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满抱着两盒杏仁糕跑回车里时,发梢沾了点秋风的凉意。
她刚坐稳,商临渊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两盒包装古朴的糕点上,眸色微动。
“买这个做什么?”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曾祖母以前总念叨这家的杏仁糕,说别家的都少了点杏仁香。”
鹿小满把糕点放在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盒边缘:“不知道她现在还爱不爱吃。”
商临渊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六年前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
那时她还是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总爱跟在奶奶身后,手里捧着这家店的杏仁糕,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你倒是还记得她的口味。”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那……还记得我的喜好吗?”
鹿小满的动作猛地一顿,耳后瞬间泛起红晕。
怎么会不记得?
他不喜欢吃香菜,喝咖啡要加两块方糖,吃虾必须挑净虾线,甚至连睡觉时喜欢靠左侧躺……
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这些,她怎么能说出口?
她抬起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语气故作平淡:“时间太久了,早就忘了。”
商临渊眼底的光暗了暗,没再追问。
他身体重新靠回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车子驶过路面的轻微声响。
鹿小满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侧脸线条冷硬,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竟莫名有些发慌。
黑色宾利平稳地驶入绿树掩映的车道,铁艺大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里气派的欧式别墅。
暖黄的灯光从落地窗倾泻而出,映着庭院里修剪整齐的冬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蓝雪花香,一切都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却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鹿小满抱着鹿鸣蹊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车子停在雕花门廊下,管家早已候在门口,看到商临渊下车,恭敬地弯了弯腰:“先生,老夫人刚醒过一次,一直在念叨您。”
商临渊“嗯”了一声,伸手想去接鹿小满怀里的孩子,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她单手放下儿子,牵着他的小手。
他眸色暗了暗,转而推开车门:“进去吧。”
推开厚重的雕花实木门,客厅的全貌瞬间映入眼帘。
挑高的穹顶悬挂着一盏璀璨的水晶吊灯,细碎的光芒洒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出周遭的景象。
客厅整体采用了欧式古典风格,墙壁上挂着几幅价值不菲的油画,画框边缘的鎏金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踏入客厅的瞬间,喧闹的人声骤然停滞。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有惊讶,有探究,还有毫不掩饰的鄙夷。
客厅中央的欧式沙发上坐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正是商父商砚秋,他手里捏着紫砂壶,眉头微蹙地打量着鹿小满。
旁边的林清菡看到鹿鸣蹊时,眼神明显柔和了些,可看到鹿小满,又恢复了几分疏离,只是没像从前那样冷言冷语。
沙发另一侧坐着堂弟商叙白,他穿着件米白色针织衫,看到鹿小满神色一紧,下意识想站起身。
却又在触及商临渊的目光时,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只能低下头,掩去眸中的失落与恨意。
他恨商临渊,恨他六年前夺走了鹿小满的清白,更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不是鹿家那丫头吗?多少年没见了,怎么突然回来了?”开口的是商临渊的姑姑商砚芹,她穿着香奈儿套装,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刻薄的笑。
“当年不告而别,我们还以为你早跟你那跑路的爹一样,在国外逍遥快活呢。”
鹿小满抱着鹿鸣蹊的手更紧了,指尖几乎嵌进孩子的衣服里。
鹿鸣蹊皱着小眉头,仰起脸冲商砚芹喊道:“不许说我妈咪坏话!”
“哟,这就是你当年……”商砚芹的话没说完,就被商临晚冷冷打断。
商临晚穿着干练的职业装,怀里抱着女儿馨馨。
她瞥了眼鹿小满:“姑姑,少说两句吧,奶奶还在里面躺着呢。”
商临晚脸色变了一下,到底是没发作出来。
商临晚看着是帮鹿小满,但眼神里的不屑却藏不住:“鹿小满,你还有脸回来?当年那些事传得沸沸扬扬,你就不怕污了商家的门楣?”
她怀里的馨馨一看到鹿鸣蹊,眼睛立刻亮了,挣脱妈妈的怀抱,跑到鹿鸣蹊面前,甜甜地喊了声:“鸣蹊哥哥!”
鹿鸣蹊气这些坏人欺负妈咪,心里不高兴,只轻轻点了点头。
鹿小满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来这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年她从商家不告而别,外面那些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商家一些人估计也信了。
她不想解释,这次回来是看曾祖母的,其他人怎么想,不重要。
商叙白忍不住看了一眼鹿小满,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商临渊往前站了一步,将鹿小满和鹿鸣蹊护在身后。
他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眼神冷冽地扫过众人:“我带回来的人,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
他的目光落在商砚芹身上,语气冰寒:“姑姑要是嫌家里太清静,不如早点回自己家去,省得在这里添堵。”
商砚芹被他怼得脸色发青,想说什么,却被商砚秋一个眼神制止了。
商砚秋放下紫砂壶,沉声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医生还在给老太太检查,别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商临渊没再理会众人,转头看向鹿小满,声音放柔了些:“你带鸣蹊去旁边的休息室坐会儿,我去看看奶奶。”
鹿小满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刚要走,就被林清菡叫住:“小蹊,过来让奶奶看看。”
鹿鸣蹊犹豫地看了眼鹿小满,见她点头,才从她怀里滑下来,跑到林清菡身边。
林清菡立刻拉着他的小手,柔声问:“刚才吓到了吧?奶奶给你拿糖吃。”
看着这一幕,客厅里的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林清菡居然会对鹿鸣蹊这么好。
商砚芹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敢开口。
鹿小满看着儿子和林清菡相处融洽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刚要转身去休息室,就听到商叙白小声说:“小满,对不起,我刚才……”
“没关系。”
鹿小满摇摇头,没再多说,径直走向休息室。
她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在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大家庭里,有太多的暗流涌动。
而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