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杨四娘以游园宴的名义,邀请的皆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来净园赏玩,在天子脚下行事,人情世故自然也要办的精明透彻。
她不光给向来与她交好的太子一党递了帖子,更是也给越王亲近的人也递去了。
这样便不会落人口舌,说她搬弄是非、离间党派。前来赴会的依旧是前者居多,因越王一派的人大多品级稍低,又或是刚上任京官,根基不稳,与他们无甚交情,一般不会参与他们的聚会。
来了也是自找没趣,杨容霏根本没有将那些人预料在其中,更没有放在眼里。
原本今日是想好好和故友叙旧,加上杨父有心让她打听世家之间的秘辛。她纵马疯玩了一圈后,就想着坐下来款款而谈,怎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越王的高马就出现在远处,向他们奔驰而来。
越王今日怎会有如此兴致?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行人纵马停在了帐前不远的空地上,杨容霏见状连忙招呼一旁的下人去接应。
真不愧是多年行军打仗的武士,各个身上都透露着一股英勇善战的煞气,身形也是高大壮硕,立于帐前。帐内的许多养尊处优的郎君此刻便显得孱弱了许多。
越王率先翻身下马,黑色蛇纹的皮靴踩在草上。
随后晏旼等一众随从也跟着下马,仆人立即上前去给他们递上干净的白布擦拭,并把马牵引至马栏。
越王是皇子,地位在这群人之中是最高,众人见了都必须俯身行礼。絮柔在人群最后看不见前头的情况,但听见这般浩荡的架势,也知是怎么回事,跟随着前方的人让开了一条道,纷纷躬身行礼。
她垂着头站在末端,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处。
“越王殿下既有如此雅兴赏脸小女的聚会,快请上座。”杨容霏挥手,将主座空了出来,示意越王上座。
越王的眼睛从容不迫地轻轻扫了周边一众俯首的世家郎君和娘子,看不出情绪。
突然,他的目光在齐若璋那停滞。
只见这个傲气到不可一世的齐小侯爷将腰杆挺得直直的,手中握着马鞭,微昂着首,神情尽是散漫,一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越王只是轻笑,收回了眼光,望向众人:“都不必拘礼,起来吧。”
他往主座上一坐,抿了口茶,随后又有不少下人上来新添了几处位置,供晏旼等人休整。
絮柔见那主座上的人放话,众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自己也挪到角落,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天气难得放晴,吾与都督巡视至此,见此热闹非凡,便遣人一问,原来是你们在此游玩作乐。”
“贸然前来,没有打扰到方才的兴致吧。”
杨容霏组的局,料是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站出来回话:“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殿下英明神武,能来赏脸与我们共游,我等也能长长见识。”
齐若璋倒是有些坐不住,他一向看不惯这些出身低劣的人,此刻居然要他对这个冷宫出身的四皇子俯首称臣。
一旁同是世家子弟的郎君注意到了他的轻蔑,连忙按着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惹怒了皇子搞得场面难看,对谁都不划算。
越王看见了齐若璋手中的马鞭,又看了看杨容霏一身骑射胡服的装扮,好奇问道:“方才是在玩什么?”
