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
苏菱寒依旧垂眸于正在刻写的玉筒上，神情不变。
不知过了多久——
【天道已同意在你前往虚空裂隙洪流后降下一枚虚空灵种。】
苏菱寒唇边微勾，轻柔的话语含笑，“谢谢系统。”
【请宿主尽心早日完成任务。】
“放心，我会努力拯救天元界的。”
她会回家的。
......
......
这日。
主峰，静阁。
卫怀晏将手中的玉筒放下，神色微滞，“这心法......”
再次垂眸看向玉筒上记录的心法。
须臾，此片天地灵气缓缓凝滞，空气中有缕缕道韵涟漪浮现。
案几对面，苏菱寒眼中微诧。
这就顿悟了？
但很快，缕缕道韵又骤然一散——
卫怀晏将玉筒放下，神色怔怔。
苏菱寒唤他，“师兄？”
卫怀晏主动自顿悟状态中退了出来。
顿悟是修士修行一途中最玄妙、最珍贵的机缘，可遇不可求，许多修士穷其一生可能都不会有一次顿悟。
但卫怀晏如今却强行将自己从顿悟状态中剥离而出。
是她创的心法有什么问题么？
对面，卫怀晏轻闭了闭眼，将体内紊乱的道韵压下。
摒去脑中那套心法的法诀，缓声，“《大同心经》......这心法，修真界中从未听闻。”
“菱寒自创的？”
苏菱寒点了点头应下，问，“师兄觉得如何？”
下意识回想心法，脑海中刚被摒去的法诀似有回现的迹象，卫怀晏思绪顿止，迅速默念了几遍清心诀。
对上她明显期待的目光，微一斟酌，道，“修真界中从未有过这般心法，倒是新奇。”
末了，又道，“与天地众生相连，极妙。”
苏菱寒轻笑出声，“我打算将这册心法交予我那弟子，待他种得伪灵根后依此心法修炼。”
再次想到那册心法的内容，卫怀晏微默了瞬，随后开口，“菱寒决定便好。”
苏菱寒将那册玉筒收起。
站起身，卫怀晏随着她的动作一同起身。
空间裂隙在两人身前撕开，苏菱寒走入其中，后者跟于她身后进入。
天地尽皆灰蒙蒙一片，暗沉混沌。无处不在的能量法则暗流充斥，罡风咆哮。
这里就是虚空裂隙洪流深处。
修为低微者甫一踏入便会被罡风瞬间绞成粉屑，化为飞灰。
如今陈观禹已经浸泡了愈灵液以及各种药浴有月余，身体强度已经可以初步接受虚空灵种的植入。
待将虚空灵种带回后，再辅以混沌元液，届时便可以开始为陈观禹重塑灵根。
虽然只是伪灵根，但也总好过一碌碌凡人。
因着卫怀晏布下的法力屏罩护身，行走于虚空里的苏菱寒并未感觉到丝毫不适。
“师兄可曾见过虚空灵种？”
脑海中，系统早已将虚空灵种所在方位告知，但苏菱寒仍是在虚空中四处奔走，佯装探寻。
“并未。”
身侧，跟随着她行迹的卫怀晏回应道，“即便经天道认可，但由于其‘伪灵根’的特性，虚空灵种依旧为天道不喜，极难诞生存活。”
“修真界中从未有修士见过。”
苏菱寒笑道，“那正好，今日我与师兄做这第一人。”
卫怀晏唇边微扬，“好。”
苏菱寒又于无尽虚空中“探寻”了两个时辰。
期间碰到过几只虚空里独有的空间异兽，只虚虚冒了个头，还不待它们动作便皆被身侧的卫怀晏一剑斩杀。
如此两个时辰倒也清闲自得。
估摸着“探寻”得差不多了，苏菱寒沟通系统再次确定了一下方位，朝着虚空灵种所在的方向行去。
一刻钟后——
苏菱寒道，“看来我的运气果然不错。”
二人身前，一枚纯白剔透、蕴含着法则灵力的种子正静静悬浮着，一眼便能让人发觉其奥妙不凡。
卫怀晏眼中明显闪过一抹诧异，视线微转，落到前方眉眼含笑的人身上，缓而轻笑，“菱寒气运钟身，天授道缘。”
前方那人倒是颇为认同般点头应了下来，话语轻扬，“嗯，或许是天道眷顾，自也不忍我的弟子受苦。”
苏菱寒将虚空灵种收容于早便备好的玉匣中。
转过身，朝身后之人轻晃了晃手中玉匣，调笑道，“今日我与师兄就是见证虚空灵种真实存在的第一人。”
“接下来便是见证虚空灵种成功植入凡人体内诞化伪灵根的第一人。”
“如此修真界中史无前例之重事，师兄可有何感想？”
眼前人儿眉眼弯弯若新月映泉，朝他轻晃着手中玉匣，语声清越如珠玉轻叩，偏生尾音微扬，轻柔似春水潺潺。
温润的眉目浸上一层浅笑。
