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恩没有再跟钱立川说话,偏着头看着窗外。
钱立川也不是擅长找话题闲聊的人,一车三人安安静静地来到深水埗。
“就在这里停。”林天恩让程洋在一栋唐楼外停了下来,拿起自己东西,不带感情地说道:“谢啦,钱总拜拜,Ocean拜拜。”
程洋回过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脚说:“拜拜,小心点。”
林天恩走下车,没回头,只是抬起手挥了挥,以示收到。
钱立川什么都没说,只是侧着头看着她。
她的脚似乎肿了起来,动作比刚才还要小心缓慢,一瘸一拐地走进那栋唐楼。
那栋楼没电梯,楼道连灯都没有,像是一条黑黝黝的隧道。
就她那一瘸一拐的脚,搞不好待会绊一跤,伤上加伤。
钱立川心里想得恶毒,身体却很诚实。
“这里不能停车,你去前面兜一下,待会再回来。”
钱立川对程洋说道,手拉开车门把手,走了下车。
“Leo?”程洋有些没搞清楚状况,看着钱立川的背影叫了一声,可是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快步走进那条晦黯的楼梯。
林天恩扶着栏杆,半走半跳的。
她刚走到拐角,一个穿着老头衫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看到林天恩不自觉放缓了步伐。经过她旁边的时候,笑眯眯地看着林天恩,献殷勤地说:“妹妹仔,脚痛啊,要不要叔叔带你上去。”
林天恩看都没看他一眼,嫌恶地说:“死开啦。”
“欸,你这妹妹仔挺没礼貌的。”男人有点不悦,欺负林天恩脚伤,伸手想去拽林天恩。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挤进两人中间,挡住了那男人的手,扶住了林天恩。
林天恩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对手却比她更快,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
她抬起头,看到来人是钱立川时,不解地皱起眉头。
中年男人有一种被截胡的不爽,指着钱立川的后背骂道:“喂,你谁啊?”
钱立川扭头扫了他一眼,中年男人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在人类社会,其实也和动物世界一样。
弱小的动物,总能嗅出比他强大的动物身上危险的气息。
他闭上嘴巴,瞪了林天恩一眼,说道:“算你走运。”
悻悻地下楼了。
林天恩看着钱立川,心里依旧有十万个为什么。
“钱总,你怎么上来了?”
为什么呢?
他对林天恩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而一个人的家,可以藏有很多秘密。
想找到林天恩身上的秘密,从她的家开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当然不能跟她明说,于是低头看向她的脚,说:“怕你失足跌落楼梯摔死。”
林天恩头顶垂下无数条黑线,无语地“哼”了一声,一点都不好笑。
“钱总,你就不能稍微盼我点好的?”
“你这个样子,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好的能让我期盼。”
一个女孩子,竟然敢住这种地方,在他看来,这是迟早的事。
“那你看到了,我好好的,你可以走了。”
“送佛送到西,送你到家。”
“不用!”
“走不走。”
钱立川看着像是在询问,但每一个都带着威胁的味道。
林天恩脚还痛着,懒得跟他杠。而且,有免费的人肉拐杖,不用白不用。
钱立川一路扶着林天恩上去,看到几乎每层楼都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牌,“清.纯,学/生/妹”、“性,感/马拉女”……各种风格,应有尽有。
刚刚走过的那层楼,还有一个穿着吊带超短裤的女人靠在墙上抽烟,看到钱立川,调戏地往他脸上喷了口烟:“靓仔,想happy下吗?”
钱立川几乎无法呼吸。
这栋楼,不仅陈腐、破败、肮脏,而且住着不少“一楼一”,上上下下,进进出出都是来寻欢作乐的男人。
他垂眸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住这种地方。”
林天恩想当然地应道:“便宜啊。”
在港城这几年,林天恩时常会感到一种巨大的割裂感。
每天早上,她换上得体的衣服,坐地铁去到中环,在金钟这个巨型垂直交通核出来,她好像就转换了一个时空,来到一个空气里都充满金钱味道的世界。
这里高楼耸立、富丽堂皇。路上匆忙行走的每一个人,都穿着体面,打扮精致,浑身透露着一股精英感。每一个人都像钟表上的秒针,步履匆匆,一刻不停,在分秒间完成千万级交易。
身处这样一个空间,就算渺小如她,也会有一种人上人的优越感。
然而灰姑娘的变装时间是有限的,宴会结束,南瓜地铁车就会将她送回属于她的地方。回到楼房低矮、外墙斑驳、墙面发霉、楼道昏暗的深水埗唐楼。
很多人都只看到港城的繁华热闹、纸醉金迷,却不知破败、贫困的苟且,也是很多人的现实。
而她,就身处这样的现实中,她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钱立川这种出身在罗马的人,自然是不会明白的。
他躺着说话不腰疼,继续吓唬林天恩:“这里每天这么多凤姐和麻甩佬进进出出,你也不怕啊?”
