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着暖光,前世今生的面容于此刻交叠,唯恐面前人如梦幻泡影一闪即逝,书越筝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师父。”
书越筝定定望着面前人,心中惊涛骇浪翻涌而过,所有情绪在出口时只化作一句轻飘飘的“是你吗?”
岑澈的目光有些游离,片刻后却是不偏不倚地落在她撑在厢座上绷得骨节分明的手指,只见她的力气用得很大,紧攥的指节隐隐发白。
岑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伸出手直直探向她的手腕。
接下来的一切都有些出乎书越筝的意料。
岑澈不再像方才那样浅握着她的手腕。那带了些薄茧的修长手指沿着她的手腕虚空向下挪了一些,动作轻盈,似有若无的指尖相触,温热掌心顺势将她的手指尽数拢入掌中。像捧着传世珍宝般,珍视地将她的指尖握进掌心。
如此大张旗鼓,到头来却也只敢虚虚握着她的指尖。
烛火噼啪一声轻跳,打破了二人之间缓缓扩散开的缱绻氛围。
书越筝忽而就不想问了。
她也将手掌向下挪了几分,牢牢牵住了他的手,十指贴合,经此一瞬就变得严丝合缝。
再抬眸时,却见岑澈又靠在车厢,眉头紧蹙,双眼也轻轻阖上。书越筝久久地望着他,向他移了几寸,将他的脑袋扶着倚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只因曾经痛彻心扉地失去过,所以不想再失去,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罢了。
夜风骤起,吹散了沿途残飞坠。飞絮迎风飘过,斜斜坠入一侧清湖,湖面泛起涟漪。
长夜漫漫,夜色愈沉。
次日晨光熹微,日光不疾不徐透过窗棂落了一室。
岑澈睁开双眼时,下意识抬手遮挡刺眼的日光。谁曾想正要抬袖时却发觉自己的手抽不出来,他连忙支起身子想要查探一番,却在抬头的一瞬骤然晕眩,额头轻跳,疼得有些不同寻常。
岑澈这才将目光投向身侧,熟悉的床榻,相似的床帘,与自己府中别无二致的装潢。
只是床榻一侧不知何时有个姑娘拉着他的右臂做枕正沉沉睡着,她睡相很奇怪,大半张脸埋进被衾中,碎发落上侧脸看不清面容。岑澈的右手已经酥麻到几乎毫无知觉了,他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与她十指相扣的指节。
脸颊忽而泛起几抹可疑绯红,岑澈努力眨了眨眼想要回忆起昨夜种种,却又在烈酒作用下毫无印象。他试着将手从女子那里抽回来,很轻地抽出手,
岂料他这突然一动作,便引得床榻一侧的女子长梦忽醒,女子甫一睁眼,尚在混沌间便嘟嘟囔囔轻声开口:“怎么了?”
“……师父。”
看清女子面容时,不知为何,岑澈的心忽而不疾不徐地停跳几拍,右臂的酥麻似是疫病传染那般一股脑涌入胸口。
震惊、无措、讶异、而后定神。
在此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是师徒。
“你……”岑澈斟酌字句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书越筝看清他眸光中千回百转的各式情绪,她即刻松开了与岑澈交握的手,坐直身子理了理衣衫,以乖顺徒儿的模样坦诚地开口道:“昨日我有事想问师父,岂料师父不在。师父在城外喝醉了,我便随着祁公子将师父一起带回来了。”
“昨夜师父醉酒不安,我伸手安抚师父便浅浅握上师父的指节,没成想竟弄巧成拙,最后师父无论如何都不放手,我只得在这里留宿了。”
昨夜。
马车驶向南阁,书越筝牵着醉得迷蒙的岑澈下车后便松开了手掌,谁知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撒手了,南阁众人一一来试过竟都无法让他的手指松上半分。
书越筝无奈,只得向管家递话让他去书府后门向尚在书府侯着她的乘月传个信,让她别等她了。
本以为让他牵一晚上也无所谓,总之二人的手都放在床榻边也没有什么太大影响。谁知醉酒后躺在床上的岑澈睡相才更是乱七八糟,躺好许久时骤然将二人交握的手抬至胸前,本来在床头倚着毫不设防的书越筝经他这一动作,忽而身子一歪,竟是直直被他带倒在床榻。
纵使书越筝眼疾手快,立刻用左手撑着身子,还是不敌这骤然一晃,他的薄唇轻擦她的侧脸,倏尔温软相触,书越筝还不及讶异,竟又直直摔向他脖颈。
书越筝整个人不受力地倒向了他,正欲爬起来,就听床榻上的人发出一阵闷哼,随即有细碎呓语溢出唇角:“……重。”
是他突然耍酒疯惊醒她的好梦,竟然还嫌弃她压在他身上太重了!
