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
这声音总感觉有些耳熟，黎初有些愣神。
不过是转瞬之间，男生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遮住了片刻月光，将她笼罩在投影之中。
黎初回过神，正撞上男生垂眸的视线。那一双桃花眼宛如黑曜石，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透彻、明亮，就直直地盯着她，一瞬不瞬，微微蹙起的眉头隐约流露出一丝关切。
心跳陡然失序，黎初几乎是触电似的移开了目光，镇定地回道：“好巧。”
男生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轻轻后退一步，偏过身面朝着操场，像是随便聊聊一样，语气轻松，随口提道：“学姐出来散步吗？”
黎初干巴巴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也学着他的样子偏过身，目光飘忽扫了一圈操场，最终又偷偷回到身边人身上。
“我来给我哥送护腕，他护腕落我这了。”男生偏过头，朝她笑了笑，举起右手晃了晃，一双黑色的护腕于指间跳动了两下。
黎初猝不及防，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被捉了个正着。万幸一阵晚风拂来，让她能够手忙脚乱地挽了挽被吹乱的鬓发，显得不那么刻意。
她胡乱地点头，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嗯了两声，绝望地感觉到面颊不可控地热了起来。
好在男生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她偷偷瞟了两下，看到他眉目舒展，勾了勾唇角。
男生没有开口，空气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黎初拿不准他刚刚有没有看清自己乱瞟的眼神，一时有些紧张，而人在紧张的时候，时常说话会颠三倒四，所以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确实是很巧，你哥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
人都在这了，他哥还能在别地方不成？
可能是她紧张到眼花，否则怎么会感觉男生脸上的笑突然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
男生轻咳一声，道：“他是文学院的。”
文学院？
不记得文学院有什么帅哥啊？
转念一想，她也没怎么和文学院有交流，除了林修是因为常姝的缘故有交道，其他的好像都没什么印象。
正想着，身旁的男生忽然动了。他随意地向后坐了下来，仰头看她：“学姐呢？”
“我吗？”黎初脱口而出。
男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反倒先一步开了口：“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边程，旁边的边，方程的程。”
“我叫黎初，黎明的黎，初始的初。”
“黎初……”边程默念了一遍，接着问道，“黎明初始的意思喽？”
黎初还真没问过爸妈起名的含义，只能含糊地应了声。
边程倒还有心思开玩笑：“比我的好多了，每次说这名字别人第一反应就是电脑那个编程。”
黎初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实不相瞒，她刚开始听到也以为是这样。
边程抬手撑住头，看起来颇为无奈，“其实是我爸姓边，我妈姓程，他俩当初起名想两个都占，结果就这样了。”
“其实还好吧……”黎初违心地安慰他，“说不定以后读个计算机什么的……”
边程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弯着，煞是好看。黎初被他这样看着，感觉脸颊刚刚消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意味。
边程不甚在意地瞥了眼身边的位置，“学姐不坐下来吗？”
黎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突然想起他们今晚最开始的交集——她就坐在这里和爸妈吵了一架，然后碰到了他，他肯定全都看到、听到了。
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她连忙摆手，干笑着说：“不了，刚刚坐久了，我站站。”
该死的，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黎初背过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胳膊。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黎初用力闭了闭眼，已经做好了被问的准备，再次睁开之时，预想中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边程依旧坐在那里，迎着月光撑着头望着她，眼底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是察觉到她的疑问，他问：“怎么了？”
黎初本能地想摇头，可不知是被视线引诱还是月色蛊惑，她鬼使神差地反问：“你不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男生明显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情，这很正常啊。”
他放下手撑在身后，向后仰去，“况且学姐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了不是吗？”
他虽是笑着，但眼里却是无比认真，“那就坚定你的选择往下走，不要为了旁人改变你的想法，毕竟他们又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非常有道理，说到黎初心坎上了。
