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只要她一句道歉。”
车厢很隔音。
气压闷得憋人。
陈方沉默很久,才长叹一口气,“如果还爱,为什么又要为了鱼跃去伤害他?时雍,你现在的行为很分裂,你知道吗?”
“我欠鱼跃的,可对鱼澡……”
“爱恨交织?”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挂断电话。
山顶,普通墓葬区。
鱼跃一把掐住被黑衣保镖控制住的鱼澡脖子。
她挣扎,嘶吼,“鱼跃,你恨我,你想跟我争,你来找我,你来针对我,别碰我妈!”
一个将死之人,对一切都是麻木不仁的。
但唯独母亲,唯独和自己一样同命相连的母亲,是最大的软肋。
夜风呼啸。
吹在脸上,活生生跟刀割一样锥心刺骨。
砰砰砰——
挖掘机的动作更快速。
遗照四分五裂,大理石墓碑飞溅起来的碎屑,砸在脸侧,留下一道道血痕。
“怎么样?姐姐,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
“做梦总在想,我要是能把高洁美丽如仙女一样的姐姐拉下神坛,然后……”
咣当!一脚。
鱼跃重重在鱼澡肚子上猛踹。
剧痛撕裂一切。
她俯身,咬住她细嫩的耳垂,“然后,让你在我面前俯首称臣,让你看着什么都有的我,一点点变得幸福强大。”
“哈哈哈!!!这滋味哪怕只是想一想,都快要让我爽到爆炸了呢~”
话落。
又是一个反手,薅住头发。
一把骨灰抓在手里,再慢慢松开,就当着鱼澡的面,不急不缓的松开。
“大贱人和小贱人就应该一起去死!”
“父亲还是太仁慈,婚内出轨的前妻都死了,居然还要给她收尸,入葬?”
“她配吗!?”
嚣张、得意、无所顾忌。
鱼澡听着自己喊破了喉咙,看着自己吐了一次又一次鲜血。
她甚至卑微的双手合十,不断在胸口前搓擦,哀求。
“鱼跃,不要!算我求你!把我妈的骨灰给我,你给我啊!!!”
“我快死了!三年前,亨廷顿舞蹈症,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二期。”
“我要死了!我活不久了!”
轰隆隆——
一道惊雷劈开乌云。
最后一捧骨灰,被死死抓在鱼跃掌心。
她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满地狼藉,还有浑身不堪的鱼澡。
很久很久。
才从差一点完全封闭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鱼澡,你凭什么死?我还没有……我明明还没有……”
“鱼跃,小心!”
突然出现的男人健步如飞。
鱼澡只是想趁着鱼跃愣神之际挣脱,抢回母亲最后剩下的那一点点骨灰。
可在傅时雍眼里。
他只会下意识认为。
是她恶毒心狠,想把善良单纯的傅夫人置于死地!
一股巨大的推力袭在脆弱无力的腰间。
后脑勺摔飞在地的瞬间,叫大理石碎片硌得一个又一个血洞,连成片。
意识开始模糊。
身体被另一个自己主宰的熟悉感,波涛汹涌。
“鱼澡,鱼跃说到底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从小就欺负她,陷害她,编造谎言污蔑她。”
“她一直念着亲情不去跟你计较,你到底还想怎样?人品质卑劣也要有个底线!”
傅时雍越生气,反而越平静。
明灭之间的俊脸,在墓地这种地方,更添森森冷气。
“时雍,呜呜呜~妹妹为了逼我见面,居然说要砸碎自己母亲的墓碑嫁祸我。”
“我……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所以就……”
咳咳咳——
话没说完,回过神的鱼跃,用力捂住胸口中过刀的位置,病歪歪咳嗽。
“鱼跃!”
男人的关心和心疼,满溢的厉害。
血泊里。
鱼澡眼神空洞死寂的瞧着,瞧着这一对“患难夫妻”是如何恩恩爱爱、蜜里调油的。
傅时雍把鱼跃稳稳妥妥交给司机照顾。
还再三交代,“夫人要是掉一根毫毛,今晚所有人,都给我一起陪葬。”
这是捧在心尖尖上宠着了。
鱼跃毫发无损,却还要柔柔弱弱假好心,“时雍,你别管我,姐姐好像受伤了,我知道你也心疼,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一个三年前就抛夫弃子的前妻,她死不死,跟我有何干系?”
要说无情。
还是傅先生天下第一!
噗!一声,艰难从满地鲜血中爬坐起来,大笑。
她又是那种陌生的、疯狂的眼神,一瞬不瞬隔着黑夜,与傅时雍四目相对。
“大一就被欧阳教授看中画作参展的人,是谁?”
“……”
“大三,欧阳教授为了留校这件事下跪的对象,是谁?”
“……”
“为了让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放血作画,最后自己因为急性贫血进了急诊室的人,又是谁?”
每逼问一句,就踉踉跄跄站起身,靠近一步。
浓郁的血腥和绝望混杂在一起,压得空气都在瞬间凝固成冰。
“傅先生这是没话可说?还是太过心虚?”
“你明明知道入围‘国本’是我母亲的遗愿。”
“可你为了鱼跃,一次又一次让我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你信任自己的未婚妻,就要拿我作筏子,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来衬托傅时雍高大伟岸的爱吗?”
最后一句,字字珠玑。
男人像是被狠狠刺激到了一般。
他终究还是让鱼澡三言两语,挑起那总是无波无澜的沉稳情绪。
狠狠一巴掌,扬起。
她不躲不闪,甚至主动把自己血肉模糊的脸探过去,讽刺,“打啊!傅时雍,你这一巴掌打下来,咱俩那七八年的情分,也就烟消云散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
咬牙切齿。
“你敢吗?你这里……”
染上鲜红的手指,挑衅的戳动那剧烈跳动的心口。
“真的愿意?放得下?”
话落,哈哈大笑。
下一秒。
那铆足劲儿的一耳光,擦着她的脸,击碎一旁不算细的树干。
嘎吱。
小树断裂,倒地。
“鱼澡,就因为鱼跃是后妈的女儿,你阴谋算计,让她身边的人都孤立霸凌她。”
“重度抑郁,三番两次的自杀。”
“鱼伯母为了女儿,和鱼伯父跪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他们甚至想过离婚。”
“而你呢?你母亲出轨在先,你勾引亲生父亲的朋友在后。”
“身为女人,你无耻下流,身为女儿,你目无尊卑!”
“只是一个‘国本’的入围资格,鱼跃借用你的画作和简历,那是你亏欠她的,是理所应当!”。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山下,各路记者蜂拥而至。
鱼澡心口就跟破了一个大窟窿一样,呼呼冒着冷风。
她垂眸,掩藏住眉宇间的全部情绪,自言自语。
“鱼澡,你听到了?”
“这就是你三年前不顾一切,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成全保护的好老公!”
“为了他失去一切、贫困潦倒,就那么值得吗?”
记者们冲上山,长枪短炮,团团包围。
甚至还有一些鱼跃的粉丝一起,臭鸡蛋烂菜叶子,随手捡起来的石块,打得兴高采烈。
呕!
干呕一次,一口血。
娇娇软软依偎在傅时雍怀里的鱼跃,糯糯问道:“时雍,姐姐快被打死了,你真不管?”
“她活该被教训,这是罪有应得!”
话音未落。
一记者恶劣询问,“鱼澡小姐,请问您三年前真的是和有钱老男人私奔,抛夫弃子了吗?”
“抛夫弃子?如果确诊绝症,为了丈夫甘愿牺牲算是抛夫弃子的话,那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