书越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地爬了起来,将他的右臂又一次带到床榻边,二话不说,将整个人都倒在他的小臂上将他死死压住。
重死你!
回忆至此,书越筝不动声色地将表情调整得天衣无缝。
岂料岑澈听她这么说,忽而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温声道:“抱歉,越筝姑娘。”
“师父不用道歉,醉酒之人无心之失不能计较的,我明白。”书越筝唇角微扬回他的话。
“那你来寻我有何要事?”岑澈坐直身子,右臂麻意经久不散,他很轻地晃动着右手手腕。
将这一动作收入眼中,书越筝忍下笑意,耐心道:“不瞒师父,我前段时间去了听春楼一趟,却好像在那里见到了师父。”
书越筝敛下心绪,认真开口道:“师父能告诉我,你为何要去听春楼吗?”
听此疑问,岑澈眸光暗了暗,缄默片刻后长舒一口气道:“因为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书越筝疑惑至极。
只见岑澈目光不经意扫了一圈,见自己与书越筝都是衣衫齐整的,他这才掀开被角下床,径直走向一侧书桌,将桌下木屉拉开,果不其然有一封信。
他将那信拆开递给书越筝,解释道:“那日我归家后,书桌前便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封信。信中说先皇遗腹子尚且活着,就在听春楼。”
书越筝接过信后也认真读了一遍,信中内容正如岑澈所说。
可这人会是谁?
又为什么偏偏要找岑澈?
“如果这是真的,师父准备怎么做?”书越筝将信件收了起来,认真开口。
“此事隐秘至极,且尚有许多疑点有待考证。只是若此人所言不虚,那太子殿下常年流离在外受尽苦楚,自然该以上宾之礼厚待之。”岑澈眸光坚定道。
若太子一事是真,这封凭空而来的信件落在初入官场心思真挚的岑澈处,他定会善待此人,即使明白皇太女与前太子或许会相争,而岑家是皇太女一派,恐怕他也会遵从本心,按部就班地将这前太子照料得很好。
岑澈大抵不会杀他。
那这封信便是求救信了。
可是此递信之人既通晓前太子一事,又深谙岑澈本性。究竟是什么人,他竟能如此手耳通天?
书越筝按下疑惑,又不能暴露前世,索性也撒了个谎温声道:“实不相瞒,我也收到了一封内容相差无几的信。”
“师父要不要同我一起再探听春楼?”
正午时分,人潮涌动。
书越筝懒得再换一身装扮,索性就回家穿上了昨日那件男子衣衫准备继续招摇过市。她在约好的地点百无聊赖把玩着手中折扇等候岑澈。未几,忽有一抹比金色更为招摇的赤色撞入眼中,岑澈竟罕见地穿了件红衣。
与前世赴蓟州看她时那件不同,也不是那抹刺眼婚服。
书越筝怔愣片刻,便见来人在她面前定住了步子:“越筝姑娘,我们走吧。”
书越筝提醒自己,他没成亲,这不是前世。
“师父不要叫我越筝姑娘了。”二人并肩前行,书越筝释然一笑,“我此时可是一副男子模样,书公子呢太生疏,越筝呢又容易暴露真实身份。”
“不若这样,”书越筝眸光一转,温声道,“师父就叫我阿筝,我唤师父兄长,师父看这样如何?”
“好。”岑澈行至她身侧,垂眸望她应道,“这样很是妥帖。”
行至听春楼,今日来人竟是少了一半。
黄姑见书越筝竟当真来了,目光都亮了几分:“哎呦,小公子,您还真来了!”
待看到她身侧玉雕似的岑澈时,竟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像是感叹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标志的美人。
书越筝也顺势将目光投在岑澈身上,四目相对,她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似是嗔怪他怎得比她还招摇,这下被人盯上了吧,今日可是得被狠狠宰上一顿了。
岑澈无辜地眨眨眼,似是辩解不是她专门叮嘱过让他撇了那些素净文雅的衣衫,穿件让人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衣服吗?
二人眼神此来彼往,昨日黄姑一眼就看出书越筝并非男子,此时对二人的关系也了然于心。
“小公子,您二位今日是听曲还是见人啊?”
