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烟慢吞吞地接起,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喂?”
“若烟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陌生的中年男声,正是沐家现任掌权人,也是她血缘上的父亲沐柏庸,“身体好些了?全家都盼着你回来呢,你奶奶还为筹备了认亲宴。你看…不如我让周叔去接你?”
全家盼着她回去?沐若烟心里嗤笑一声,怕是盼着她回去当靶子,某些人跃跃欲试了吧。
至于这个温吞的父亲,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她抬眼看了看秦九司。
秦九司的目光从文件上抬起,深邃的寒潭对上她清亮的眸子。无需言语,共感传递来一丝极淡的、混杂着探究与权衡的思绪。邪修线索未明,秦远忠还在审讯中,这沐家水深难测,让她一个人回去,只怕除了生是非,毫无益处。
“沐先生,”秦九司直接拿过手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会派人护送沐小姐回去。陈老特意嘱咐过她需要静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没料到秦九司会直接介入。“…有劳秦三爷费心。那…我们恭候若烟回家。”
秦九司没应声,只拿起电话对龙一吩咐:“安排车和人,送沐小姐去沐家。去查清楚沐家的近况,尤其是二房沐继业和他那个儿子沐宇恒。”
“是,三爷。”
电话挂断,沐若烟眨眨眼,小声道:“谢啦,冰块脸…”这‘充电宝’挺讲义气,只是一时半会怕是蹭不到这满是紫气的电咯。
下午三点,沐家庭院。
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停下,龙一亲自为沐若烟拉开车门。她一身素净的米白色麻布长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小脸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纤弱。
倒是那双过于清亮灵动的双眼,隐隐透着一丝有人要完蛋的狡黠。
那日接她下山的管家老周早已候在门口,脸上堆着和气的笑容:“大小姐,欢迎回家!老爷、老夫人都在厅里等着呢。”目光扫过沐若烟身后气场迫人的龙一和几名黑衣保镖,笑容僵了僵。
踏进沐家老宅,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厚重的红木家具,价值不菲的古董摆件,处处透着豪门的底蕴,却有一种陈腐的、令人窒息的冰冷。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似乎试图掩盖着什么。
客厅主位上,满身挂着翡翠的正是沐老夫人——冯玉珍。她眼皮微抬,浑浊的目光落在沐若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嫌恶。仿佛看的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孙女,而是一件沾了晦气的旧物。
旁边沙发上,坐着沐柏庸,他努力挤出的笑容,显得有些疲惫和尴尬。
另一侧,则是二房沐继业和他的妻子柳曼,以及他们的儿子沐宇恒。
沐继业眼神闪烁,带着算计;柳曼则是一脸虚伪的关切;沐宇恒,约莫二十出头,油头粉面,眼神轻佻地在沐若烟脸上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肯回来了?”沐老夫人声音干涩,没什么温度,“刚下山就不明不白住到别的男人的家里?看来这么多年在外面,也没学会什么规矩,毫无教养!看看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可别从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带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进家门,冲撞了祖宗!”
沐若烟不太清楚别人家看见久别重逢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她不在乎沐家,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她绝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养育她的师门!
师父师兄是她这辈子最亲的人!
这股汹涌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清晰地通过共感传递了出去!
秦九司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股属于沐若烟的强烈情绪突然冲击他。他几乎能“听”到沐老夫人那刻薄的言语在耳边回响!
“…三爷?”龙一察觉到秦九司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和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停下了汇报。
沐家客厅。
沐若烟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柔柔弱弱的说:“沐家的那场意外,确实给我带来了无妄之灾!好在这些年师父慈悲,让我跟着他在山里清修,学的都是心存善念、济世救人的本事!倒是老夫人您…”
她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望向沐老夫人手腕上一串油亮乌黑的沉香木佛珠,“怎么会戾气缠绕,怨念颇深啊?怕是不知在哪里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夜夜噩梦不得安睡吧...”
她话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你胡说什么!”柳曼尖声叫道,“小小年纪,学了点装神弄鬼的把戏,就敢在长辈面前放肆!刚进门就敢诅咒你奶奶!”
沐若烟仿佛被吓到,眼神更加无辜:“我只是…实话实说呀。她最近没有噩梦连连?心悸盗汗?后背发冷?”
沐老夫人脸色更白了。沐柏庸皱眉看向母亲:“妈,若烟说的…”
“够了!”沐老夫人厉声打断,她死死盯着沐若烟,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送她去房间,我无福消受这晦气的孙女!”
看着沐老夫人吃瘪,沐若烟心里那点小窃喜更浓了。
路过沐宇恒身边时,对方那黏腻恶心的目光让她一阵反胃。她目不斜视,心里却冷笑:垃圾玩意儿。
夜深人静,陌生的环境让沐若烟难以入睡。
凝神打坐时,她敏锐地感知到,这偌大的沐宅里,似乎有些角落中潜藏着极其隐晦的风水阵法。
而其中某处的能量波动,竟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与此同时,二房所在的院落内。
沐继业、柳曼和沐宇恒围坐在一起,脸色阴沉。
“妈也真是的,怎么被那小贱人三两句话就唬住了!”柳曼愤愤不平。
“还有那个秦九司!摆那么大的排场,不就是在给小贱人撑腰吗!”沐宇恒咬牙切齿,想到沐若烟那张清丽绝伦的小脸,眼中又闪过一丝贪婪,“不过…那丫头确实够味。”
“闭嘴!”沐继业低喝,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秦九司我们惹不起,但那丫头…哼,认亲宴就是最好的机会!妈已经算是默许了。宇恒,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沐宇恒从怀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瓷瓶,瓶口用诡异的红色符纸封着,瓶身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放心吧爸,这‘惑心散’…保管让她在所有人面前,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