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有两只黄鹂相鸣,歌声悦耳。
树下,韦姜正蹲伏着身子,手中拿着柄小锄头翻着泥土。
她不禁吐了口气,虽然这树下的土早被动过,但现在再翻一回还是颇为的费力。
看着眼前的土坑中露出一角褐色的陶瓦,她心想总算有了,不然她就要怀疑小满报的方位了。
又过了半刻,韦姜小心翼翼地将那埋在土中的陶罐抱在怀里,顺带着拍去了上方沾染的土尘。
是个刻有鲤鱼荷叶纹的圆腹陶罐。
她将陶罐一路抱回了屋里,只觉得它沉甸甸地,想来不出所料的话这是坛酒。
韦姜想到先前小满神神秘秘地同她说先生在院落里的树下埋了好宝贝,再看手中的这陶罐,过去的种种往事忽然上涌。
曾经在家中时父亲最爱珍藏那美酒,她自幼便经常听父亲向别人展示那些酒以及用它们来宴客。
那时的韦姜在好奇心驱使下,趁人不注意偷偷开了坛酒,给自己倒了杯来尝。
不过这酒刚入口她便觉得辛辣无比,就连那舌尖也感到一阵酸麻,待那酒过了喉后自不必多说,她整人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后便是铺天盖地地一顿咳,酒杯也倾倒在地上。
后来咳声将父亲招来,当时的父亲看到她满脸通红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误食了什么,一时也没注意周围。
待韦姜转好了些,看到地上的酒杯时这才反应过来。
最后父亲毫无意外地将她训斥了顿。
思绪逐渐收回。
韦姜回到屋中时,小满正好端着饭菜来,见她将那陶罐放在桌上,不禁也好奇地凑上前来。
他站在桌前,端详了一阵子道:“这就是先生埋在那树下的宝贝?”
小满刮挠着下巴,眼睛不离那陶罐,问韦姜里头装的什么。
韦姜说还没打开,“我猜装的大概是酒水。”
正要说里面会不会是糠咽菜之类的小满闻言一顿,好吧,只有他光想着吃的没想到喝的。
又仔细想想家里菜脯这么多,先生也没必要埋一坛菜脯下去。
“那咱们是现在打开吗?”小满跃跃欲试地问。
毕竟先生埋了这么个东西今日里才告诉他,还让他大费周折地引导三娘去翻那树下的土,实在想不出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最好还是等先生来罢。”她说。
小满听完,不由想先生每回用饭都是来得最晚的。
若等他来,恐怕花都谢了,可若是自己擅自打开,恐怕又要挨先生一顿训。
他心中天人交战之际,手却比他大脑更快一步,已经将那陶罐打开了。
“好香。”小满闻到那散发出来的淡淡酒香,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韦姜本要阻止他,可他终究比自己快一步,见此情形她只好劝小满赶紧将那陶罐封好,不然被先生看到,那恐怕真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小满也是这么想的,纵然自己存了心打开它,但想到发起脾气来的先生不禁后怕。
他也恨那浓郁的酒香险些让他沉浸其中,便立马将那陶罐封上。
待高先生来时,他看了眼那褐色的圆腹陶罐。
随后,转头举箸去搛那桌上的菜,仿佛只当没看到一样。
反观一旁的小满,表情无比生硬,一看就让人觉得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但今儿先生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也没张口就来地说他,只叫了声小满。
“先生有何事?”
被突然点了名的小满只觉得如坐针毡,满脸紧张地看向高先生。
嘴里嚼着饭菜的韦姜看着他那个模样都替他摸了把汗。
“好好吃饭,你那搛的菜都掉桌子上了。”高先生提醒道。
小满先是啊了声,后来才反应过来连忙哦了几声。
一顿饭过后,高先生便带着韦姜去后山散步,独留下小满在家中洗碗。
不过小满也没有怨言就是了,反而有股劫后余生的感觉,应了高先生的吩咐便老老实实地去干活了。
-
大雁山中,韦姜跟在高先生的身后。
山路崎岖,少有平坦的道路,好在山中绿景环绕,让人挪不开眼,再加上宜人的气候让人感到十分舒适。
待上了山,视野豁然开朗,遥遥看去有一搓角亭子屹立在天边。
二人往那亭子去时,高先生忽然感叹:“这日子真是快,居然快要清明了啊。”
韦姜看着那拿着坛酒的高先生,他虽满头霜白,肉眼可见的老态,但气度依旧豁达。
韦姜闻言,一时不明白高先生说这句话的意思,再三忖度后也只附和了声。
待二人离那亭子越来越近,她见那撮角亭上方的匾额上书道:“悠然”。
字迹虽龙飞凤舞,可足够看出书这副字的人浑厚的笔力。
韦姜只觉得一股难言的熟悉感自内心迸发出来,是了,这是当日在聂易同的府里,她在书册上看到的韦三父亲的所书的字啊。
山顶上刮着大风,将韦姜的乌发刮得糟乱,那贴身的衣裙也布满了细褶子。
高先生也在看那块匾额,过去的回忆源源不断地涌出,他驻足回头看着她,问:“你可知这二字是谁所书?”
