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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倾心相付

作者:三拾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星燃这回出来记得裹了件外套。


    所以在看到封竞没穿外套,手臂大喇喇暴露在凌晨凉飕飕的空气里时,顿时变得不满,皱起眉毛问:“你不冷吗?”


    “我不冷。”封竞有些好笑,嘴硬说自己不冷的人这会儿反过来问他冷不冷。他把夹着的烟换到右手,又把左手伸出去:“我手心很热,不信你试试。”


    夏星燃低头看那冲他摊开的宽大手掌,两只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没有动。


    封竞笑笑,又很自然地收回,问:“这么晚不睡觉出来干什么?这回又想跟踪谁?”


    夏星燃脸一热,走过去故意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然后问:“还有烟吗?”


    封竞从车里摸出剩的烟,夏星燃伸手要来拿的时候他又举高,问:“不是不会抽?”


    夏星燃不作声,只瞪他,眼神变得凶巴巴的。


    封竞轻轻笑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来,也不知怎么做到的,那根烟在他手指间打了个转,烟嘴就冲向了夏星燃。


    他说:“张嘴。”


    夏星燃顿了顿,他看着封竞,封竞也看着他,夏星燃张开嘴,封竞的手往前送,夏星燃便咬住了那柔软的烟蒂。


    封竞可以选择用自己的烟凑近了给他点,但那样就太过了,好容易这人出来,他不想将人吓跑,就规矩地将打火机递了过去。


    夏星燃自己点燃,吸了一口,封竞余光瞥去,姿态算不上熟练,但也肯定不是第一次。


    夏星燃很少抽烟,烟味容易沾染衣物,铛铛本来呼吸系统就弱,他不想让他吸二手烟,况且江韵桓也不喜欢烟味。


    只在压力大到扛不住的时候才会偶尔抽,或者心里实在难受,又无处可说的时候,比如现在。


    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相距半肘,不约而同对着寂寥的夜色沉默。直到夏星燃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封竞有些意外,转过头看着他,很肯定地语气回答:“不会。”


    夏星燃不信:“我在我师父手机里装定位,半夜三更偷偷跟踪他,你不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封竞沉默下来,片刻后问了一句:“铛铛身上也有吗?”


    夏星燃像是自暴自弃了,有些烦躁又有些凶狠地回答:“有,两个。”


    封竞不想评价装定位这事本身,毕竟这是夏星燃的私事,但他也再次意识到,当涉及家人,涉及铛铛或者江韵桓,夏星燃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夏星燃追着他问:“你真的不觉得我心理有问题吗?”


    “不会,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问题。”


    夏星燃立刻问:“你也有?”


    封竞偏头,就见夏星燃盯着他,紧紧的,十分执拗,好像非要将他心底深处不可告人的秘密挖出来,非要将他一起拉下这浑水,同流合污。


    封竞完全可以拒绝,但说不清为什么,心想就当是哄小孩了吧,于是说:“我有啊。”


    夹着烟吸了一口,封竞将小半截烟灰弹落,灰白的烟簌簌散落开来,他才说:“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我一直在找人。”


    夏星燃点头:“记得。”


    “其实我找的是个孩子。”


    “孩子?”夏星燃十分意外。


    开了头,剩下的就好说多了,封竞道:“是我妹妹的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在一场意外里失踪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


    “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心理问题?起初的那两年,我天南海北地跑,白天黑夜都想着这事,找得都有点魔障了,每次一看到年龄相近的孩子,就恨不得过去问人家''这是你家孩子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能不能让他脱掉鞋子掰开脚趾,看看小脚趾里头有没有胎记。


    夏星燃一下子沉默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隔了许久才又问:“那现在呢?”


    “现在?”封竞偏头,淡淡看他一眼,“现在好多了,我能克制住我自己。”


    说完,他又自嘲般笑了笑,接着说:“其实也没能完全克制住。”


    时间拖得越久,找到孩子的希望就越渺茫,封竞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最初的两年熬过去之后,尖锐的痛变成了钝刀割肉的麻木的痛,他不会再那么冲动了,生活似乎回归正轨,但开始养成了另一种习惯——看到学校就想捐钱。


    “后来我一边找孩子一边开始到处捐钱,别人都叫我大善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根本没那么伟大,我是有私心的,我想菩萨看我做这么多好事,说不定就大发慈悲让我把孩子找到了。”


    夏星燃意识到他无意间揭开了对方心里的伤疤,十分懊悔,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


    “不用说对不起,”封竞说,“就算你不问,这也是客观的事实,不会改变。”


    “那你妹妹她……”


    “她去世了。”封竞声音很轻,“就在那场意外里。”


    夏星燃突然想起封竞在河边跟陈守文说的话,他说想念亲人睡不着,那时他还以为是封竞骗陈守文的托词,现在看,他说的都是真话。


    “我这次回家,听说有孩子的线索,跟我祖母去了一趟,”封竞说出口,平静到连自己都惊讶,数日的煎熬纠结都在轻描淡写之间,“可惜啊,不是。”


    夏星燃很敏锐:“祖母?”