“回殿下,小女方才与小侯爷他们纵马游了一圈太溪林。”末了杨容霏又补了一句,“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让殿下见笑。”
“既如此,接着行乐便是,不必顾及本王。”越王轻轻往身后一靠,接过侍女奉上的清茶,一副袖手旁观看戏的模样。
此话一出,明眼人都能听出这越王是赖在这不走了,要坐在这与他们同行。
絮柔倒是无所谓,她并不喜爱这些骑射诸类,此次赴宴也只是想找四娘一众姐妹叙旧,只是有些人却不像她这样想了。
越王好整以暇地坐在主座上,头上戴着御赐的麒麟玉冠,一身威严紫袍,让坐在席上的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
而他带来的那些将士各个也是生人勿近,神色倨傲地坐在一旁,顾盼之间,众人皆股。
“真是扫兴……”不知是哪家郎君小声埋怨道。
哪敢真的就在越王眼皮子底下大肆走动呢?他们大多数依附太子,近来太子缕缕被打压,已经让他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
絮柔感觉空气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捻着帕子轻轻掩盖了一下面容。
霜儿发现她的不适,连忙凑近给她拍着背顺气。
“娘子,要不我们同杨娘子说一声,你身体不适,要回府歇息。”
絮柔缓缓摇头,脸上因憋气涌上淡淡的红晕。“不可,此刻我若站出来说要回府,不成了众矢之的了,那是在打越王的脸。”
身旁已经有小声不满的声音了,但并没有人敢真的起身,倘若这时她提出要离席回府,就正好表明了自己不待见越王等人的态度。
出头椽儿先朽烂,她不是不懂这个理。
只好再等等,反正自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有什么纷争也不会波及到她。
侍女将山水烹制的茶汤煎好,缓缓地舀入茶盏,奉至絮柔的案前。
茶汤表面油然而生起细腻的泡沫,久聚不散,伴着茶香四溢。
她顺了口气,端起案前的茶杯,润润嗓子。
举起的瞬间,她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副深沉的双眸。
透过层层人群,她才发觉晏旼坐在她正前方。那双凌厉的眸子静静地扫视过来,像把人浑身剖开般审视着。
絮柔不由得内心失措,手中的茶杯差些没拿稳。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方才和霜儿的对话不会也被看见了吧。
她强装镇定移开了视线,仿佛没看到一般,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老君眉的香气四溢,温热的茶水沁入,整个身子涌上了一股暖意,让她舒坦了不少。
“方才我和四娘纵马行入林中,才发觉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林中尽是奇珍异兽,料是我也再不敢说自己见多识广了。”齐若璋突然开口。
这小侯爷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絮柔不禁抬眼看去。
“只不过林间隐秘,荆棘丛生,许多人想进去一探究竟,也会望而生惧,迟迟不敢入内。”齐若璋眼带挪揄,语气中多了一些耐人寻味。“胆小如鼠辈,自幼见识颇少,遇到这样的场景定是畏手畏脚不敢深入,久而久之便愈来愈浅陋。”
有个大胆的也突然出声:“难怪古人云,富者累世而不解,贫者起增岁而不足,也是一样的。”
此话一出,席间有不少人隐隐作笑。
齐若璋这是疯了吗?絮柔有些感慨他的胆量。
此刻她不用看越王的神色,就知道有多精彩,更不用说对面晏旼的。
她装起胆子看向她对面,只见晏旼的视线紧盯着那站起身子,大肆言语的齐若璋。
他指尖缓缓摩挲着那只白玉茶杯,脸上写满了从容温和的笑意,可絮柔却莫名觉得有一股山雨欲来的恐惧,令人背脊发凉
“哦?那林中果真有如此珍奇异兽?有趣至极。吾前年从军到西疆,见识到了我朝外邦异景,风土人情,不曾想京中一处深林居然令人有闻所未闻的事物,都督可见过?”
晏旼眼中闪烁,也好似颇为感兴趣,”臣也不曾见识,万分好奇。”
“吾等不想做那孤陋寡闻之人,小侯爷若是熟知里头情形,不如带着吾等开开眼界?”越王盯着这个说的煞有介事的齐小侯爷,嘴里噙着笑意。
“殿下相求,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齐若璋拱手,眼珠一转想到什么“不过仅是入林观赏一番,似乎无甚意思,浩浩荡荡一伙人,贸然进去也会惊了生灵。”
杨容霏此时头都大了,她不知道齐若璋是又想了个什么法子整别人。忍不住问他:“那小侯爷是想如何?”
“咱们来一场比试如何!方才我与四娘入林,遇一只双尾白狐,皮毛似雪,甚是惊奇。可惜我等动静太大,将它吓跑了,若分散行动,以少智取,白狐便不会被惊扰,谁最先能活捉这只白狐并回到这里的,本小侯爷心服口服。”
齐若璋大大咧咧地掏出怀中的玉佩,赤条条地摆在案上。
一旁的侯府小厮瞪大了眼睛,“小侯爷!这是夫人……”
齐若璋不耐烦地对小厮摆手,而后一鼓作气地说:“这块玉佩作为彩头。”
絮柔方才紧张地扣紧了桌沿,此时听到他这样说,稍稍放心了些,只是寻常的切磋骑术罢了,还是能有些分寸的。
越王在军中摸打滚爬,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好奇那个双尾白狐的模样,这可是祥瑞的象征,她脑海里临摹着这个动物的样子,却怎么也不得意,若他们真的捉了回来,让她见识见识也是极好。
“妙哉!小侯爷是豪气之人,那本王不添添彩头怎么能行?”