卫怀晏注视着她，眸光隐约微柔，“能与菱寒一起见证，是师兄的荣幸。”
苏菱寒轻笑出声，看起来颇为愉悦，“接下来只待将虚空灵种植入，从今往后，我也是有弟子的修士了。”
温声回应她，“嗯。”
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卫怀晏眸光微敛。
又道，“如今菱寒既已有了弟子，可要于凌雪峰再建一处殿宇？”
“便是居于侧殿，但栖霜总归是菱寒的居所。”
“弟子居住，恐多有叨扰，扰菱寒清修。”
刚将玉匣放进储物戒的苏菱寒闻言，抬眸看向他。
眉目疏润似远山初霁，蕴着经岁累月的温煦，注视着她的眸光温和沉宁。
说得还挺像那回事儿。
苏菱寒看着他，开口，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师兄以为呢？”
那双如墨玉浸溪的瞳仁似微微轻动，“左右另建一座殿宇也并无耗费，为免弟子叨扰，不妨于凌雪峰再建一处。”
苏菱寒轻点了点头。
卫怀晏见她应允，双唇微张，欲同她言新建殿宇一事。
然而下一秒便又听她道——
“不过这段时日以来，小禹并未前往正殿寻我，倒也没有叨扰心烦。”
欲言的话语顿止，卫怀晏心绪轻滞。
微敛了敛眸，缓声，“那菱寒的意思是......”
苏菱寒唇边微勾，继续道，“不过既然师兄说了另建殿宇并无耗费——”
“平白多一处殿宇，我自是要的。”
“待建造好后，我便让小禹搬过去。总归正殿比侧殿住着舒服。”
卫怀晏眉目隐约微舒，“好。”
“新建殿宇的位置，菱寒可有抉择？”
“师兄安排就好。”
“好。”
如今虚空灵种已然到手，便没了继续待在此地的必要。
依旧是卫怀晏撕开空间裂隙，随后二人踏入其中。
......
......
剑山，凌雪峰。
栖霜殿侧殿。
陈观禹于浴桶中起身，经过月余的调养，原本孱弱消瘦的身子明显强健了许多，面色也不复刚来剑山时的苍白，脸上的红润甚至还要胜常人不少。
陈观禹穿戴好衣物后依旧如以往般来到殿内窗前，打开窗——
清寒之气裹挟着细雪扑面涌来，但在甫一越过窗棂的瞬间又消散，好似碰触到了无形禁制般。
抬眼望去，天地间唯余一色——雪白。
越过精致雕栏殿宇，目光所至的是漫山寒玉白梅。
隐隐地，能闻到独属于梅的冷香。
清幽，淡雅，混着冰雪的冷冽，丝丝缕缕，暗香浮动。
琼楼玉宇嵌雪间，暗香一脉锁云关。
陈观禹眸光轻动，缓缓轻吐出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激荡。
他真的还能修炼么？
回想到那日对方所说的话——
伪灵根？若能重新修炼，便是假的又何妨。
就怕他连假的也无法拥有。
如今他于房中浸泡药浴已有月余，那位名义上的师尊除却偶尔为他送来需要浸泡的药液外，并未与他有过任何交集。
他能感受到那些药浴的确对自己的身体是有极大好处的。
只怕那些药材极为珍贵。
但，陈观禹依旧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收自己为徒。
耗费无数奇材，甚至不辞辛苦去找寻希望极为渺茫的虚空灵种——
为什么？
他身上有什么是她需要的么？
可他的灵根和剑骨已经被别的修士剜去了，给不了她了。
正当陈观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小禹。”
紧接着，自己身上有些湿漉的发丝瞬间干爽。
“师尊。”陈观禹转身，躬身拜唤。
当他直起身时，便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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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除了那位名义上的师尊外，还多了一人。
薄墨衣衫，身姿颀长。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沉静，没有任何情绪。