她一时失神,被突如其来地一问这才缓过神来,“是我父亲所书。”韦姜缓缓地道。
韦姜十分肯定,却也很歉然,因为那不是她的父亲。
高先生听她这般答,点了点头,看起来对她的答案无比满意。
他同韦姜讲述了这块匾额的来源,当时韦公见他居住在此地,便在大雁山中造亭,并题字“悠然”。
其意为:不管先生在哪,我会一直祝先生过得悠然、顺遂。
将往事告诉韦姜后,高先生便眺望着远方,那高耸的绝壁上,长着一株松,它并不高大,甚至还有些矮小。
可它任凭着高崖上的劲风将它吹得弯枝都没有倒下。
“这酒是韦公前些年赠予我的,他于我的恩情我此生没齿难忘。”高先生神色黯然地打开那坛酒,转而郑重其事地道:“所以今日我才会设计让小满引你去将它挖出来,因为我要用它来祭奠你的父亲。”
韦姜只觉得耳边的话全数化作了风声,眼睛不由自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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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润发烫。
她终于明白,先生为何要这样做了,让作为女儿的她亲手来做这些当然视为理所应当,届时韦公若在天之灵,那应当有多欣慰啊!
可是,她并不是韦三。
高先生将那坛酒倒在地上,石板上溅起层层水花,酒香湮没在空气里。
韦姜还听到他对着石板说:“你的恩情我还未还清,那么我会尽自己所能照顾好韦三,以报答你生前对我的恩。
泪水漫出来时,韦姜咬住唇没出声。只有酒液还在流,流过石板渗进那土中,像把什么东西永远埋在了这山中。
温热的泪水也随之淌过面颊,风虽吹得她脸庞发凉,但不知为何,浑身上下都是暖的。
一切结束时,先生说若不是因为官府盯得紧不能给韦公立碑,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看着韦姜一副十分低落的样子,也知她约莫是想念父亲了,所以又说说清明的时候再来山上看看。
韦姜应了,二人就此调整好情绪后下山。
下山时,她又忍不住回望了眼远处的撮角亭。
-
时间又过去了半载,天气逐渐凉爽。
小满不再每日拿着柄大蒲扇扇着喊热,也不央求着先生说想要下水去玩。
拿先生的话来讲就是现在这家伙比鸡都安静。
期间陆管家也登过门,说陆老爷的病情经过许多日子的调理控制住了。
这本该是喜事一桩,但陆管家还未说完便被先生赶去了外面,只得站在外面扯着嗓子说完再走。
这一日,先生说要带他们出一趟远门。
小满开心极了,虽然自小到被先生收留带在身边,但每次先生都是一人外出,让他留下看家。
这一次听先生这么说,顿时喜出望外。
听到这一消息的韦姜自然也是高兴的,因为成日里看遍这四周风景也早生了倦意。
但他们这一次的旅途,却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小满看着眼前的这座山,朝一旁的高先生问:“先生,这就是你此番出来的目的地吗?”
他这几日风吹日晒下来,脸庞都晒得黢黑,还有那身段也不断拔高,长高了不少。
高先生说是,他又问为何来这,可先生也不知今日怎的,着实会吊着胃口,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越往山中走,便看到远处有一个同在芦州时住的一样的小院落。
几只鸡在鸡圈里乱跑,小满见到后犹疑地揉了揉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了芦州。
随后,他们往前去,见一人正握着把谷子喂给那鸡圈里的鸡。
当他注意到他们三人时,那人便拍了拍手,也看向他们这边。
高先生走向他面前,道:“许久不见了,师弟。”
那人则回道:“的确好久未见了,但你每次来找我时,都会给我带来许多麻烦。”
韦姜站在高先生的身后,看着说话的那人,一身月白色的圆领长袍,上面并无纹饰。
满头乌发仅用一支青石簪固住,面容俊朗,可此时沉静的他却让四周都透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