不过她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被一个小孩委婉宽慰了？
不管怎么样，她心情确实好了许多，于是她朝边程抿唇一笑表示赞同，“确实如此。”
末了，犹豫了一番又添上了一句：“不过还是谢谢你啦！”
方才弥漫在心间的沉闷云雾散去了不少，眼见着面前的男生坐直起来像是想要客套一番，气氛说不定又要尴尬起来，黎初目光一转，急忙转移话题：“你今天没带手表吗？”
她看向边程的手腕。
边程表情空白了一瞬，坐直身子收回手，果然没有张口的意思，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手腕，迷茫道：“什么手表？”
黎初被他这反问问得噎了一刻，才说：“就那天……”
两周前报道那天你不是才戴了吗？
剩下的话语没说完，边程忽然就抬手摸向了口袋。
黎初只觉得这动作无比眼熟，好像与两周前的动作相似度有百分之八十。
莫名的，黎初心里警铃大作，忍不住死死地盯着他的手。
两秒后，边程从口袋里掏出来了无比正常的——一部手机。
心里说不出来的松了口气，黎初恍然大悟：原来是今天有手机，所以才没带电话手表。
边程抱歉地朝她笑了笑，指了指手机，“我可能得先接个电话。”
黎初忙道：“不用管我，你接就好了。”
边程当着她的面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应该是个男生，声音听不太清，断断续续的，边程嗯了两声，最后说了句知道了马上来就挂了电话，重新抬眸看来。
应该是他哥等护腕等急了吧，黎初心想，下一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道别了。
相遇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不过也是好事，再多和这个未成年待在一起，她可不一定能坚守住道心。
她目前还不想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一句再见都快到嘴边了，黎初猝不及防听到：
“学姐刚刚说什么手表？”
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还好黎初反应快：“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你今天不是带了手机了吗？”
边程看上去更迷茫了：“这跟手机又有什么关系？”
这不很显而易见吗？！
黎初在心中呐喊。
可男生的目光干净，只眨巴着眼睛盯着她。
黎初无声叹息，败下阵来解释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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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手机不就不带手表了吗？”
边程眼中的迷茫一下子褪去了，“确实。”
黎初满意地准备颔首。
“但我有的时候也会带，看心情吧。比如……”
黎初：……
没人在乎这个啊！果然某地瓜软件说的小孩哥就是喜欢电话手表都是真的！
难道要听一遍他和小天才电话手表的故事吗？！
黎初嘴角抽搐，思考了一秒钟后，决定把自己几分钟前的心里话说出来：“你哥是不是催你了来着？”
边程一下子没声了，紧急看了眼手机，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黎初谨慎地后退一步，以防误伤。
“那我先走了？”
此句让人如听仙乐耳暂明。
黎初点头如捣蒜：“好，拜拜。”
男生快速地跳下台阶，黎初走到栏杆边，看到他在跑道上，突然转过身来倒着走，目光锁定过来，摆了摆手。
轻风拂过，扬起他的碎发，黎初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夜视力是这样好，竟连走出百米远的人勾起的唇角都能看清。
她放下胳膊，这才发现刚刚自己似乎也挥了挥手。
一定是今晚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她有些累了，否则怎么连这都没感觉，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吧，黎初笃定地想。
*
从浴室里出来，黎初躺回床上看会手机就准备睡觉了。
微信的图标边有红色的小圈圈，她点开。一条是老爸发的：
【你妈想让你多锻炼锻炼自己，她也是为了你好。】
若是放在一小时前，她看到这条消息应该会失望，但现在她已经调理好了，锻炼自己又不只有学生会一条路。
于是她回了一句：【我会看着办的。】
老爸回得很快：【好。】
退出对话框，她刷新了一下，突然跳出来了一条新消息。
是林修表弟：【在吗？】
出于礼貌，她回复：【在。】
【学姐之前说的可以问你问题还作数吗？】
【[可怜][可怜]】
黎初：……
怎么把这一茬忘了？
但自己说过的承诺自己跪着也得兑现，她打字：【当然】
对面秒问：【那现在可以吗？】
黎初：……
她咬着牙微笑打字：【可以】
还没发出去，对面的消息又传来了：【学姐现在心情好点了吗？好点了的话我就问，不好的话我明天再来。】
一张熟悉的萨摩耶打滚表情包又出现在对话框里。
黎初哭笑不得，什么叫心情好点了就问，难道通过前面那两个字当然就能看出来她心情不好？林修他表弟也忒敏感了，和他头像气质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对面不发消息了，应该在等她回，黎初遂了他的愿：【好点了，你发过来吧。】
对面毫不客气地甩来了一张图，黎初半只脚都踏出床了，点开一看，是她的笔记例题，她又默默地把脚收了回去。
表弟的消息接着来了：【这题最后一步没看懂。】
黎初一看，是要用个公式，可能他们老师上课没讲到，于是给他百度了一下发了过去。
表弟估计在潜心研究，黎初打了个哈欠，继续躺了下去。
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如浪潮般涌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地一震，她眯着眼点开，一道男声低低地响在耳边：“谢谢学姐，晚安。”
有些熟悉，但来不及细想，她的意识就滑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