越王摘下了手中一枚成色上佳的玉扳指,丢在了托盘上。
远远看过去,玉石泛着翠绿的光泽,没有丝毫的杂质,周身细腻温润,倘若凝脂,谁都能看出它价值不菲。
席上有些个壮志豪情的郎君被激起了兴趣,都跃跃欲试,但大多都觉得林中危险,有些望而止步。
“此番为双人同行,我与杨四娘一组。”齐若璋说。
杨容霏听着齐若璋与越王一来一去那么久,突然点到了她的名字,她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别带上我!”杨容霏语调上扬,带了些怒气,在身边小声的说。
“求你了!好姐姐,帮我这一次,谁不知道你骑术了得。”齐若璋悄声地道。
齐若璋自己也没底,但方才杨容霏确是实实在在深入林中的,有她作伴定是有备无患。
杨容霏无奈,谁让她刚刚大捷归来呢,还在众人面前显摆了很久,这次就大展身手罢,只好点了点头。
“双人就不必了,吾一人前去即可。”
“这不可,我既提议比试,必定公正无私也。殿下不妨与晏都督一组。”齐若璋看向正在喝着清酒的晏旼。
齐若璋的语气里带了些委婉,但此话却是有些轻视之意了。他和杨容霏一男一女,而越王和晏旼两个身强力壮男子,怎可与之相比,传出去岂不成了笑柄?
“这如何可行?四娘为女子,吾与晏都督两个男人,实为不公。”越王道。
“那殿下可挑选一名女眷一同参赛。”
齐若璋也是料到了今日前来的女眷家中皆是太子一党,与越王向来不对付,根本不会站出来与他一边。齐若璋如何不懂得男子的心,尤其是越王和晏旼这等血气方刚的男子,看着越王身为尊贵的皇子,却没有女子肯站出来与他为伍,实在是大为丢脸惭愧。
况且林中危险,隐秘莫测,越王要是一时不留心,让同行的女眷伤了碰了,那她们背后的世家大族可不是吃素的,定会挑起矛盾,到时越王也下不来台。
本以为会给越王难堪,但他脸上却是不以为然,他看向席上的女眷,温润地开口:“那么,谁愿与本王同行?”
女眷们闻言,都纷纷底下了头,台下一片沉寂。
絮柔自然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也低低地垂着头,盯着木案上的雕花愣神。
让越王这般难堪……亏他想得出来,真阴。
齐若璋回头,看着一片哑口无言的女眷,狡黠地一笑,心里掩盖不住的得意。
再回头看越王,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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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在他脸上看到所期待的精彩颜色,只是他嘴角微微勾起,不曾改变那份亲和的笑意。
假正经,看你装到几时,齐若璋心里想。
他正想大度一番上前解围,无人也不妨事!殿下英明神武,定能以一挑二!
不曾想,一个怯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我愿与殿下同行。”
絮柔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末尾的席上缓缓站起了一个妙龄少女。
那少女梳着双丫髻,一副年幼灵动的模样,脸上还是未褪下的青涩,发髻上不像贵女们那样钗着金簪玉饰,而是用珠花点缀,发带丝丝缕缕的垂在脑后。
“玉露?你当真要参加?”齐若璋一着急起来,居然口无遮拦地的将少女名讳唤出,这对人来说是极为无礼的。
絮柔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个人,该少女应是正六品林知事的女儿,因祖上就在京中生活,故与她也算相识。但家族日益式微,家中仅有父亲拜官致仕,做到了六品官员。玉露平时也是常常垂着头站在最后,低眉顺眼,不怎么说话。
今日既然如此主动站出来,絮柔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好,敢问娘子……”越王站起身,浑身风度翩翩,恭敬拱手作揖。
林玉露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越王居然会向他作揖礼,她眼中只有这个温润如玉丝毫没有架子的越王,根本没顾上那头隐忍着怒气的齐若璋,礼数周全地俯身回礼。
“小女林氏玉露,家父是正六品知事林程山。”玉露仔仔细细地道来,丝毫没有畏惧。
“那今日便有劳林娘子了,吾定当不拖娘子后腿。”越王谦逊道。
玉露抬扇遮脸轻笑,她生的有些矮小,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越王居然说不拖自己后腿。
“玉露定当全力以赴。”
齐若璋感觉此时的怒火已经积”攒到了头上,就要怒发冲冠了,但却也只能认了。他安慰着自己,这林娘子弱不禁风的模样,越王还免不了要在其中照顾她呢。
接着,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晏旼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坐在案前,与他身旁的随从交谈着什么。
齐若璋强装好意,“越王殿下组好队了,那……都督准备好了吗?”
