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无尘的月悬在桃花寨的四周,映出桃树枯枝的影,徐怀霜孤站在木板架起的廊下,静静盯着地面的折影瞧。
朱岳与任玄重回桃花寨很是高兴,一时兴起挖了埋在寨子后头的陈年酒酿,对坐吭笑饮酒。
期间任玄眯着眼朝徐怀霜招招手,“大当家,傻站着干什么?高兴傻了?过来喝点啊!”
徐怀霜摆一摆脑袋,抿唇思衬着盘踞在脑子里的想法,几晌才道:“我不喝,朱岳,等下山了你去寻兵书来。”
朱岳狐疑瞟她,“要兵书做什么?我和任玄不是在帮你训着那些兵?”
真是怪哉,大当家这些日子恨不能不去军营,眼下倒是管他要起兵书来了!
便见大当家轻声道:“我不能总躲着呀......”
徐怀霜如是说着,心内免不得去悄悄计较一些古怪东西。
来一趟虎虎山,她倒窥瞧了许多意料之外,这许许多多的意料之外里,又有一些意料之中。譬如她在上山的路上有想过,她兴许会改变一些观念。这些日子以来,她努力扮演着江修,也四处提防着,她担忧江修会顶着她的身体行无礼之事,担忧这个那个。
归根结底,其实是不信任。
她又怎么能毫不保留的信任一个男人呢?
即便他们现在变相成为彼此。
可大约是这些时日,她被迫卷进金銮殿那样的地方,又时常与朱岳和任玄相处,在出言不逊、出尔反尔的官与直言直语、信守承诺的匪之间,她心内莫名对匪牵出了一丝信任。
徐怀霜稍稍歪身靠向廊柱,偷瞄喝酒的二人一眼,拇指掐着尾指指腹,尤为小声道:“就这么点信你。”
这话不知是在对徐家的江修说,还是对她自己说。
决心暂且信任江修后,她自然不能再靠躲避来行事,于是方才便向朱岳讨要兵书。
她不识武功,用蛮横武力训兵简直是天方夜谭。
因此便将希望寄托在兵书上,照着书上所教,总不会出什么错。
徐怀霜心思辗转了不知几晌,又无声叹出一口气。
她擅长吟诗作对,还真是头一回要汲取认知以外的东西。
她窃窃想着,倘或那兵书真到了她手里,她也要捧着呆一呆。
思来想去,这些也是后话了。
徐怀霜不敢忘却此番上山的目的,江修的叮咛在她耳侧反复鸣响,成了一道魔咒,她便入了魔一般在廊下左拐右拐,最终在一间屋舍门前停步。
她抬眼认真瞧着。
门上悬挂一串佛珠。
正如江修所说,便是他的寝屋无误了。
轻轻给门往里推开,里头也没什么摆件,一切都是那样简单。三两桌椅,一张未挂帐的床,叠成豆腐块的被褥堆在床角,一张打磨得光滑的书案随意摆在东墙边,细细瞧去,堆成小山高的书籍竟是坊间书翁随意编排的八卦之谈。
陡地忆起江修说桃花寨里暗藏许多机关,徐怀霜不敢多碰,径直弯腰,在床脚摸出了信号弹。
握着信号弹蜇回去,便见二人在猜拳。徐怀霜头一回使信号弹,不大会用,也不想露馅,遂悄声行至任玄身后,轻轻喊他:“任玄。”
任玄一霎打了个激灵,回首瞪她,“做什么?吓死我了!”
徐怀霜已然能接受自己在面对他二人时扯一些无伤大雅的谎,“你起来,少喝些酒,帮我把这个放了。”
任玄接过信号弹嘀咕:“你大半夜找乌风?”
乌风。
徐怀霜在心内暗暗记住这个名字。
瘪一瘪唇,学着江修的语气道:“啰嗦,叫你放就放。”
半空啪地绽响,徐怀霜缓缓收回目光,落在二人身前的矮杌上,“喝了酒,今夜还能回城么?”
任玄蓦地打响喷嚏,搓一搓肩,怪声怪气道:“哟,还装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死咱们这寨子了,你平日里这个规矩那个规矩,都回家了还装什么?别告诉我你真想回城?”
徐怀霜点点头,“我想。”
任玄:“......”
