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这套房子的采光很差，只有客厅有一个小窗户。
曲连杰的身体状况，必须每天通风，否则整个家都会变得臭不可闻。
不仅如此，曲连杰每天要吊水，还有擦拭身体，按摩肌肉等等一系列的精细照顾。
可目前他们家里掏不出多余的钱请护工，只能让年迈的曲奶奶来照顾曲连杰。
一开始，曲奶奶靠着心里前几十年对孙子的爱意勉强支撑，可时间越长，曲奶奶看着鸽子笼一样的住所，抑郁的情绪越发加重。
她开始因为一些小事，突然动怒，摔砸打骂，有时还会对着空气咒骂曲筱绡和林安雅。
有时候又会突然痛苦，悲拗叹息自己的命运。
本来就上了年纪，心绪不佳，再加上劳累，什么毛病都找上来了。
曲爸爸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跟小年轻拼体力，一边回家还要给曲奶奶买药，送她去医院打针看病。
一个月下来，给曲奶奶看病耽误的时间与金钱，比请一个护工的钱也大差不差了。
但护工，他们现在是真的请不起。
曲爸爸现在每月微薄的收入，还不一定比得上外面的护工呢。
所以，曲爸爸无奈之下，只能一边忙工作，一边下班帮着曲奶奶一起照顾曲连杰。
途中，曲爸爸也累病过几次，生病请假差点被优化了，是他苦苦哀求，带病回到岗位上，才勉强保住这份工作。
一家三口，日子过得无比凄惨。
这期间，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去联系曲筱绡，只可惜，他们现在没钱，也没人脉。
曲筱绡的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单方面与他们断联。
曲爸爸想打电话给林安雅求助，他知道林安雅一定不会把全部资产这么早交给曲筱绡，她手里一定还有钱。
可是电话那边的忙音提醒着他，林安雅早就把他拉黑了。
说不定，人家现在已经找到第二春了。
曲爸爸现在再也没有当初的自信，他知道，现在这样落魄的自己，早已没有任何魅力与资本让林安雅回头。
曲奶奶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苦日子，甚至还干出了几分经验，她搓洗尿布的姿势格外熟练与麻利。
曲爸爸看着曲奶奶，心里都开始恍惚了。
好像他小时候，家里就是这么穷，穷到揭不开锅，为了省几粒米，曲奶奶都是去河边蹭人家的皂角，将全家人的衣服洗干净。
直到他考上大学，从山里飞出去，还娶了林安雅这只金凤凰，一家人的日子才过得好了起来。
曾经他自欺欺人，认为是自己养活全家，但他就是忽视了林安雅给他带来的原始资金的重要性。
这些年，他也忽视了林安雅对这个家庭的付出。
只有他自己上手做过这些事，他才知道，厨房的碗筷不会自动洗干净摆放整齐，饭菜也不会凭空出现。
曲爸爸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曾经那个励志走出大山的男孩，似乎又回来了。
可日益僵硬的躯体在提醒他，一切都已覆水难收。
后半辈子，他就这样了。
这天，曲爸爸照常打开电视，换到本地财经新闻频道，突然，新闻上一张熟悉的瓜子脸让曲爸爸目光一滞。
新闻上，曲筱绡身着正装，化着精致的妆容，眼神满是上位者的游刃有余。
即便面临众多闪光灯，她也没有任何露怯，而是气扬全开，野心勃勃。
电视上，曲筱绡在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沉静应对采访。
电视外，曲爸爸手里拿着尿布，眼中泪光涌动。
听到主持人说曲筱绡之所以上新闻，是因为评上了上海市杰出青年企业家的称号，曲爸爸忍不住潸然泪下。
明明他曾经有这么好的女儿，他却亲手把人弄丢了。
明明女儿不比儿子差，他却始终固执己见，守着旧观念，伤透了妻女的心。
曲奶奶从卧室里，贴完膏药出来，嘴里絮絮叨叨说着弯腰对她来说太伤骨头了，就看到曲爸爸呆站在客厅里，她下意识就挑刺道。
“杵在这做什么？你儿子的尿布换完了没？我虽然是个老家伙，但你儿子下三路的事情可别指望我，我还害臊。”
曲爸爸面无表情，麻木地看了自己亲妈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挺想一把火把这里全部烧光。
或许这样，他会从这个噩梦中脱离出来，回到真实的世界，那里有温柔的妻子，可爱争气的女儿。
可是曲爸爸没有勇气，虽然痛苦，他还是想活着，活着期待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可能。
曲爸爸去给曲连杰收拾，曲奶奶则是走到客厅，看到电视上曲筱绡的脸，她表情立马就变了。
虽然她没有文化，但她也知道上电视就代表着出息了。
没想到曲筱绡这个不学无术的孙女，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出息。
曲奶奶心里涌现后悔，他们那个年代，丫头片子都是小的时候当劳动力，长大了卖出去换彩礼的。
谁能想到，现在的社会，一个丫头片子居然也能上电视了。
不过曲奶奶一贯嘴硬，冷哼一声。
“还不是靠着我儿子之前赚的钱，否则她哪来的钱开公司创业，没有我儿子这些年的努力，这个死丫头哪里能有今天的成绩？”
“要不是她们母女俩小偷小摸，我们一家也不会过成这样，看了就心烦，眼不见为净。”
曲奶奶越说越气，直接爬上电视柜，想要直接拔掉电视的插头。
可她没站稳，脚下一滑，发出咚的一声重响。
曲爸爸回头一看，只见到自己的老母亲，此刻后脑勺着地，地板上流出暗红色的血。
他只觉得自己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曲爸爸才终于步伐僵硬地上前，将曲奶奶扶了起来，一只手探上她的鼻息。
曲爸爸泪流满面，呢喃自语，“妈，我当初明明说过，会接你出大山过好日子，我们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曲奶奶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曲爸爸看着逼仄的客厅，刚换下的尿布还没来得及扔，散发着腥臊的气味。
曲爸爸放下母亲，孤身走向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