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地方恰好是在斋房门前。
寺里为达官贵人们准备的斋房环境都十分清幽雅静,为将各处斋房隔开以保持贵人间的私隐,寺里特地将每处斋房之间都种植有古树修竹。
裴瑛一众跟着小沙弥一路往斋房走去,也不知是那日萧恪的谨慎郑重影响到她,还是方才天王殿里的幻象令人神疑魂惊,不算很长的一段路,裴瑛时时都提心吊胆。
直到能瞧见面前几丈远处古朴清幽的禅房,一条麻灰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延展在面前时,她一颗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但变故却恰恰发生在此时。
裴瑛一只脚方踏上石子路,禅房门前的数株苍翠古树间忽然腾跃而起十数名黑衣蒙面刺客,纷纷提着银亮刀剑就径直朝着裴瑛头顶劈斩而来。
比两名护卫先动的却是带路的小沙弥,只见他灰色的僧袍宽袖一挥,伸臂便生生挡住了前头那蒙面人的森寒刀芒,并对裴瑛呼喊道,“施主请当心。”
两名护卫也在同一时间拔剑加入了战斗。
绿竹连忙拉了裴瑛和榆芝到自己身后,寺里佛门圣地不能带武器,她只能抄起旁边的一根竹枝与欲要冲上前的刺客进行搏击。
裴瑛在一瞬间的慌乱之后,便迅速稳住心神退守一旁,静观战局。
王府护卫武功高强,而且她瞧着小沙弥的功夫也很不错,应该能抵抗对面刺客片刻钟,便将全部心神用来化解她自身这边的危机。
“想办法夺下他们手里的刀剑。”竹棍到底不能与锋利的刀剑相较,她见绿竹对上两个魁梧大汉隐隐有些吃力,便开口提醒她。
绿竹领命,“是,王妃,奴婢正在想办法。”
裴瑛点头,便不再说话教她分心。
但那些蒙面刺客极为聪明,见小沙弥和王府护卫三人一时突破不了,便留下一大半人与之缠斗,而后很快就转过头去想声东击西,其余五六人忽然一齐往裴瑛身上招呼。
绿竹虽然已经夺下了其中一人手中的弯刀,但她终究双拳难敌四手,防守逐渐落于下风。
而和裴瑛退守在一角的榆芝被这凶险境况早已三魂快吓没了六魄,但即使如此,她仍旧不忘想将自家姑娘护在身后。
裴瑛忙制止住她,反手将她护在身侧,“傻丫头,你和我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千万不要想着为我出头。”
榆芝眼泪鼻涕齐飞,恨自己关键时刻根本没有绿竹有用。
裴瑛却告诉她,“歹徒人太多,我怕他们抵挡不住,等下若需要有人跑出去搬救兵,你能做到吗?”
榆芝抹了把眼泪,而后坚定地点头。
裴瑛摸着她的头,“和绿竹一样很勇敢的榆芝。”
榆芝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裴瑛的手摸着腰间的玉佩,脑中在快速盘算思考萧恪所说的话。
可目之可及皆是凶恶之徒,又哪里会有从天而降听令相救之人?
眼见绿竹小腹受了伤,继而被一大汉踹飞在身后的树干上,裴瑛知道时间已经不等人,于是她用力一把将榆芝推开,“躲到树后去,趁乱冲去前殿找阿姐帮忙。”
而后她便朝着王府护卫所在的方向跑去。
“王妃……”榆芝左右为难,但她知晓这是裴瑛的命令,自家王妃已经以身涉险,她必须要有用,遂只能依言躲在树后等待时机。
场中突然生变,王府护卫见势忙欲要转身去保护裴瑛,但无奈那些刺客人多,总前赴后继的将自己包围住,而后头正有四五名刺客又齐齐提着刀剑直奔自己而来,裴瑛只觉得眼前一幕幕银亮的刀光剑芒晃进自己的眼睛里。
眼见长剑正要刺进自己胸前,裴瑛情急之下决定相信萧恪所说的话再赌一回,只见她伸手探向腰间,直接一把扯断其间的那枚玉佩令牌,而后将其高高举起——
然而,锋利无比的剑刃依旧捅进了她身体里,却是生生偏离了胸口,转而深深刺进了她的肩头锁骨下方两寸……
而几乎就在同时,古树前方那一排屋顶之上也在转瞬间骤然跃起一群持着武器的衣锦夜行之人。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血雨纷飞。
剑刃刺入身体的瞬间,裴瑛几乎能感受到剑锋与皮肉摩擦的声音,跟随其后的便是在瞬间涌出的鲜血和扩散弥漫的无尽疼痛,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痛死过去,只觉感官渐渐开始麻木,身体也轻盈无力得如同飘荡进森冷地府……
她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掌稳稳地托住了自己,待她在痛意迷蒙中窥见来人的衣袍,裴瑛那颗逐渐沉沦坠落的心仿佛才有了归依……
*
圣辉王府,擎云堂内。
自遇刺之后,已经快两天两夜过去,裴瑛仍旧昏迷沉睡未醒。
擎云堂内外被宫中太医和府里侍者围得水泄不通,除了日常规定伺候皇帝的八大太医外,太医院连院首陆乘风在内的六位太医也被萧恪悉数从宫中接到了圣辉王府,一直待在府中轮番为裴瑛诊治伤情。
剑伤是无毒,只是她肩头锁骨下方的那处伤口又深又凶险,导致失血过多,若非执剑之人手抖刺歪了几寸,情况恐怕会更加糟糕。
