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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014 权衡利弊

作者:盛世清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铭失魂落魄地让人抬着礼物离开,步履蹒跚,刚走出将军府没几步,就已经看到了林慕远,显然他早已迫不及待。


    “恩师,”林慕远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期待的神情,“如何?一切可还顺利?”


    周铭看着他全然不知情的模样,心中更是酸楚,只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道:“先上车,上车再说。”


    师徒二人沉默地上了马车,刚一坐定,林慕远便急切地再次追问:“恩师,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方才看到宫里的仪仗——”


    周老司业闭上眼,重重叹了口气:“慕远,罢了。这门亲事,做不了了。”


    林慕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为何?严将军他反悔了?”


    周铭摇头,看着爱徒苍白的脸,苦涩地道:“不,严将军他同意了。”


    “是陛下。方才那仪仗队领头的是太监总管李全福,他是来宣读赐婚圣旨的。”


    “赐婚?赐给谁?”林慕远的心猛地一沉,不由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将严姑娘赐婚给了裴相的幼子,裴知鹤。”


    “裴知鹤?”林慕远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颤,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了马车软垫上。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名字在反复回荡。


    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甘和失落,瞬间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严将军同意了,他说的答辞是什么?”他腰背佝偻着,之前还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此刻却颓丧无比。


    “不过是一句话,如今这局势,不问也罢。”周铭规劝道。


    林慕远却无比执着,摇头不语地看着他,显然不得到答案不罢休。


    周铭再次长叹一口气,今日这事儿办的,本以为顺顺利利讨个彩头,没想到最后却以这样的场面收尾,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将那两句答辞复述了一遍,就见眼前的青年人脸上带笑,忍不住念叨了起来:“状元郎青年才俊,小女秀外慧中,天生良配。两家……”


    他不停地重复着,明明上一秒还在笑,但下一秒却又撇着嘴,仿佛要哭。


    林慕远感觉心底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极其重要的存在,明明他已经唾手可得。


    那位明媚聪慧的严姑娘,与他棋逢对手、言语投机的未来,此刻全都成了泡影。


    周铭看到这副模样,知道爱徒已经陷入了魔怔之中。以林慕远的个性,如果不曾有纳采一事,他不会如此记挂一位闺阁姑娘,而如今求而不得,严令蘅将会成为他心中永远的执念。


    差一点能将皎皎明月拥入怀中,但却在拥抱的那一刻,永远丢失,很难不成魔。


    “痴儿,回神。男子汉大丈夫,怎可为了儿女情长伤神?况且这是赐婚圣旨,没了严姑娘还有张姑娘李姑娘,你是今科状元,平步青云,什么样的夫人娶不到。”周铭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他说出更惊悚的话之前,急声提醒。


    林慕远回神,心底仍然堵得慌,荒草遍野,再也开不出他想要的花。


    是啊,这是九五之尊所下的圣旨,他一个刚刚踏入仕途的状元郎,又能如何?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瞬间震住了他,让他连愤怒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唯有彻骨的寒冷和茫然。


    马车缓缓行驶,车厢内死寂无声,只剩下师徒二人沉重的呼吸声。


    ***


    严令蘅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拔步床上,帐幔低垂。


    许清坐在床边,拿着湿帕子不断擦拭她汗湿的额头,眼圈微微发红,气氛沉郁。


    两位少夫人也守在床边,面色凝重,忧心忡忡,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与里屋蔓延的愁云惨淡不同,仅隔着一道珠帘的外间,激烈的争吵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严令武如同困兽般在屋里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声音因极度愤怒而变得嘶哑,“裴家,那都是些什么东西?一窝子笑面狐狸,吃人不吐骨头,小妹这般娇花一样的人,嫁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裴鸿儒那个老匹夫,还有他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病秧子儿子,能有什么好心眼,阿蘅还能有好日子过?”


    他猛地站定,眼睛赤红地看向父亲和大哥:“要不咱们想办法送小妹走吧,送她去江南庄子。到时候咱们找个身形差不多的丫鬟,替嫁过去。反正盖头一盖,谁认得出来?”


    “胡闹,”严令铮脸色铁青,厉声低喝,“难道丞相府是吃干饭的?这种李代桃僵的蠢计,一旦被察觉,就是欺君大罪。正好将现成的把柄送到死对头手里,让他们名正言顺地推了这门亲事,还扳倒我们严家,你想让全家都陪葬吗?”


    严令武被吼得一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睛猛地一亮,又带着几分迟疑和畏惧,试探地开口:“那要不,咱们——”


    他没敢直接说出来,只是抬起头,用一种豁出去的眼神看向父兄,右手做了一个极其隐晦的、向下切的动作。


    严铁山和严令铮瞬间看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要鋌而走险,反了!


    “啪!”


    “啪!”


    几乎同时,严铁山和严令铮一人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严令武的后脑勺和肩膀上,力道之大,打得他一个趔趄。


    “混账东西,这种诛九族的话也敢想?给我烂在肚子里!”严铁山压低声音怒吼,额角青筋暴跳。


    严令铮也气得脸色发白:“老二,你是裴家派来的奸细吧?怎么尽出馊主意,把自家人往死里整。”


    严令武被打得龇牙咧嘴,既委屈又憋闷,低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小妹往火坑里跳?”


