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是 “醉仙” 的味道,沾着点就得睡上三天。
孔脩的扇子突然合上,“啪” 的一声挡在胸前。
峨嵋刺撞上扇面时,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被生生弹开。
他借着这股力道往后飘出三尺,落地时依旧稳稳当当,甚至还来得及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
“孤芳谷主这招‘穿花’,比当年少了三分柔,多了五分锐。”
磐山的老槐树不知长了多少年,枝桠横斜着遮出大片荫凉。
谢黎就坐在最粗的那根树杈上,红衣下摆垂落下来,被风一吹,便与满树雪白的槐花缠在一处,倒比擂台边的彩旗还要惹眼。
坐的高看得远,两人的比斗他看的一清二楚。
孔脩的步法看似散漫,实则暗合八卦方位,每一步都踏在孤芳纤攻势的间隙里。
这是青岚书院的 “流云步”,脱胎于古籍里的行军阵法,最擅长以静制动。
孤芳纤被挡开后毫不停歇,身影陡然加快,峨嵋刺在她指间转出朵朵银花,专挑面门、脚踝部位下手。
更要命的是,她每一次旋身,裙摆扫过的地方,都落下几星肉眼难辨的粉沫。
那些姑且称作 “痒痒粉”吧,虽不致命,却能让人在瞬间失了力气。
孔脩的扇子舞得越来越快,青衫在台上来回飘动,像片被风吹得不停打转的叶子。
他嘴里还在念叨,只是听不清楚。
“聒噪!” 孤芳纤突然娇喝一声,身影骤然下沉,峨嵋刺贴着台面滑出,直取孔脩下盘。
这招角度刁钻,寻常人避无可避,可孔脩竟在间不容发时旋身而起,扇子 “唰” 地展开,扇骨直劈孤芳纤手腕。
谢黎捻着朵槐花往嘴里送,清甜的香气混着微涩汁水漫开,喃喃自语:“孔脩要输了。”
躲在一旁的十七等人刚要追问,就见擂台上形势突变。
孔脩的扇子离孤芳纤的手腕只剩寸许,却突然顿了顿。
他袖口不知何时沾了点粉色粉末,此刻正微微发痒。
这瞬间的迟滞已足够致命,峨嵋刺擦着扇骨而上,直指他握扇的虎口。
孔脩只得撒手,檀香扇 “哐当” 落地。
他看着孤芳纤收回峨嵋刺,掌心已渗出细汗:“谷主这‘沾衣落粉’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台下先是一静,再开扬,不知有多少人被孔脩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骗住了,押了百花谷的姑娘们爆发出阵阵激动的叫好声。
青衫书生弯腰拾起扇子,对着台下拱手,脸上也不尴尬。
就这般比试了三轮,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
武林大会的含金量很高,上擂台能抽签的基本都够得上一派之主的地位。
等一轮所有金签决出后,第二轮就是对邀,金签得主自己选择二轮对手。
擂主一旦确定,稍作休整后,第三轮就会开扬。
第三轮专门给无名望无签者准备的,其中不乏有隐世高手和一朝得势的绝世天才横空出世。
当然,也少不了经典的邪教踢馆。
很少有唯恐天下不乱者能抵挡住在武林大会上将武林盟踩在脚下的机会。
天色渐渐晚,擂台附近架起一座座明灯,扛过第二轮的金签得主盘腿坐在蒲团上,顶着众人炙热的目光休养生息。
底下没一个舍得离开的,江湖人身体壮实,一天不吃饿不死,有些有经验的讲究人还会提前带饭过来备着,有家底的就托人送来。
但总归都不太方便,磐山也供不了这么多人的伙食。
好在谢黎早有准备,将天机楼的委托业务发扬光大,几百名风媒化身跑腿小哥,凭借着低报酬味道好的盒饭圈了无数铜币。
就算是有饭吃的也忍不住点上一盒尝尝味。
似乎所有人都放松了身心,唯有谢黎沉凝着眼看着西侧山道方向。
此界当然不止天策这一个隐藏邪教,明面上还有一个玄冥教,手底下握着的大大小小的黑恶势力难以计数。
谢黎收到消息,在第二轮结束后,玄冥教上千教众便朝着磐山行进,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抵达。
邪教讨伐武林大会这种事常有,如果是邪教一方势力增长期,那出现的概率更是如同诅咒一般。
对此谢黎早有准备,只是有些感慨,这玄冥教还是颇有几分头脑在的。
据手里的情报,玄冥教的教主耍的一手克剑斧,斧如其名,十分克制剑客。
这些人应当是事先预料到凌阁主当选擂主的可能性很大,特意安排的克制路数。
按照双方人数,玄冥教属于是倾巢出动,如果两方真要硬碰硬,一时半会必定僵持不下。
而且玄冥教内部人人擅长一种瞳术,夜视无障碍,再加上武林盟这边酣战了一天,即使再如何修养,也无法到达巅峰状态。
第三轮虽说是车轮战,但正道这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胜之不武夺下盟主这个名头,一般四到五人后就会停手。
可换做玄冥教来了,根本不会顾及这一点。
不过在谢黎看来最绝的是玄冥教本身。
这个教派在几十年前属于玉虚道观的一个分支,信奉“证悟生死”,后来有人从中作梗,慢慢变成信奉死亡。
他们不会光明正大的坏,而是利用手底下丧失认知的信徒去间接达到自己的目的。
玄冥教明面上仍旧自诩正道,但武林盟门儿清的势力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承认玄冥教的地位。
但武林大会一向能者居之,便给了玄冥教可乘之机。
果不其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如期发生了。
凌骁天和玉虚宫道长鹬蚌相争,凌阁主夺得擂主身份后,不多不少,经历了四位挑战者,玄冥教扯着黑白大旗出现在了西侧空地上。
察觉到气氛不对,那周围瞬间空了一片。
先是两面黑白交织的大旗破开人群,紧接着,近千名紫衣教徒鱼贯而出,个个面无表情。
看台下的江湖人士瞬间噤声,重新握紧拿着武器的手。
凌骁天的脸“唰”得一下变了色,玉虚道长的拂尘停止晃动,连最是和善的孔脩都收了笑容。
所有人的目光像淬了冰的箭,齐刷刷射向那为首的紫衣人。
天邪教主把玩着指间的骨戒,脸上堆着黏腻的笑,正要开口说些 “与诸位论道” 之类的扬面话。
嘴角刚咧到一半,东边看台忽然传来一声冷喝。
“何人意欲破坏武林盛会?”
谢黎不知何时站在了最前头,离天邪仅有五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