陆乘风正带着几位太医在研究新的诊治方法,必须要想方设法在这一两日之内先让伤者醒转过来。
萧恪这两日几乎未有合过眼,时时刻刻都守在裴瑛身旁,为她擦身换药喂药,看着她安安静静地沉睡在柔软的床榻间,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根本没有多少生机,好似随时都要乘风离他而去。
他忽然间就升起一阵阵黑云压顶的愤怒。
一群废物。
而且他的凛冽冷锐随着沙漏中的明沙一点点流失,萧恪整个人几乎要凝结成冰霜。
擎云堂内只有死一般的静寂,无人敢触碰他的逆鳞。
今晨一早,萧恪甚至独自出去过一趟,而回来的时候衣袍上沾着喷薄而出的淋漓鲜血,众人看他彷如炼狱修罗。
但在进入寝卧之前,他还是沉默着去换了身衣裳。
太医不入内看诊时,都被安排待在外间的厢房中,而卧室床榻前设了帘幕和屏风,床榻前只有裴瑛的侍女和太医署的几名女官在里头近身伺候。
萧恪更衣进到内室,先去跟陆乘风询问了一番裴瑛的身体状况,听他说她病况如昨,如若这两日还是不能够醒转,恐怕病情会加重。
萧恪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沉着步伐进到卧房,挥手遣散里头的女官和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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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而后脱了鞋袜上了榻,悄然坐到裴瑛身侧,又拿过一旁的温热帕巾轻柔地为她擦起身子。
裴瑛极爱干净,就连冬日每天都要沐浴两回。
若不及时替她擦洗干净,她在睡梦中定然会难受得紧。
只是在目光碰触到那包裹得严严实实束伤的细纱布时,萧恪的呼吸忽然有那么片刻的停滞,眼底不期然就蒙上一层喷涌而出的血气。
犹记得那日在山寺的禅房里,她浅绿色的衣衫几乎都被染成了殷红,她脸色苍白地蜷缩在他怀中一声声迷迷糊糊地喊着疼,那微弱的叫声听着令人揪心至极。
那是他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替她擦完了身子,萧恪又吩咐女官送来汤药。
只要萧恪在的时候,他都会选择亲身嘴对嘴喂她喝药。
她的唇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唇瓣更是冰凉彻骨,但只有萧恪在将自己口中的汤药一点一点渡到她的口中时,他方能感受到她稀薄生气的存在。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回他喂她喝药时,裴瑛忽而皱起了眉头。
他又惊又喜。
可待他再细细打量起她的神色时,裴瑛好似又恢复到安静沉睡中去。
似乎是他的错觉。
他只好放下药碗,和着衣袍在她身侧躺下。
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枚带着血的黄符,那是裴瑛特地去为他求的平安符。
萧恪心中如海浪翻涌,胸腔只觉心烦意乱。
他从来都落子无悔,只是这一回看着他的王妃受着这么重的伤,还不知何时能够醒来,萧恪第一次产生了不确信。
他腥红着双眼,轻柔而缓慢地抚着她冰凉的面庞,同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王妃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娘,却胆敢以血肉之身与本王争锋相对,可真是不要命得很……本王早该知道王妃是个胆大不怕死的女娘。”
“王妃那么嗜好饮酒,恨不能尝遍天下美酒佳酿,小姑娘每次品尝到美酒时那纯真可爱的模样,有时候本王都害怕你哪一日会因为一杯好酒就轻易被人拐跑。”
“王妃平日里十分温柔端庄,在裴家被岳父和祖父祖母教养得很好。”
“可本王知道,王妃性子看着柔弱其实桀骜坚韧得紧,而且聪慧又伶俐,哪里就会那么轻易被人哄骗了去?”
“但当时生死攸关,王妃为何就是不将玉佩早些时候拿出来,你就那么不相信本王所说的话?”
“不过没关系,那用剑刺伤王妃的人,本王已经帮你杀了并大卸八块喂了狗。”
“这回本王能将那干宵小一网打尽,王妃当居首功。”
“王妃本不该受这一剑伤痛的。”
“他们如何令王妃受的伤,本王就会让他们十倍百倍偿还。”
……
萧恪的声音一字一句从低沉温柔到冰冷刺骨,幽幽呢喃到最后,他的面上全然是嗜血的凌厉杀意。
而昏迷沉睡中的裴瑛似乎是被他的阴狠冷戾惊惊吓到,原本纹丝不动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掌心感受到妻子的肌肤的弹跳,萧恪眼眶不住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