    “是啊。”封竞回看他,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又笑了一笑,“我父母也很早就去世了。”


    夏星燃睁大了眼睛,他不由自主地朝封竞靠近,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办,手足无措,半晌盯着他的胳膊憋出一句:“你真的不冷吗?”


    封竞觉得这一刻的夏星燃是如此叫人心动,他说:“现在有点冷了。”


    夏星燃立刻把外套脱下来给他。


    封竞穿上后,才好像刚想起来似的:“我忘了我有外套。”


    他探进车里把外套拿出来,递给夏星燃:“你穿着吧,别冻感冒了。”


    夏星燃接过来穿上,拉上拉链,但没拉到顶,留了一段,脖颈下的凹陷和两条锁骨暴露在空气和封竞的视线里。


    封竞帮他把拉链拉到了顶。


    夏星燃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封竞的手指上,看着封竞的手收回去,然后慢慢地垂回身体两侧,许久,抬起头说:“我从小就没有父母。”


    封竞一震:“他们……”


    下巴缩进宽敞的领口,夏星燃声音很轻,轻到模糊:“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有记忆的时候我就生活在寺里了,我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高矮胖瘦,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清明节想要烧纸都不知道该烧给谁。”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湿润,却还在故作坚强地浅笑。


    封竞说不出什么感受,他想,夏星燃或许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会把自己最不堪、最不想提及的经历说来,只是为了让他不要那么难过。


    “你——”


    夏星燃吸吸鼻子,打断了他:“你做这么多善事,一定能找到你妹妹的孩子,一定。”


    封竞望他许久:“你难道不觉得这是种执念,该放下吗?”


    夏星燃缓缓摇头:“佛法劝人破执,但我不这么认为,破执破执,如果什么都看破,什么都放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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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呢?人总得追求点什么,总得执着点什么,哪怕会很痛苦,但也没有白活。就像佛也说三世因果,前世因来世果,如果真是这样,难道是我前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这一世才要被……”


    他突然停住,没有说下去,偏过头,借着寂寂月光望向那高高矗立于坡顶的森严庙宇。


    风自山涧打着旋吹来,竹林摇晃,弯而不折。


    夏星燃的脸一半被光照亮,一半落于黑暗,他定定地看,足看了许久,像说给封竞,更像说给自己听。


    “它说不,我偏要。”


    封竞心头大震。


    夏星燃又回头,冲封竞淡淡一笑:“所以就算是执念又怎么样,不想放下就不要放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顺应本心?”


    封竞发现自刚才起他几乎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此刻终于长长呼了出来。


    他始终保持乐观的心态,某种程度上也是受了老太太的影响,说:“希望吧,但我想就算我找不到他,也希望他能被一个好人家收养,万一这么巧就上了我捐助过的学校,条件也能好点,学习玩耍也能舒心一些。”


    夏星燃很坚持:“一定会找到的。”


    封竞点点头:“借你吉言,小师叔。”


    夏星燃一愣,感觉脸又热起来,心想封竞这人,看着斯文话少,不显山露水,谁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记得一清二楚,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发难,叫人猝不及防。


    他故作凶狠道:“所以我的嘴巴可是开过光的,不轻易说,说出来就一定会灵,你要珍惜。”


    封竞忍俊不禁,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善良又热情,乖巧又顽皮,偏执又疯狂,幽默又悲伤。


    “笑什么笑?”


    “没笑你。”封竞抬手指天,“我在笑月亮。”


    月色脉脉,封竞很想跟夏星燃说说话,在这个无人清醒的深夜里,只有一弯月,几盏灯,一台车,两个人。但他更担心夏星燃会感冒,所以在抽完又一支烟之后,他就开始赶人了。


    夏星燃没走,问他:“寺门不开,你今天晚上睡哪儿?”


    “车里吧,座位放倒凑活一夜。”


    刚一说完,封竞就见夏星燃皱起眉:“那能舒服吗?”


    “那怎么办呢?”封竞笑,“你要收留我吗?”


    一句玩笑话,但夏星燃很认真地在思考,能不能让封竞回家睡一夜,一是家里没有空余地方,二是怕江韵桓不愿见生人。


    “我随口说的,我年纪还不算大,在车里睡没问题,醒来保证精神抖擞,跑马拉松也手到擒来。”


    还吹上牛了,夏星燃嘁一声:“那我明天早上敲你窗户叫你起来跑步。”


    封竞笑问:“我要真能起怎么说?”


    夏星燃歪了歪脑袋:“那我请你吃早饭。”


    这个动作叫封竞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夏星燃蒙着眼,朝他走过来,然后抓住了他。


    “一言为定。”


    “骗你是小狗。”


    夏星燃还是没走,摸摸鼻子,抓抓头发,磨磨蹭蹭,突然想起什么:“哎,我车上有铛铛睡觉盖的被子,我给你拿过来。”


    封竞想说用不着,但夏星燃已经转身,很快地跑上了那斜坡。


    封竞看他打开车门,拿了被子又跑下来,递给他,还把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塞进他口袋。


    封竞无奈,也心软,轻声说:“快回去吧。”


    夏星燃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坡上走,封竞一直在后面看着他。


    走到坡上,夏星燃回身,突然很用力地挥了挥手。


    封竞弯起嘴角,感到了胸口满满当当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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