拗不过徐怀霜固执讲理的模样,见她又将季聿之那厮搬出来,任玄再是不情愿也妥协了,“行行行,咱们不留在这儿过夜,省得被那狗玩意抓住把柄,不都说做官好么?我看,是真他爹的憋屈!再来一回,这鸟蛋副将,我看都不带看上一眼!”
贪婪瞧着桃花寨,任玄恋恋不舍浇灭火把,于是便由没怎么饮酒的朱岳驾车,任玄歪在外头给自己绑了根绳子,呼呼大睡,带着徐怀霜一并下了山。
离开岑寂孤冷却明亮的虎虎山,往喧嚣热闹却黯然失色的盛都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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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哄的大节过去,正是初四。外头扎的炮竹响彻不停,徐宅里里外外都热闹得紧,家里有公务或要职在身的爷们各自当差去了,老太太的苍松斋里,一家子老小伏腰对坐,正聊着家里的小辈节后念学一事。
“哼,我才不要去松阳!”瘪着嘴出声的是三房的徐圭璋,十六岁的年纪,穿一件绣竹的藕色圆领袍,不光瘪着嘴,眉头也紧紧攒着。
他不太高兴,却碍着老太太坐在上首,只敢垂着眼反驳:“家里三个好男儿都有想做的事,二哥哥读圣贤书,想学大伯一样走官路,三哥哥没心没肺,想是只顾着吃喝拉撒,也没见四婶婶多逼他,我在家塾里念念就行了嘛,我不喜欢念书,母亲怎的总要逼我。”
这话叫徐之翊听见不乐意了,乜他一眼,直起腰来叉着,“我怎么没心没肺只顾吃喝拉撒了?”
徐圭璋一阵歪理说得三太太袁淑兰心窝的火直往外冒,便紧拧一下他的耳朵,低斥道:“你嘀嘀咕咕说半天,我听不明白,你说你不喜欢念书,那你说,你要做什么?当着祖母的面说!”
徐圭璋吃痛让开,低呼道:“母亲真舍得下狠手,儿子的耳朵哪日给拧掉了,看哪家的姑娘还瞧得上我!”
言讫他飘忽的眼神往老太太身上悄悄送去,见老太太闭着眼,便吐半截舌尖,小声道:“我、我想去跑江湖,做大侠。”
“噗。”
只一字,轻飘飘的,却叫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掠过去。江修坐在冯若芝下首,仗着今日人多,很是不正经的跨着腿,手上还抓着一捧瓜子,见人看来,便似笑非笑道:“六弟弟为何想做大侠?”
徐圭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因为做大侠威风啊!”
江修暗窥他细胳膊细腿的模样,暗暗耻笑。
正要说些什么泼醒他,那徐文珂却眼珠子一转,将话茬得远远的,“四姐姐可别笑话我家哥哥,我瞧着家里给请的那位陈西席是不来了,八妹妹还没进过家塾呢,等过了年,八妹妹念学的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来了?”
她说话间刻意扬声,一双眼不停往老太太身上瞟,很是有故意提醒老太太先前江修是如何失礼的事。
果真老太太睁开了浑浊的眼,环扫堂下一圈,几晌沉声问:“老大媳妇,先前那位陈姓西席究竟是为何不来了?”
郑蝉忙道:“婆母莫怪,陈西席在年前入冬那会给媳妇告假,只说家中有事,前几日来了信才晓得是家里老人过身了,陈西席忧得食难下咽,细想几日便将咱们府上的教学给辞了。”
暗窥老太太的脸,见其紧绷着脸,唯恐老太太责怪自己办事不利,郑蝉又道:“不过请婆母放心,申家那头得了消息,申太太便推举了一位姓王的西席过府,只是要到元宵后才能正式登门了。”
郑蝉口中的申家乃莺雀巷申国公家,也是个富贵门户。
他家太太蔺氏与郑蝉早些年交情匪浅,膝下一子名唤申麟,早两年与大姑娘徐徽音定了亲,不想申家老太太故去,为着给老太太居丧,这门亲事一耽搁便是三年。
不知是提及了申国公府,还是当心头肉疼着的孙女,老太太的面目柔和了些,只点点头。
江修冷不防被徐文珂带进坑里,正烦着,又听她喋喋不休道:“是么?那太好了!这厢先谢过大伯母了,只是如今府里就四姐妹念家塾,四姐姐与五姐姐同岁,懂得比我多,我年岁虽小些,日夜赶着些进度,倒也追上两位姐姐,但八妹妹才十岁,这......”