“怕什么?他们做他们的生意,我过我的生活。”林天恩有些不屑,“相比起麻甩佬,没钱更可怕。”
虽然从出生开始,她和外婆的生活就一直不宽裕。
但是小时候,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穷的滋味。
不管生活是什么模样,她只感到开心。
真正感受到“穷”这个字,或许是来了港城之后。
在大学时,班上的同学经常会谈论化妆品、演唱会、出国旅游,每次问到她时,她总会哑口无言。
一个同学笑着说:“Eva怎么会知道。”说完,她又压低声音对周围的人说,“你看她,一股穷酸味。”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或许又没有真的刻意压低,反正声音还是钻进了林天恩的耳朵里。她感觉到一团火从脸颊烧到了耳根,火辣辣的。
而真正被这个字击垮是在外婆查出患病后。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没有钱,不仅会没面子,而且会连生命都保不住。
也是在苏浩宇背叛她之后,她再次沉重地感受到,原来爱情在金钱面前如此廉价。
上班之后,极端的富有和贫穷在同一座城市折叠,以更直观的视觉冲击涌入林天恩的眼里。这座城市仿佛有魔力一般,能驱使每个人成为逐金的一份子。然而无论奔跑得再快,金子永远在前面,多少人因此疯魔成性。
金钱是魅惑人的海妖,贫穷是一切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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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立川不理解,皱着眉头:“是我给你的工资太少了吗?你有必要住这样的房子?”
他甚至怀疑,林天恩或许就是嫌钱太少,才会铤而走险,做出卖他的事。
“你给的很多,但我不可能把所有钱都拿去租房住。”
“那你还要干什么?”
林天恩也回答不上来。
但是钱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安全感。
林天恩住在顶楼。
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独自走了进去。
没有接到邀请,钱立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开了眼。
林天恩住的房子,像个模型一样,这个看上去或许连6平米都没有的地方,挤满了林天恩所有的生活。
厨房、厕所、书桌、衣柜、床,还有各种日用品,虽然摆放整齐,却还是将空间填满得不留一丝空隙。
逼兀、潮湿、拥挤、闷热……
两个人站在这个房子里,几乎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钱立川再次出现呼吸困难。
他之所以跟上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趁这个机会,窥探林天恩的私人领域,想要抓到一丝她出卖他的蛛丝马迹。
可是,眼下这么看,他就算想找个地方放针孔摄像头都找不到。
人怎么能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林天恩坐在凳子上,有些难受地揉了揉脚踝,抬头的时候,看到钱立川还杵在屋里,一脸嫌弃。
“钱总,你还不走?”
这种地方,就不是有钱人来的。
钱立川低头看了她一眼,阴沉着脸说:“你收拾点随身用品,跟我走。”
林天恩皱眉,不解:“去哪?”
钱立川:“给你换个房子。”
林天恩眉头皱得更深了:“大半夜换房?不去!”
林天恩的犟气又触到了钱立川不喜欢被人忤逆的脾性,他冷着声音命令道:“我叫你收拾东西。”
林天恩站起来,一蹦一蹦地推着钱立川往门外走,说:“你就是那个东西,好走不送。”
然而,钱立川却像根柱子一样,除了刚开始没有防备,被林天恩推了几步,之后就彻底杵在那里,压根推不动。
林天恩觉得钱立川真的很不可理喻:“钱总,你就当作是可怜可怜我,你看我脚还痛着呢!我好不容易上来了,就别再折腾我了。”
钱立川也被林天恩磨得耐心尽失,突然俯下身。
林天恩还以为他是什么东西掉了弯腰去捡,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检的东西。
高度陡然上升,她猛地被钱立川抱了起来,扛在肩上。
她吓得“啊——”了一声,一个字转了几个音调。
她不喜欢这个姿势,非常不喜欢。
被人扛在肩上的感觉,头重脚轻,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
她顾不上那么多,双脚乱蹬,双手用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叫道:“钱立川,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要下来!”
钱立川紧紧地箍住她的双脚,确保她不会摔下来。
“别再乱动了。”他别过脸,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林天恩还在用手拍打着他的后背,骂道:“我要下来!听到没有!”
钱立川仍旧别着脸,语气冷硬中好似多了一份低哑:“再动,就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