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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蒙眼捉人

作者:三拾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导航好像失灵了。


    从高速下来,封竞驾车七拐八绕,从国道到省道,接着开上这条乡村公路,路面由宽缩窄,两旁建筑也由密渐疏。


    导航的信号时断时续。


    在第二次走到死胡同后,封竞抬手把导航关了。


    关之前他扫了一眼,已经开了2436公里,跨越五省十四市,在地图上蜿蜒出一条狭长的曲线。


    这条路线封竞每年至少要走一个来回。


    乡间道路没有车,他一脚油门,仪表盘上的指针瞬间疾转,性能优越的发动机阵阵轰鸣,黑色吉普如箭射了出去。


    疾速倒退的风景映在血丝密布的眼底,封竞闭了闭眼,等再睁开时,他一个激灵,猛踩刹车。


    轮胎剧烈擦过地面,溅起了泥点,还差点撞上路旁一棵树。


    封竞粗喘着气,抬眼,定睛看,前方是只羊。


    除了在服务区歇过两回,封竞一直没阖眼,不能继续疲劳驾驶了,他下车,站在车边点燃一根烟,刚吸一口就听踢踢踏踏,再一转头,那只挡路的羊竟溜溜哒哒朝他走了过来。


    准确说只是小羊羔,通体乳白,叫人看着就想伸手去摸一摸。


    这小羊瞧着倒不怕人,围着封竞转了个圈,前腿抬高,粉嫩的鼻翼不停翕动,竟像是要去够他手里的烟。


    夹烟的手举起,封竞低头同羊对视,嘴角弯了起来:“想抽,多大了你?成年了吗?”


    这一开口才发觉嗓音哑得厉害。


    他垂眸瞧着,这小羊估计刚断奶,耷拉两只柔软的耳朵,欢喜地瞧着他。


    恍惚记得刚才路上遇见过一群羊,这是……落单了吗?封竞表情转为严肃,探身进车,在烟灰缸里摁灭烟,里面散落了长长短短不少烟头,接着半蹲下身,声音轻轻地问:“你妈妈呢?”


    小羊羔瞧着他,咩咩叫了一声,鼻尖轻碰他沾了烟味的那只手,封竞往回缩了一下,半晌,才又伸出去,在卷曲的皮毛上慢慢抚摸,跟想象里一样软。


    他想了想,干脆一把抄起这羊,往副驾一搁,上车,关门,发动,掉头开出一段,果然就见到了刚才的羊群。


    团团朵朵,像缀在绿茵上的棉花。


    放羊的是个瘦高的大叔,小羊踢踏着往羊群奔去,到其中一只羊跟前停下,姿态熟练地跪在地上,叼着乳.头贪婪地吮吸。母羊低头舔舐,又抬起往封竞的方向看来,眼眸似有湿润,接着仰头发出一声长哞。


    牧羊的大叔递给封竞一根烟,看着是自制的土烟,封竞估计自己抽不惯,还是接过来了,吸一口,满嘴辛辣,倒是一下子清醒了。


    他边抽烟边四下环顾,刚才只顾开车,忽略了沿途风景,没想到是个青山绿水的秀美之处。


    封竞又问那大叔打听个地方。


    大叔讲方言,连说带比划封竞还是云里雾里,还是大叔的小孙子抱着吃饱了奶的小羊羔蹦跳着跑过来,伸手一指远处,说:“在那边哩!”


    封竞望过去,那是一座山,海拔不算高,目测一千米左右。


    背倚蓝天腰环翠绿,仿若世外桃源。


    土烟抽完了,封竞告辞,临走前伸出食指在小羊羔毛茸茸的头顶上点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涡。


    沿路一直往前,然后就上了九曲十八弯的盘山路,两侧的山坡被网兜罩住防止碎石落下,除了对向偶尔擦过的三两辆车,连个人影都没有。


    封竞想到老牧民小孙子那句“一直往上开”,他便没停。


    又开一段,总算见着了人烟,路势变得平缓,路旁房屋也多起来,刚才还阴着的天有放晴的趋势,太阳的金光从云层中射出,叫人豁然开朗。


    封竞刹停车,向旁边走过的人问路,对方手一指说前头左拐就是了。


    于是左转,又往前行驶了大概两分钟,前方是个上坡道了,略窄,不太好开,他弃车步行。


    坡道两旁摆了好些零散摊位,卖自制果干、桃木手串还有桃木剑。封竞迈开僵硬酸麻的长腿,慢慢往上走。


    那道坡往上渐渐收窄,尽头处分了个叉,形成一个Y形,左手边是个三面围墙圈起来的小院,封竞扫了一眼,转向右边,一抬眼,一座古旧的建筑便映入眼中。


    门前几级坑洼台阶,两侧各立一个饱经风霜的石狮子,半敞的朱红色大门斑驳掉漆,再往上,一块稍显破旧的木牌匾上写着三个字。


    岚竹寺。


    封竞不禁哑然。


    还真有叫岚竹寺的地方。


    老太太前一晚做梦,醒来什么都忘了,唯独记得有座寺叫岚竹寺,顾不上心还突突地跳,唤来保姆一查,还真有这么个地方,立刻打给封竞,叫他去这寺里烧柱香,嘱咐了三遍“一定要去啊”。


    封竞听过,立刻说好。说来也巧,那寺的所在正好在他回程途中,下一个高速出口便是。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梁培章打来的。


    梁培章问他在哪儿,封竞报出寺名,梁培章咋呼:“去庙里干嘛,你要出家当和尚啊?”