她瞧着很是为难,“西席所教的文章深奥,八妹妹年纪太小了,又正是贪玩的时候,若非叫八妹妹与咱们一道,恐会磨了八妹妹的性子。”
这一番话说下来,冯若芝的脸色便没那么好看了,勉强挤出一抹笑挂在脸上,“那照珂姐儿的意思,我家这才十岁的皮猴儿,是不配与你一道念学了?”
徐文珂忙惊惶赔笑,“四婶婶,我怎的会是这个意思?”
她仿若是没瞧见暗暗睇眼的嫡母,自顾要将话圆回来,“我是觉得,不若八妹妹的功课今年便先交给四姐姐,八妹妹到底是四姐姐嫡亲的妹妹,四姐姐又满腹才华,便是从前那位陈西席在时也多有夸赞,想是能将四姐姐教好。”
江修一双眼在徐文珂身上扫量,又回身瞧坐在自己下首、明显鼓着腮的徐意瞳,心中料到这徐文珂是明知徐意瞳不喜欢徐怀霜,明知这对姐妹间多有隔阂,便打定了主意膈应人。
于是他冷笑一声,扬声道:“好稀奇,徐文珂,你自己是个刚及笄的,屁大点的人,还嫌弃比你小的?”
显赫世家里鲜少有人将屎尿屁挂在嘴边,冯若芝一霎旋首去瞧老太太的神情,果真见其原本柔和的脸又冷硬起来,暗道不好。
正囫囵思索着该如何打圆场,便见徐文珂陡起身,两个拳一握,结结巴巴道:“什、什么屁、屁大点!四姐姐说话怎如此粗俗?”
江修翻一翻眼皮子,反剪胳膊去拽徐意瞳的衣领,给她当作木桩似的往徐文珂身前一杵,耻笑道:“可不是么,小小年纪又怎的,我妹子才十岁,个子已经蹿得快比你高了,你瞧着倒更像是小屁孩。”
“说屁又怎么了?”
“人吃五谷,你不放屁的?”
说及此处,趁离得近,江修低声道:“我以为经过上回,你不会来我面前胡乱舞个没趣,你知道你为什么长不高么?”
他狞笑起来,紧盯着徐文珂气恼的脸,“就是屁放少了,回去了记得多吃些好消化的,把你那五脏六腑里的阴阳怪气都排出去,再要不得几日,想是你就能比我妹子瞧着更像大人了。”
徐文珂被气得脸都黄了,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立在原地咬唇要哭,回身遥遥往老太太身上一望,老太太却只将眼神留在江修身上,她忿忿摁下心里的不平,眼泪也给摁了回去,半晌硬着头皮伏腰:“祖母,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了。”
自知理亏又不得关注之人,连退出去的声响都是轻的。
徐意瞳冷不丁被拎过去,再回神来已见胞姐说退了徐文珂,却不高兴,撅着嘴,闷声不吭回了冯若芝身边。
徐家四姑娘近来总冒些粗鄙之言,徐家人已是觉得古怪,可她就站那儿,眼鼻耳喉都是熟悉之相,便不会有谁往奇怪之处琢磨。
只当四姑娘稍稍改了性子。
毕竟往往这时候,四姑娘总会想法子圆回来。
譬如此刻,察觉老太太沉沉目光落在身上,江修想着徐怀霜的叮嘱,哪怕心里有些别扭,却仍是轻咳一声,“祖母,我也有些不舒服,昨夜没睡好。”
老太太不喜四姑娘总是如此冒冒失失,也许是外头太过热闹,喧嚷声冲了进来,倒也没过分斥责。
只提醒着江修,莫要忘了规矩。
旋即又定下:“珂姐儿说得也有些道理,瞳姐儿便在开春前先跟着霜姐儿学学吧,待过了春天,能啃下些晦涩的东西,再与姐姐们一并入家塾。”
念学之事甫一聊毕,老太太便称乏了。
冯若芝领着儿女出了苍松斋,一眼望去,便是小女儿高高撅着能挂油壶的嘴,懒怠的儿子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登时恨铁不成钢,剜了徐之翊一眼,揽过徐意瞳两片薄薄的肩,命道:“你也不小了,十岁了,是该跟你姐姐学学!”