晏旼听到他点到自己,有些疑虑地看了过来,居然直白的回道:“我以为小侯爷只想对付越王。”
“对付”一词既出,就有些意味不明了,絮柔听到他这般说话,一时有些无语。
齐若璋不吃他这套,越王尚且如此,他对着晏旼这个半路发家的草莽便更不尊重了,“都督慎言,只是游戏玩乐罢了,难不成以英勇善战成名的都督,这是要退缩了?”
越王也笑着说,“是啊,仅是游戏尔,不若一同参加,说到底,当年在军营,你的骑射是最好的。”
晏旼放下酒杯,嘴角勾起微笑,笑道:“好,我也参赛。”
上钩了,齐若璋心里快意,这晏家比不上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世族,方才若是玉露不知抽什么风想攀上皇家这颗大树,还情有可原,这晏旼卑贱到尘土里了,还一脸冷漠到不近人情的模样,定是无人愿意相随。
一旁的贵女也悄悄咬着耳朵:“你方才不是后悔了吗,让那玉露抢先了一步,现下机会来了,你站出来跟晏都督组队。”
“我可不敢,他一脸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近人情,我何苦自讨没趣。”
“也是,况且那晏家……啧啧,姐姐不必硬凑上去。”
絮柔听着身边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晏旼定是要弃赛了。
齐若璋也听到了这些声音,会心一笑,语气中写满了调侃,直截了当地问:“不知谁愿与都督同行?”
话既一出,齐若璋便得意地看着晏旼。
没想到下一秒,晏旼缓缓开口:“我心中已有人选。”
齐若璋大为震惊,他居然自己厚着脸皮选上了,不免觉得可笑,“是何人?”
絮柔心生不妙,一种不好的预感攀爬了全身。
她紧盯着晏旼,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更无往来,再怎么也不会是她吧。
可晏旼偏向着她这边看来。
“在下想请郑氏娘子相随,不知娘子可否愿意?”晏旼对她拱手作礼。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这边看来。
这会子有人恍然大悟,原是这郑家女与晏旼有婚约在身,晏旼此番选自己的未婚妻天经地义,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一旁的贵女暗暗后怕,还好没站出来,平白无故拆散人家两口子!
絮柔心底一揪,攥着身下的裙摆。
怎偏偏是她?
她一点也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来!况且晏旼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既然会邀请她同行。
杨容霏一脸担忧,她忽然站出来说和,宽慰道:“絮娘,你若是不愿,也不必勉强。”
絮柔也很想大胆地说自己不愿,可是她不敢。她方才抬眼望向晏旼时,就莫名地感到了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度,令她无处可逃。
她以前还能在背后尽可能与他撇清关系,不把他放在眼里。可当面对到他,絮柔居然怎么也傲气不起来。
这位新封都督,越王近臣,父亲还是左军司马,何况他们的婚约是天子赐下,多少人紧盯着这门婚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丧失一个作为豪门贵女最基本的素质礼仪。
“絮娘愿与都督同行。”
霜儿小声道:“娘子你大病初愈……”
絮柔轻轻按住了她,示意自己无碍,不愿扫了众人的兴。
晏旼有些出乎意料,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目光里的意味转浓,又对身旁的随从吩咐了几句。
那随从得了令,便躬身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