    外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股死寂的窒息感蔓延开来。


    良久,严令铮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小妹因受惊过度,心神受损,乃至看破红尘,言她与佛法有缘,欲出家为尼,为国祈福。先送去家庙或可靠的尼庵避一避,陛下总不好强逼一个要出家的女子嫁人。等过个一两年,风头过去了,没人再惦记这事,再悄悄将小妹接回来安置。”


    这个提议让严家男人都沉默了下来,这似乎是眼下唯一条可行的法子,既能保全家族,又不至于牺牲小妹的亲事。


    虽然委屈了严令蘅,但总比嫁入仇人家强。几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意动的神色。


    就在外间因为这个权宜之计而心动,几乎快要达成共识之际,内间锦榻之上的严令蘅,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然后发出一声轻哼,缓缓睁开了眼睛。


    方才父兄的争吵,她一字不落全听在了耳里。


    听到二哥要造反时,她差点没真的气晕过去。听到大哥这出家的提议,她更是忍无可忍。


    让她去那清苦的尼姑庵,常伴青灯古佛,粗茶淡饭,连点荤腥都见不着,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就算可以代发修行,但所有华丽的锦衣与首饰都与她无缘,过着如同坐牢的苦日子,就为了躲那个裴知鹤吗?


    两相权衡,她宁愿去丞相府那个龙潭虎穴,跟裴家人斗智斗勇。至少那里锦衣玉食,有人伺候,凭她的手段,未必就不能搏出一线生机。


    “阿蘅。”


    “小妹,你醒了!”


    所有人立刻围拢到床边,紧张又担忧地看着她。


    严令蘅的目光略显茫然,一一扫过围在床前的亲人,那双清澈的杏眼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未语泪先流。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浸湿了枕畔,那模样脆弱又可怜,瞬间揪紧了所有人心肠。


    “爹,娘——”她细若游丝地开口,带着无尽的委屈,每一个字都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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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尽了力气。


    严铁山看着宝贝女儿这副模样,心如刀绞,方才那点权衡利弊的理智,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猛地一跺脚,虎目泛红,冲动地吼道:“娘的,不管了。闺女别哭,爹送你走。离了这望京城,天高皇帝远,咱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爹养你一辈子!”


    方才他还严词否决二儿子的提议,此刻因女儿一滴眼泪,便毫不犹豫地重新搬了出来。显然是爱女心切,已然乱了方寸。


    然而,严令蘅却轻轻摇了摇头,泪水流得更凶,态度坚决地道:“爹,万万不可,女儿不能走。”


    “抗旨逃婚,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女儿岂能为一己之私,连累爹娘、兄嫂乃至全族上下?这门亲事,女儿嫁。”


    她喘了口气,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继续道:“不仅得嫁,还得风风光光地嫁,办得轰轰烈烈,务必让陛下看到我们顾家满心欢喜、感恩戴德。方能彰显我严家忠君爱国,绝无二心……”


    这番话,从一个刚刚苏醒,且泪眼婆娑的弱女子口中说出,显得如此深明大义,又如此受尽委屈。


    许清闻言,再也忍不住,猛地背过身去,掏出帕子按住发红的眼眶,不忍让女儿看见自己的眼泪。


    两位嫂嫂也唏嘘不已,红着眼圈道:“妹妹,真是苦了你了,这般顾全大局。”


    大嫂叶氏沉吟片刻,开口道:“阿蘅且宽心,我这就修书回娘家,让我父兄也想想办法,看看他们能否周旋一二,或许尚有转圜余地。”


    她出身名门,娘家实力雄厚。


    严令蘅却轻轻摇头,泪珠再次滚落:“大嫂的心意,阿蘅心领了。但陛下金口玉言,岂是轻易能转圜的,别再连累了旁人。我愿意嫁。”


    她说着,目光哀戚地看向父母,声音愈发凄婉,“女儿只是怕,嫁去了那等门第,规矩繁多,人心莫测。日后便不能再在爹娘跟前尽孝,承欢膝下了,万一有个什么——”


    她话未说尽,但那份对未来命运的恐惧,以及“可能命不久矣”的暗示,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他敢!”严铁山果然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裴老狗家那个病秧子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老子就提刀杀进丞相府,剁了他喂狗!”


    “对,算我一个。”严令武立刻梗着脖子附和。


    话音刚落,许清就转过身,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不满地嗔道:“你浑说什么!等你提刀杀过去,我儿若真出了事,还有什么用?就算你把丞相府掀个底朝天,能换回阿蘅完好无损吗?况且,如今我们忍着心痛让她嫁过去,就是为了免罪避祸。你日后再杀上门去,难道皇上就不治你的罪了?”


    她虽心疼女儿,却比这父子二人更冷静。


    严铁山被夫人一噎,略显焦急地道:“难道就真这么认了?要不我现在就——”


    他眼中凶光一闪,未尽之语危险至极。


    许清抿紧嘴唇,一时无语地看过去,这是嫌命长了?


    倒是严令武,揉着被拍疼的胳膊,语气不快地嘟囔:“爹,我刚才让您干,您和大哥合伙打我。怎么娘一说,您就同意了?”


    许清气得又抬手拍了他一下:“胡吣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目光变得冷静而锐利:“横竖都要嫁,现在不是喊打喊杀的时候,得想法子替我儿求个保障。总不能真让她战战兢兢地嫁过去,成天提着脑袋过日子吧?得让宫里给句话,保阿蘅平安,咱们严家的女儿,不是送去给人作践的。”


    躺在床上的严令蘅,默默地给许清竖起了大拇指。


    知我者,娘亲也!


    她这番眼泪和深明大义,总算没有白费,终于将家人的情绪从“如何逃婚”,成功掰到“帮她要好处”上面来。


    不能抗旨,但要最大限度地争取保障和同情。


    这步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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