徐意瞳将脸撇开,哼道:“我才不要!我喜欢大姐姐和五姐姐!”
冯若芝用力戳一戳她的额心,语气重了三分,“她是你的亲姐姐!你难不成想跟你哥哥学些斗鸡走狗?我明白告诉你,当年你哥哥被我发现在外头胡闹,我险些打断他的腿,你也要这待遇么?”
徐意瞳到底年纪小,闻声缩一缩肩,“不。”
冯若芝便乘势追加,低目睨她,“可想好了?跟你姐姐学,还是跟你大姐姐五姐姐学?我告诉你,你大姐姐五姐姐可救不了你,我有三个孩子,大不了两个都废了,我也还有你姐姐。”
徐意瞳睁着圆圆的眼,虽说满是不情不愿,却碍于认知有限,只得小声妥协:“......跟姐姐。”
江修在一旁好笑看着,不免腹诽。
若是叫这便宜娘晓得她引以为傲的女儿也换了芯子。
想必又是另一番鸡飞狗跳了。
这厢暂且不论,徐意瞳虽排斥嫡亲的胞姐,亲另外两个隔了一层的堂姐,徐徽音与徐蓁蓁却浑然不觉,噙笑捉裙往江修这边来,说是听婢女来信,府外来了几个货郎,想着有些新奇玩意,便拉着江修一并去。
而险些被打断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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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徐之翊自然不肯与母亲待在一处,忙追去,“嗳,等等我,我也去!”
便也无人在意,早先被阖家规训的徐圭璋,偷偷朝着另一头角门溜了出去。
大节后的热闹余韵还绕着茶肆酒馆,正月里开门做生意的铺子益发多,下晌艳阳高照,一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上好的锦袍,领着一人穿过护城河横跨的桥。
少年双唇翕合,说话间从眼缝里透出几分清澄,“你与我有缘,既接连几日都在街上碰着,见你肚里有些墨水,日后说不定真能同在松阳念书,我便替你搭了这条线。”
身后那人瞧着十五六岁,个子还算高挑,吊着眼四处瞧着盛都的富贵荣华,连连应声,“是是是,承瑜多谢宋兄了。”
这衣着光鲜之人便是吏部侍郎闻大人的一门亲戚,算是闻大人妻妹的侄子,姓宋,唤习迁,绕得虽远,平日嘴却甜丝丝的,也鲜少上门打秋风,倒叫闻家高看一眼,逢年过节不忘了这位小辈,叫他在盛都城里也好过起来。
宋习迁扯过衣袖遮一遮迎头的光,便顺势问:“你是蜀州元县来的,我晓得松阳有位周夫子也是蜀州元县人,我倒是好奇,你怎的不去求他?”
那人借故去瞧桥洞下淌过的乌篷船,眼神几分躲闪,“我......”
话未说完,便见宋习迁朝桥下挥手,“六郎!这边!”
言讫便匆匆朝他解释起来,“行了,周夫子什么的暂且不说,书院里有位徐夫子,你可千万莫小瞧了,这徐家就是个官窝,家大业大,徐夫子虽只在书院教书,背后的门路却宽得很,我今日给你牵线的正是徐夫子的儿子,喏,人来了,你仔细着!”
徐圭璋几步跨行至桥边,白净的面上落下几丝耀眼的光,见了宋习迁,便道:“今日我在家中被拘着,险些遭长辈围殴,幸得你早早派小厮给我递信,我才偷溜出来。”
话一顿,他瞧见宋习迁身后站立的人,遂问:“这是?”
那人垂着眼,唯恐冲撞,忙拱手,“贵人百事吉,小的姓李,贱名承瑜。”
徐圭璋狐疑瞟宋习迁一眼,宋习迁便拉过二人,往茶肆去,“今儿太阳真刺眼,走,我请你们喝茶,都是朋友,互相认识认识。”
徐圭璋一路跟宋习迁往茶肆走,路才走半截便听清缘由,没来由暗瞪宋习迁一眼,凑近低道:“我都不想念书,你反叫我送个人进松阳,你是觉得我这身皮许久没叫家里松了,存了心害我是不是?”
