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晌午过后,裴府主母也即大伯母袁氏和二伯母陆氏一齐前来将军府看望裴瑛。
萧恪并不阻止她与裴府众人相见。
前天下午和她叙话结束,萧恪便离开了将军府,只让他带来的侍女翠翠和自己的四名贴身侍女住在这个院子里。
但裴瑛知晓,这座将军府外围最起码驻扎有数十名护卫,她和侍女暂无安全之忧。
府里日常都有婆子过来打扫院子卫生,洗衣做饭,女医行踪不定,但接连两日都有前来为她看伤换药。
两位伯母抵达将军府之时,裴瑛刚用过午膳。
她们带来了一大马车的东西,守门护卫检查过后,发现都是些衣物吃食和日常用品,两名护卫便接替马夫将东西送到了院子里。
裴瑛连忙让绿竹引两位伯母来到凝瑛阁前院,并让翠翠为她们准备茶水瓜果糕点。
她知道萧恪这些一定都有预备。
大伯母袁氏一见到身量单薄如弱柳的裴瑛,便记起那年三弟去世她为父扶灵时,还不满十四岁,去岁亲事又生出波折,如今虽有裴氏门庭为她支撑,但她到底无父无母,孤单可怜。
疼惜从心起,袁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流下泪来,“阿瑛这几年可想死我们了,我们乖乖儿受苦了。”
袁氏见大嫂先抹泪,也没忍住伤感了一场。
裴瑛小脸贴着袁氏心口,想起自己五岁多时母亲过世后,大伯母也常常抱着她哄睡觉,便也跟她亲昵呢喃,“大伯母,二伯母,阿瑛也很想你们,家中诸位长辈可都好?”
“都好都好,”二伯母陆氏走过来温柔笑说,“倒是阿瑛你在这里可有好好吃饭睡觉?那位萧王爷可有为难你?”
裴瑛这才从袁氏怀里起身,笑着看向二伯母:“二伯母,这里饮食起居一切都好,王爷并没有苛待我。”
袁氏听见这话心间才舒服了一些,从怀中抽出帕子拭泪,“那就好,那就好,你两位伯父和几位哥哥这两日都担心得很,就怕一个不慎,让你吃苦受到伤害。”
裴瑛满怀歉意:“是阿瑛不好,平白让伯父他们费心了。”
陆氏伸手轻点她的鼻尖,笑着嗔怪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这么见外作甚?这是小姑娘长大了就不想亲近我们了?”
裴瑛一把抓住陆氏的手,悻悻地同她撒娇:“二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和你们见外,你看二哥一路护送我南下,处处照顾我,我期间可都赖着二哥呢。”
二哥裴宣是陆氏的儿子,也是二房的长子。
陆氏听见这话心下方舒坦了些:“身为哥哥心疼妹妹这是应该的,渡口那日他一个强壮的年青人也没保护好你,还让你受了伤,我都骂过他了。”
裴瑛心中一暖,忙为裴宣辩解道:“二伯母言重了,这事不能怪二哥。”
陆氏说着便要去扒拉她肩颈的伤处。
裴瑛本来不想提这事,知道她俩要来,今日便没让医女裹纱布,还穿了立领衣衫,但见两位伯母当真关心自己,自己若越想隐藏她们恐怕越担心。
又想着自己颈子处的伤口已结痂,在她看来已不算很可怖,遂拉下衣领给两位伯母查看。
却不想狭长的褐红伤疤还是将两位伯母吓了一跳。
陆氏很是愤懑,“这一看就疼痛得紧,萧王爷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袁氏也一脸忐忑:“那位下手可真重,你一介女娘,以后要是留疤可怎么好?”
裴瑛没想到两位伯母反应这么激烈,只好反过来安慰她俩:“阿瑛真的没事,你们看伤口都已经在结痂生肉,女医也说过用的药都是宫廷御药,伤口不会留疤。”
袁氏不太信萧恪有那么好心,只说:“听伯父说你受了伤,我和你二伯母让张大夫调配了很多种治刀伤祛疤的上品药膏,让榆芝她们给你多抹一抹。”
陆氏附和道:“就是就是,张大夫医术不比宫中那些太医差,而且更清楚府中众人的体质,知道如何精准用药,况且我们自己人也更放心……”
看着两位伯母事无巨细地絮叨叮嘱,裴瑛只感心间暖流涌动。
裴瑛多数时候听她们讲述这几年裴府和京都诸事,她只在一旁附耳聆听,并为两位伯母亲自煮茶。
等二位讲得累了,这才听她讲述这几年来在北司州的生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又问了好些有关祖父祖母及司州裴氏的族中之事。
袁氏又问起老太太,裴瑛心中不住惆怅起来:“祖母晕船严重,但她说一定要回来建康送我出嫁,祖父原打算让她和族中诸位叔婶一起走陆路回京都,本来五月就能到建康,只是如今婚事生变,也不知祖母收到消息后会作何打算?”
