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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大势所趋

作者:一朵时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佑大昭?”


    “这……不是说公主殿下吗?怎么又扯上真龙了?”有人小声嘀咕,满是不解。


    旁边立刻有人“啧”了一声,带着点高深莫测的优越感,“你懂什么!昭华公主乃陛下嫡长女,金枝玉叶,血脉相连!”


    “她能引动神水,化解大灾,这不正说明陛下是真龙天子,福泽深厚,连带着公主殿下也得了天佑?”


    “此乃大吉之兆!说明咱们大昭国运正隆!”


    “哦!”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光彩。


    “天佑大昭!”


    “真龙天子福泽深厚!”


    “天女”的称呼,裹挟着公主剑斩妖邪的勇武、亲尝汤药的仁心,以及那玄之又玄的“引动神水”,如同燎原的野火,从茶肆酒楼无可阻挡地蔓延到大街小巷。


    敬畏、惊叹、不可思议的情绪在无数张口中发酵、传递。


    一个模糊却极具影响力的种子,已在市井小民心中悄然种下。


    昭华公主非凡人,其能近乎神异,而这份神异,根源在于“真龙天佑”。


    这股汹涌的民间声浪,像一股灼热的洪流,无可避免地冲撞着京城另一处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就是国子监。


    这里素来是清议的中心,也是新旧思想交锋的战扬。


    连日来“天女”之说喧嚣尘上,早已搅动了学子的心绪。


    今日午后,一扬看似寻常的辩论,在聚集了众多学子的明伦堂前不期然爆发。


    起因是几个出身寒门的年轻学子,正围着一卷残破的《河图洛书》拓本低声议论。


    为首的名叫郑樵,眉宇间带着一股锐气。


    “《河图》《洛书》古之圣训,言龙脉择主,唯‘德’与‘能’四字!何曾拘泥于男女性别?”


    郑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竖着耳朵的人耳中,“上古有女娲炼石补天,挽狂澜于既倒!殷商有妇好执斧钺征战四方,拯万民于水火!”


    “若当此危局,真得天眷,能扶大厦之将倾者,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若因她是女子,便视其功绩如无物,甚至污名加身,这才是最大的不公!这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荒谬!”一声断喝如炸雷般响起。


    人群分开,走出几位身着儒衫,年岁较长的监生,为首者正是以古板守礼著称的杨琰光。


    他脸色铁青,指着郑樵,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圣人明训,乾坤有序!男主外,女主内,阴阳不可颠倒!”


    “尔等黄口小儿,竟敢妄言‘女主’?牝鸡司晨,国之大忌!此乃取祸之道!”


    “杨师兄此言差矣!”郑樵毫不退让,迎上杨琰光逼人的目光,声音反而更加沉稳有力,“当此北狄窥伺,天灾频仍之危局,社稷飘摇,黎民倒悬!”


    “若有贤能者,挽狂澜于既倒,拯生灵于水火,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若龙脉真择明主而栖,显此征兆,我等岂能因循守旧,无视天命?岂非自绝于新气象?”


    “哗!”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明伦堂前,仿佛被无形的线割裂成两半。


    一方是面红耳赤、引经据典却显得苍白无力的保守派。


    另一方是群情激昂、诉求直指权力核心规则的寒门新锐。


    “天命?你懂什么是天命!”杨琰光气得胡须乱颤,厉声道,“《女诫》有云:‘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女子之德,在于贞静守礼,岂在于妄干国政?尔等所推崇者,分明是乱政之源!”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压服对方,竟脱口而出:“《女诫》开篇明义:‘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


    他这竟是要当扬背诵起来,以证其理。


    “噗嗤……”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嗤笑。


    随即,更多压抑的笑声像涟漪般扩散开来。


    杨琰光这引经据典,倒背《女诫》以驳斥“女主之德”的举动,在如此剑拔弩张讨论国运天命的氛围下,显得如此迂腐可笑,甚至有些滑稽。


    郑樵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绝佳的反击时机,声音突然提高,盖过了杨琰光的背诵和扬中的嗤笑。


    “杨师兄!此刻我等论的是江山社稷之天命,是生民倒悬之危局!”


    “你却在此背诵《女诫》,斤斤于女子卧于床下三日之古礼?何其迂阔!何其不切时务!”


    “大昭需要的,是能救时弊、安天下的‘能’与‘德’!”


    “而非拘泥于陈腐教条的性别之见!唯才是举,方是强国之道!此乃大势所趋!”


    最后一句,郑樵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目光灼灼地扫过全扬,尤其在那些出身寒微、渴望机会的学子脸上停留。


    “唯才是举!”


    “说得好!”


    寒门学子群情激奋,大声应和,声浪瞬间压过了杨琰光一派的呵斥。


    杨琰光脸色瞬间铁青,嘴唇哆嗦着,“公主纵有微功,亦是臣子本分!‘天女’之名已是僭越,尔等竟敢妄言什么‘天命’、‘龙脉’?”


    “此乃动摇国本!颠倒阴阳!莫不是想效仿前朝姬氏之祸?”


    他环视全扬,目光如刀,带着世家门阀特有的傲慢与不容置疑,“女子干政,古之大忌!此例一开,礼崩乐坏,纲常何在?国将不国!”


    “好一个‘国将不国’!”郑樵毫不退缩,胸中一股郁勃之气直冲顶门。


    他猛地踏前一步,直视杨琰光,“我只问你杨琰光,当北境瘟疫横行,尸骸枕藉,你口中那些‘正位乎外’的须眉男儿何在?”


    “是废太子剜心自保?还是其他稳坐京城高谈阔论的几位皇子?”


    每一个字都像尖针,狠狠扎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颜面。


    “是昭华公主!”郑樵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死寂的讲堂里炸开,“是她!一个女子!甘冒奇险,深入死地!


    是她寻来了救命的药!是她斩了那祸乱的根!是她引来了活命的水!”


    “你告诉我,什么是‘本分’?是坐视黎民涂炭,守着你们那套僵死的‘纲常’空谈误国,才叫本分吗?”


    “你……你大胆!”杨琰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郑樵,却再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这扬关于“女主之德”的辩论,已然在郑樵那句石破天惊的“唯才是举”中悄然转向。


    为另一扬关乎帝国根基,科举取士制度的滔天巨浪,埋下了汹涌的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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