，还是要自己人才靠得住。”
宋千帆笑道：“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几个后辈中，我最欣赏的就是Leo了，将瀛海寰宇交给他我也很放心。再说，我们两家本就是世交，以后亲上加亲，强强联合，这个港城就是属于我们两家人的。”
像是有一道闪电从头脑蹿过，钱立川倏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宋千帆和钱晋，他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又看向宋锦棠，她只是低着头，仿佛与她无关一样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菜。
钱立川算是知道为什么钱晋要他今晚过来一起吃饭了。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有他不知道。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安排了。
哦，不！还有一个人不知道。
钱凯也听出了他们的意思，不满地质疑道：“宋叔叔，你的意思是，要把Crystal嫁给这……”他差点说了这小子，好在及时刹住了，改口说，“嫁给Leo？”
餐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但这无声的寂静却明明白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钱凯不满地质问道：“凭什么？！他根本就不是钱家的人，就算两家要联姻，也应该是……”
“Kyle，闭嘴！”钱晋生硬粗暴地打断了钱凯的话，“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爸！”
“闭嘴！”
钱晋敛了敛神，说道：“真是失礼了，我这个儿子，从小被他妈宠坏了。”
宋千帆“欸”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说道：“Kyle这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还小，慢慢教嘛。只是……”他看向钱立川问道，“不知道Leo你是怎么想的呢？”
钱立川客套地说道：“谢谢宋叔叔赏识，只是……Leo不敢高攀。”
“哈哈哈哈！”宋千帆大笑道，“Leo你别谦虚了，再怎么说，你身上也有一半钱家的血统，不要妄自菲薄。而且，我看重的是你的人品和能力。”
钱立川眉心跳了跳：“可是宋小姐是个提琴手，是艺术家，而我只会做生意，恐怕……会闷到她。”
“兴趣这事，结婚以后再慢慢交流，不是什么大问题。”宋千帆说道，“Crystal还是小女孩心性，只懂音乐，生意上的事情是一概不晓。但我年纪也不小了，我就想找一个成熟稳重，品行兼优的人帮我接管瀛海寰宇，帮我照顾Crysal。”
自从宋锦棠去年毕业回来后，宋千帆就开始忧心她的婚事。这个圈子里，长相品行能力过得去的，大多已经有主了。剩下的，他总是看不上眼。就拿钱晋的儿子钱凯来说，虽说是出身名门，但是骄纵惯了，就是纨绔子弟一个。
未来别说将他的瀛海寰宇发展壮大，就是能不能给到自己女儿幸福都成问题。
而钱立川不仅能力出众，私生活也检点，回来这么久也没听他和谁传出绯闻。
与其说，他是想给自己女儿找一个丈夫，倒不如说，他只是想找一个自己的替身。在他百年归老后，可以替他继续管理瀛海寰宇，可以替他照顾女儿。而这个人必须是自己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女儿的婚姻进行捆绑。
宋锦棠一直没有发表意见。按理说，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这个大艺术家不至于对他一见钟情吧？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麻木了，反正所有的压力给到了钱立川。
他的双唇紧抿，唇角绷得紧紧的。
宋千帆看着钱立川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虽然知道现在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被安排，但他心里仍然感到不爽。
在他眼里，他的女儿颜值才华不输港城任何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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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小姐。他也说得很明白，当他的女婿就相当于以后就是瀛海寰宇新一任话事人，这样的条件，换作别人，早就一口应下了。他竟然还委屈上了。
“Leo，”宋千帆的脸色跟着沉了下来，说道，“我知道你也想做港口贸易，但是如今港城的港口生意早就被瀛海寰宇垄断了，你要从零开始谈何容易。只要你答应了这门婚事，我可以答应你上次的要求，跟你合作，将智慧港口的系统接入瀛海旗下的所有港口。以后，瀛海交由你来打理。”
宋千帆这番话，是赤裸裸地将这场婚姻当作一个商业项目，这张餐桌变成了谈判桌，所有的筹码摆在桌面磋商谈价。然而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毕竟豪门之间的婚姻都不外如是。无论是他，还是宋锦棠，都变成了餐桌上那只生长期不足28天的乳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们早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宋千帆提出的条件确实诱惑到了钱立川。他一直想尽办法取得宋千帆的信任，还有什么办法比成为他的女婿更能获得他的信任呢？而且，他还能轻松拿下瀛海寰宇的管理权。
按理说，他应该答应的。
换做以前，他也早就答应了。
可是，现在……
心里似乎始终有一块大石在拌着他。
他很清楚，那是什么。
林天恩。
虽然他已经决定了不会和林天恩在一起，但是他只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是为了能和别人结婚。在这一刻，他心里竟然想着，如果林天恩知道他要和别人结婚，会不会很难过。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既然他希望林天恩能够离他远远的，这会不会也是一个让她死心的办法呢？
“怎么样，Leo？你该不会这样还要考虑吧？”宋千帆双眼沉沉地盯着他，催促道。
钱立川抬眸，看了眼宋千帆，解释道：“不是，宋叔叔，我只是担心……”说着，他看向宋锦棠，她还是像刚才一样，事不关己地一味吃饭，“不知道Crystal是怎么想的。”
宋锦棠倏地一顿，这才抬起头看向钱立川。
……
钱立川很清楚，这场婚事，无论是他，还是宋锦棠，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如果他拒绝，相当于也彻底断送了和瀛海寰宇合作的所有可能。
所以，他只能答应。
为了实现目标，他是一个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婚姻，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是结婚而已。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总是紧紧地绷着，很难受，仿佛要透不过气。
在驶过中环的一条街道时，钱立川的双眼不经意从路边的两个身影上扫过，紧绷的心弦突然断裂，他的脚猛地踩向刹车——
他看到了程洋和林天恩。
不仅如此，他看到了林天恩走向程洋，张开手抱住了他。
他瞬间愣住了。
几天前，林天恩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说：“我就只是想帮你。”
可是，转眼间，她就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他双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地鼓凸着，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
他冷嗤一声，亏他刚才竟然还在担心，他要是和宋锦棠结婚，林天恩会不会难过。是他自作多情了吗？
呵，或许是吧。
毕竟，林天恩什么都没说过。
她只是说想帮他，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样也好。
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收回目光，右脚轻点油门，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