但莫名地，陈观禹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
只是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灵魂却在忍不住颤栗。
忍住想要发颤的身子，移开视线。
想到苏菱寒，陈观禹对这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秒便听苏菱寒开口——
“这位是你卫师伯。”
陈观禹眉目乖顺，唤他，“卫师伯。”
卫怀晏收回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轻微颔首，算是应下。
“虚空灵种已经寻到，小禹可要现在便融合？”
陈观禹心头激颤，看向苏菱寒的眸光是明显的惊诧与不可置信，“师尊，已经寻到了？”
苏菱寒轻点了点头，“嗯。”
“若是没准备好，可再过几日融合。”
“我......”陈观禹张了张口，神情看起来颇为犹豫，微垂下眸。
不是说虚空灵种极难获取么？可为何只过了月余便寻了到？
骗他？
不太可能。
待他踏上仙途，虚空灵种这种奇物只要稍加留意，便能清楚其获取难易。
她没有必要在这种修真界的常识上骗他。
可是，为什么......
又或许，这根本不是虚空灵种？
陈观禹心中杂乱非常，可他知道现在不是他胡思乱想之际。
暂且摒去心头疑虑，再次抬起的眸光定定，“谢谢师尊，我现在就可以融合虚空灵种。”
苏菱寒道，“一旦开始，中途绝无可能暂止。融合过程极尽苦楚，且并不能保证融合成功，一旦失败便只能爆体而亡。”
“你想清楚了？”
陈观禹是世界之子，当然不会失败了。
不过这番话还是有必要说一说的，也好让他清楚，即便是伪灵根也不是那么容易获取的。
她的好弟子可要认真记住她的好。日后教化起来也更容易一些。
陈观禹眸光定定，认真回复她，“我想清楚了，师尊。”
“我现在就可以融合虚空灵种。”
是与不是虚空灵种，只要现下一融合便能得知。
即便不是虚空灵种，左右他也只剩这一条烂命了，对她来说又有什么价值呢？
便是他想逃，又能逃去哪呢？
见他意已决，苏菱寒没再劝慰，点头应下，“嗯。”
“融合虚空灵种过程中需辅以混沌元液，如此可以略微中和虚空灵种所蕴含的狂暴法则之力，保养经脉。”
“因此融合过程中需要你全程浸泡于混沌元液之中。”
“且，需要有修士全程操控虚空灵种配合混沌元液于你丹田之中扎根，引导其流转融合至全身经脉，以便日后吸收灵气时可以贯通经脉。”
修士修炼时，灵力不仅会吸收储存于丹田之中，还会流转贯通全身经脉，以滋养强化身体强度。
陈观禹应下，“好。”
隐约意识到了卫怀晏出现于此的原因，问道，“是师尊还是......”
苏菱寒道，“我既为你师尊，自当由我操控。”
“你卫师伯负责全程护法。”
心中的猜想出现偏差，陈观禹看着她，问，“此番过程可会影响师尊？”
听她的话中之意，虚空灵种蕴含狂暴的法则之力，因此只靠自己一介凡人怕是无法独立融合。
需要修士帮忙操控——
若是出了偏差，可会反伤到帮忙引导的修士？
苏菱寒等着就是他这句问话。
面色如旧平和，话语温和，“无碍。”
此话之意便是会有反噬的风险。
陈观禹明显一愣。
卫怀晏眉目微蹙，显然事情的发展也与他心中所想不同，“菱寒——”
苏菱寒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师兄，小禹是我的弟子。既作为师尊，我自当为他尽责。”
“待小禹融合虚空灵种之际，还请师兄为我二人护法。”
卫怀晏还欲说什么，但甫一对上她的目光，欲言的话语一顿。
眉目依旧微蹙，却是开口，“好。”
苏菱寒视线回落于陈观禹身上，“若是小禹准备好了，现在便可以开始了。”
陈观禹眸光怔怔，在她话落后，微垂了垂眸，“好，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