袁氏连忙安慰她:“六娘安心,前日你大伯父一回到府中,就立即写了信让你大哥带人快马加鞭去往北司州跟你祖父报信,相信你祖父只要收到消息,定有办法解决眼前困局。”
裴瑛闻言,额角的太阳穴不期咚咚直跳,她由着心问袁氏:“大伯母,阿瑛昨日一早给大伯父和二哥写的信可都有收到?”
这个在来时丈夫裴元都有交代,袁氏不由看了她一眼,而后从怀中拿出两封信给她,“阿瑛看看可是这两封?”
裴瑛接过信笺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是她的书信没错,而且明显没有被人二次拆封的痕迹,说明这两封信没有被萧恪的人动过手脚。
这个发现却让她心下猛地一沉。
结合这几日将军府除了不让她出府外,萧恪丝毫没有打算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络,可这件事明显不符合常理。
裴瑛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东西。
她心中隐隐升起一汩汩不安。
陆氏见她面色忽然苍白了起来,再结合她手上的书信,“阿瑛,可是这信笺有什么不妥?”
“没有不妥,”裴瑛不想两位伯母替自己担心,连忙收起思绪,乖巧笑说,“阿瑛是想问,大伯父和二哥看了这两封信后可有说些什么?”
袁氏如实告诉她:“你大伯父没具体说什么,只是让我转告你,裴氏虽然不涉党争,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辱,让你且安心,他知晓该如何做。而且阿瑛你要记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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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大姐她们是一样的,虽然出身三房,但我们裴家的孩子,自始至终都是一体的。”
陆氏也小声说:“你二哥也让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他会努力借由这次机会帮你达成心愿。”
二伯母说得模棱两可,裴瑛却是听懂了。
二哥不仅真心疼她,可能对于他来说,他早就明白一对怨偶对彼此来说是互相折磨。
裴瑛不禁再次感慨,司州裴氏就是她的底气,她也明白裴家坚持裴谢两府联姻没错,错的只是不守道义的谢渊。
*
下午两位伯母离开后,裴瑛回到凝瑛阁内室之时,发现榆芝几人已经重新将卧室和小厅都重新装饰了一番。
将军府多年无人居住,府邸内外虽窗明几净,凝瑛阁内金玉器皿一应俱全,但作为女子闺阁,到底过于单调。
袁氏不愧为裴府主母,今日安排送来的物件里,有一小半是用来装点裴瑛居住的凝瑛阁的。
榆芝作为四名侍女中的实质上的小管事,心思敏锐,归置物件的时候一看就懂了夫人的用心,她也了解自家姑娘的喜好,因此无需裴瑛吩咐,直接带领其她几人重新装点了凝瑛阁,令凝瑛阁内外立时焕然一新。
夜沉风凉,烛影摇红,画屏深处春衫未眠。
其实自从去年骤然得知谢渊背弃情义纳妾后,她几乎整宿整宿的不能安眠。
辗转反侧仍是徒劳,大半个时辰后,她干脆喊了侍女进来。
今夜是葛蔓在内间伺候。
“葛蔓,去煮壶鹤觞酒来。”
葛蔓知晓自家姑娘心情郁闷时常有好饮烈酒的习惯,但鹤觞酒烈容易伤身,自家姑娘连日奔波,身体还很疲累虚弱,并不适合这样饮酒。
葛蔓些微迟疑过后干脆装囫囵:“姑娘,库房里还未归置齐整,姑娘带的酒这会子估计不好找,要不我去为姑娘熬一碗暖身的羹汤来?”
葛蔓也不算扯谎,裴瑛归家时随行的嫁妆就有两百多抬,再加上一干人等的行礼物品又是大几十箱,就她们这四个小丫头归置起来确实要上好几日。
裴瑛实在是心慌燥闷才想要饮些酒压一压,但听葛蔓这样说,她便也没强求。
葛蔓见她并没反对,便悄悄退下去厨房为她熬制羹汤。
寂寂夜色里,灯影绰绰下,裴瑛正端坐在窗前的案桌前写写画画。
不过几刻钟,匀细光滑的藤笺上,随着那一团团如迷雾般的线团渐渐扩展又收缩,尤其当看到祖父不出司州那些信息时,裴瑛脑中浮光乍现,昏黄的烛光霞,她好看的额头渐渐渗起密密细汗……
她强烈地预感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着。
萧恪虽没承认过,但之所以他要娶自己很大可能与祖父有关,但祖父七年间从不踏出北司州半步,因为他不能轻易出山,她一直坚信这一点……
可若祖父此时已不在北司州呢?
在西州渡口那日,萧恪对她提出的要求答允得不假思索,那个时候,萧恪便已经如此笃定如磐么?
裴瑛瞳孔蓦地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