行至茶肆门口,李承瑜便只垂着眼,拱手请徐圭璋先进,徐圭璋虽不爱念书,礼数却齐整,即便不愿应下此事,也暂未挥袖离去。
李承瑜想是万分想进松阳书院,叫掌柜领着三人上二楼,进了雅间,抢着点了几样瓜果点心,并两壶上好的茶,见掌柜一出去,便忙取下书箱,翻出里头的文章摆在徐圭璋面前,神情些许畏缩,“还请贵人赏眼看一看,小的跋山涉水而来,背负家中尊长期望......小的......”
话音未落,徐圭璋剪着眼皮往文章上看,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愿应下此事,便想着多聊几句再拒绝,于是问道:“跋山涉水?你从何来?”
李承瑜抬眼暗窥,不敢窥探他的脸庞,却还是忍不住轻扫其穿着,在心中细细计较。
徐圭璋虽穿了件有些张扬的袍子,举手投足却是大家做派,腰间那枚玉佩更是他叫不出名字来的上等好玉,富贵体面的人家耀眼得如此轻松,比及他自个,光是为了请宋习迁搭线,便已有些吃力起来。
他只睇去惊鸿一眼,忙将脑袋垂得更低,“小的自蜀州来,祖籍元县,家也住元县。”
原以为这样出身富贵的小公子会瞧不起外来者,不料徐圭璋听及他的出身,并未讥嘲,而是撑桌凑近些。
李承瑜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旁的什么,总觉着他语气变沉了。
“元县?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再说来听。”
“小的姓李,贱名承瑜。”
又听徐圭璋问:“那你家中几口人?细细说来。”
李承瑜只道他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忙牵出一抹笑,答道:“家中加上小的一共三口人,小的母亲走得早,便是父亲与小的、还有幼弟一道生活,家中些许薄田,尚能度日。”
“哦,幼弟几岁呢?”
李承瑜笑意更甚,“尚才五岁。”
徐圭璋顷刻敛了唇畔维持涵养的笑,起身道:“你想走我的门路进松阳?”
李承瑜:“是。”
徐圭璋当即旋身往外去,“晓得了,明日醉仙楼摆膳,我回家与长辈说道一番。”
李承瑜大喜过望,登时客气追去留人,却也只追见一抹背影拐下了楼梯。
这厢喜滋滋在心中得意,而徐圭璋一出茶肆便喊来小厮一并赶回了府。
甫一迈进园子,便见家里几个姊妹在园子里晒太阳,实属乐哉。
徐圭璋冷下脸,怒气冲冲行至几人身前,胡乱斟了半盏茶喝!
江修被徐蓁蓁与徐徽音拉着挑选新奇玩意,随后又被徐之翊请着在园子里赏花饮茶,早已是作势要离去。
见徐圭璋一副被人得罪之态,便散漫一笑,随口问了句:“怎么?”
徐圭璋一扫几人,心里怄着气,咬牙道:“你们猜我出去见着谁了?”
徐之翊掷来一眼,“谁?”
徐圭璋遂将遇见李承瑜一事尽数告知,“我只怕冤枉错了人,细细给他盘问了,蜀州,元县,家中一些薄田,五岁的弟弟,全对上了!”
说罢他愤恨捶桌,“好个读书人,做下那样的龌龊行径,还敢求门路求到我身上来,我约他明日在醉仙楼摆宴,我定要想个法子狠狠惩治他!”
徐之翊也是个气性大的,一霎忆起那王家小女来,当即便拽着徐圭璋往外冲,“走,三哥哥跟你一起去准备,反了他了!”
未行几步被徐徽音拽回来,“哎呀,天子脚下,你们还想杀人不成?”
徐蓁蓁也劝道:“就是,我和大姐姐也生气,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可先前祖母才不高兴呢,你们别惹事!”
徐之翊涨得脸红脖子粗,“难不成叫他逍遥法外!”
说来说去,两方争执不下,徐圭璋便将问题抛给江修,“四姐姐,你说,我和三哥哥明日该不该去!”
江修稳坐亭内,慢条斯理替自己斟了半盏茶,透过洇散的水雾望过去,一眼透出满腹坏水,“去啊,为何不去。”
他朝徐圭璋招一招手,“你不是想做大侠?多好的机会。”
末了又朝余下三人招手,“过来,我有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