    梁培章知道他取向,封竞嗤笑一声:“我就不能找个和尚当老婆。”


    “啧啧,口味真重。”


    “这庙在哪儿啊,都没听过……”


    对面悉悉索索,不知道干什么,封竞也没出声,默默打量眼前这座古寺。


    梁陪章声音又响了起来,明显亢奋不少:“原来在清远县,好地方啊,地灵人慧!正好,我有个剧组要去那边的影视城拍摄,到时你来给我坐坐镇,掌掌眼。”


    封竞今年刚满三十,同梁培章合伙开了家影视制作公司,凭着犀利的眼光和果断的决策,硬是在竞争激烈的行业里杀出一条血路。光是今年的春节档刨去分成,入账就超九位数,梁陪章都乐疯了。


    封竞并不缺钱,他出身演艺世家,祖父母那一辈起就是搞艺术的,爷爷是导演,祖母是有名的京剧演员。老爷子过世后,封竞的父亲继承衣钵,拍了不少经典影片,是国内电影史上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他还有个二叔,原先在国内发展,后来突然去了国外,如今是好莱坞赫赫有名的导演和制片人。


    是以封竞自小就在剧组摸爬打滚,场记、统筹、制片助理、选角导演、拍摄副导演……什么都干过,但他本人对拍电影没什么兴趣,十八岁那年父母车祸过世后,他上孝祖母,下养妹妹,无法长时间离家,便成立了影视制作公司,在祖辈积累的基础上劈出一条新路子。


    封竞知道梁陪章最近迷上了一个小明星,所谓剧组就是为了捧这个小明星才投资的。梁培章纵情声色犬马,相比之下封竞颇有点无欲无求,他不喜欢豪车房产,也不追求奢靡享乐,独一点,他喜欢捐钱。


    给学校捐,给福利院捐,哪里需要捐哪里。


    梁陪章管他叫“散财童子”“封大善人”。


    “我就是来替老太太上柱香,尽尽心,上完就走。”


    封竞边说,边绕到岚竹寺的侧面。石砌的围墙高过头顶,目测至少两米。他又走回正门,穿过半掩的门扉往里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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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这间寺不算大,不见僧人也不见香客,显得有些寥落,唯独院墙里外翠竹繁茂,在风里摇摇曳曳,展现出与凋敝的门庭截然相反的旺盛生机。


    封竞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不要给这间寺捐点钱,好好修一修。


    “你这趟去,莹莹她……有消息了吗?”


    梁培章欲言又止,说得含糊,封竞却知道他想问什么。


    孩子。封莹的孩子。他找了快六年的妹妹的孩子。


    “没消息。”封竞说,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


    一句“挂了”,他利落地切断了好友未出口的安慰之言。


    手机攥在掌心里,封竞再次抬眼打量,这寺古旧破败,估摸香火不盛,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会无端梦见。


    难不成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若真有天意,那菩萨能听到他的心声吗?


    空着的那只手垂在身侧,手指蜷缩起来,紧抵住手心,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半晌,又无力松开。


    封竞再一次深呼吸,面色已无异常,将门完全推开,问了句“有人吗”,抬脚正要往里走,忽然听到一声——


    “不许动!”


    他猛地回身,背后空无一人。


    心跳加快,封竞定在原地,心想难道是开车太久产生幻觉?


    “我数到三,都不许动了啊!”


    声音又响了起来,倒数:“三!二!一!”


    原来不是幻觉。


    封竞屏住呼吸,仔细分辨,那声音是从寺庙后方传过来的,和着树上鸟雀啁啾,一起被风送进了耳朵里。


    嗓音明快清亮,在这初春的傍晚让他感受到夏日的热烈。


    “汪汪!”


    “黄豆,你也不许动了!”


    封竞动了一下,双腿迈开,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在墙角转弯,沿这间千年古刹的侧面一直往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往前,往前,停不下来。


    快走到头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背影。


    那是个年轻的背影,清瘦但挺拔,上身穿着干净的白色卫衣,下身是条洗得发浅的牛仔裤,除他之外,旁边还有四个孩子和一条黄狗。


    封竞站定,黑色皮鞋踩在枯枝上的细微动静惊动了那人,那人转了个圈,露出了正脸,封竞才发现他眼睛上蒙着一条红领巾。


    几个孩子齐齐望向这个突然的闯入者,一个个睁大了眼,连黄狗也不叫了。


    “咦?这次躲得很好嘛,都没有发出声音。”


    说话的人向前伸着双手,摸索着往他的方向慢慢走来。


    封竞站在原地没有动,随着对方靠近,捕捉到了更多的细节。


    皮肤很白,将暗未暗的橘色夕阳穿透竹叶照下来,在他乌黑的头发上洒下一把粼粼碎金。


    对方一步步靠近,修长的手指最先触碰到胸膛,唇便弯了起来,然后一把揪住他的衬衫。


    “抓到你了,哈哈!”


    很快,这人歪了歪脑袋,似乎思考孩子怎么会长这么高。


    他一手还抓着封竞的衬衫领子,另一只手慢慢地、试探着地往上,缓缓摸过眉毛、鼻梁……最后停在了因为缺水而有些干燥的嘴唇上。


    没有阻止,没有叫停,封竞只是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大概终于意识到不对,对方一下缩回手,抓着衣服的手也松开,往后退了一步。


    “陈锋?”


    问话的同时扯下领巾,封竞便对上了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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