“给我们一间雅间,我们还是见昨日那人。”
黄姑将木牌递给书越筝,指着二楼开口道:“公子的雅间是菱枝间,房内各种所需一应俱全,公子可先自行上楼,我这就去带公子想见的人过来。”
接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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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二人先后上楼。菱枝间并不难找,然而在推门而入时,书越筝才明白何为“一应俱全”。
房内空间算不得太大,却是悬着碧绿色轻纱,为房间添了份缠绵悱恻的气氛,其中还坠了些以红线所串的银铃,掀开一层轻纱便引得其发出一阵清脆声响。除此之外,房内还有若有似无的清淡香气。
饶是死而复生的书越筝见状也不由得僵在原地、顿住了步子。
身后岑澈见她停步,忙不迭问她:“阿筝,怎么了?”
“那个……我觉得吧……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问她?也不用非得进房间吧。”书越筝转身看着岑澈,抬手抵着他的肩膀,试图拦下他的步子。
可岑澈也是个有反骨的,不顾她的阻拦径直就要踏进房门。
书越筝连忙跟在他身后正欲抬手拦他,却忽见房内寒光一闪,是匕首出鞘的暗芒。书越筝连忙上前将岑澈护在身后。
“师父小心!”
前世出色的战场经验让她瞬间便判断出对方来处,她步伐轻巧走入纱帐,准确无误一腿扫了过去,只听匕首倏尔坠地的声音,书越筝噤声细听,正欲再攻时,却忽闻窗叶轻晃的吱呀声,恐是那人见不敌来人,连忙跳窗而逃了。
“阿筝,你没事吧。”面色凝重的岑澈连忙掀开层叠纱帐寻她踪迹。
书越筝也正欲回身,岂料那匕首鞘竟被那人随手一扔,书越筝猛地踩了上去,眼见要摔个踉跄,千钧一发时她只得拽着那些纱帐,但一阵撕裂声后她还是直直向前跌去。
书越筝认命般紧闭双眼,她咬咬牙想着,摔就摔吧,痛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但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反而是一阵熟悉的香气涌了满怀。
是岑澈。
她摔在了岑澈身上。
书越筝微微仰头,抬手拨开了拢在岑澈面前的轻纱。
随后又原封不动地躺了回去。
“你能起来吗?”
“我不能。”
“起来。”
“不起。”
“起来!”
“不起!”
话已至此,岑澈颇为无奈地想要挪开身子,却又被身上人压得死死的,他觉察出书越筝在故意使小性子,几个吐息间,他用着最耐心的语气说了他能说出口最重的话。
他叫了她的全名。
“书越筝。”
清清冷冷的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的愠怒。
躺在他身上的书越筝非常惬意地挪了个位置,撒娇般回应道:“嗯~”
“你在耍什么无赖?”岑澈只觉额头青筋直跳,耳垂几乎变成了通透的绯红色,又补充道,“起来。”
“苍天有眼,师父可要明鉴。”书越筝手掌撑着他身侧,将脑袋枕在他脖颈处,俏声道,“我分明是摔倒了呀。”
“而且我的脚刚刚好像扭了,发出好大一声脆响呢,好痛的。”书越筝咬咬牙,暗自腹诽事已至此,拉不下面子套不着师父。心一横便可怜巴巴,一字一句继续道。
“师、父、我、起、不、来、了。”
的确是刚刚摔倒了,现在撑在岑澈身侧将他抵在地上看着他绯红的侧脸,书越筝忽而就不想起来了,在他脖颈处很轻地蹭了蹭。
毛茸茸的发顶抵着他的下巴,岑澈退避不及,只得将头稍微扬起一些,没成想她却趁势将脑袋径直埋在他颈窝处。温热呼吸洒在颈侧,岑澈喉间微微一动,羞恼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书越筝正要继续说些什么,雅间门倏尔被人一把推开,黄姑的声音清脆响亮:“姑娘……啊,不是!公子,抱歉二位!”
然话音刚落,黄姑便立刻眼明心亮地转身全身僵直落荒而逃般走出了房间。
“哎呀真是遭了我怎么突然耳晕目眩听不清晰也看不清楚了对了我又忽而想起今晨运菜车运了三次后厨可能还有没卸完的白菜大白菜你可真是可怜眼见就要车里黄啊天有不测风云后厨偏偏只有厨娘一人可是苦了她了我去帮帮厨娘烦请二位就当做我从没来过公子二!人!请!便!”
话音急促到一口气都没喘。
将这些话尽数收入耳中时,书越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声一瞬便漾及眉梢眼角。
而下一刻,她便感受到了来自岑澈胸腔的微微震动,他似乎也是在笑着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书越筝心跳倏尔停了几拍。
“满意了?”虽说字字都在呛她,岑澈的语气却还是那般温和,“这下误会大了。”
“那师父快快扶我一把,我这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