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仪仗队从道口分开。拉美西斯与奈菲尔塔利的马车继续向前,前往王宫,而伊塞诺弗列特和宾塔娜特的目的地是后宫,所以她们的马车和随从向南前行。
到达后宫后,伊塞诺弗列特几乎是一刻也没停。他们的马车太宽,只能停在后宫外。一般时候,她会骑马在后宫穿行,但她如今身怀六甲,只能坐上轿子。
从前,孩子们总会在宫门口等她。伊塞诺弗列特也很高兴能立刻见到他们,但凯美特天气实在炎热,就算在门口搭个棚子也有中暑的风险,所以在宫门等候的行为被泰雅明令禁止,并且,所有五岁以上的孩子在她回到后宫的那天,都要统一在学堂集合。伊塞诺弗列特会与他们挨个交流学习进度、生活玩乐、兴趣爱好,有些会单独与嬷嬷和老师确认。
倒不是她不信任孩子们,而是那个“后宫三结义”的戏码实在耸人听闻。
在学堂,她一一接受孩子们递过来的花束,给她们真诚的拥抱和亲吻,当然,年纪稍大的男孩没这种待遇,就算是她亲生的拉美西斯也不行。男孩的心思总比女孩更加晚熟,过多的宠爱只会让他更加依赖母亲,那会造生更多麻烦。
简单的寒暄过后,伊塞诺弗列特开始挨个跟孩子们聊天。鉴于他们要谈一些隐私问题,对话会在单独的房间进行,其余孩子则在更大的厅堂里玩游戏,有的时候是大富翁、有的时候是战车棋。她其实最喜欢听孩子们的欢笑声,吵闹是真的,但对于她来说,比起深谙游戏规则的大人们,孩子们纯粹到让她感到遗憾。
或早或晚,终有一日,他们会明白世界比他们复杂的多,绝大多数嘴含糖霜的人带来的都不是甜蜜,而是剑与血。
“殿下。”
进来的女孩怯生生地向她行礼,伊塞诺弗列特立刻起身将她扶起来,牵着她坐到自己旁边。这个女孩名叫泰伊,今年才五岁的小可爱。她的长相与奈菲尔塔利有些相像,行为举止也像极了当年才入宫的大王后,但泰伊并不是奈菲尔塔利的女儿,而是奈菲尔塔利庶妹的女儿。
“我今天去看妈妈了。”女孩的眼睛眨了又眨,泪水在她眼眶中滚动,“嬷嬷们都阻止我,是我自己要去,不关她们的事。您不会责怪她们吧?”
多种可能划过她的脑海。和奈菲尔塔利不同,梅莉特从成为王子侧室的第一天起就致力于为家族付出她的一切。她失败的理由也很简单,王室不能接受一个翻版的梅里涅特,她的丈夫尤为如此。为了维持体面,梅莉特没有死亡,但被遗忘就是这宫里最严重的惩罚。伊塞诺弗列特去找过她几次,可惜都被拒之门外。她不知道梅莉特对自己这唯一的孩子是什么态度,只希望这位被遗忘的王妃不会教她的女儿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当然不会。”她回答,向她露出微笑,“你是她的女儿。在王城,你和大王后殿下是她唯二的亲人。大王后殿下事务繁忙,很难抽出身,但你可以多去探望探望她。说起来,我也有一阵子没去瞧过梅莉特殿下了,她过得如何?”
她话音刚落,泰伊的小脸就被泪水淹没。伊塞诺弗列特第一次见懂事的小孩能哭成这样。她连忙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擦泪——她是当今陛下的宠妃,衣服一天换一次,足够干净。“比花猫还要可爱的姑娘怎么哭成这样啦?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我才不是可爱的姑娘。”泰伊委屈地抽噎,“我只是个没人要的破、破公主......”
“那我们为什么要照顾你呀?而且你不仅可爱,也聪明,卡姆韦赛特和你一个年纪的时候还弄不清大富翁怎么玩呢,他连加减法都做不对。”
“真的吗?”
卡姆韦赛特总给人很聪明的感觉,但伊塞诺弗列特知道,他接受新知识的速度远比他的兄弟姐妹们要慢,只是他的勤奋远胜他人,学东西也更加扎实。
她默默在心里对卡姆韦赛特说声对不起,然后爆出儿子更多的黑历史。“真的,他当时还是个小胖子。”
泰伊愣愣地点头,瞪着两只大眼,发起呆来。想也是,毕竟卡姆韦赛特现在完全是个玉树临风的少爷模样。等她平复情绪,伊塞诺弗列特才继续问她哭泣的原因。
这次,小公主没有哭,但依然十分委屈地扁起嘴巴。“母亲不愿意见我,她甚至不跟我说话,让侍女叫我走。”
和我设想的差不多。看来梅莉特王妃还没有疯狂到要把自己的女儿丢进火坑。
伊塞诺弗列特突然很想叹气,因为这也不是她想见到的场面。显然,梅莉特王妃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她敢打赌,如今的陛下连梅莉特是谁都忘了——他脑袋里有这个人的长相,也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八成对不上号。
“殿下,你说,她是不是不爱我?我听嬷嬷们说,她之前流产过一次,第二胎才是我......是不是流产的是我比较好?”
女孩的话就如同一把铁锤砸在她的脑袋上。伊塞诺弗列特立刻回答:“不、不。”
第一声只能算条件反射,但第二声确实是思考的结果。
姑娘抬起头,望着她,眼中满是希望。伊塞诺弗列特知道,自己必须要给她一个合适的理由。梅莉特爱自己的孩子,毫无疑问。她告诉自己,问题是怎么让眼前这个孩子接受。
“你出生时,我就在旁边。那时梅莉特很年轻,比我怀拉美西斯的时候还要年轻一些。在这之前她努力过,你也知道,所以她对待你,比对待上一个要认真多得多,哪怕更加困难。我亲眼看着产婆把你放到她的臂弯。虽然梅莉特,说实话,为人比较......”伊塞诺弗列特想要把“草率”、“冲动”换个描述,现在还不是让孩子得知母亲缺点的时候,“果敢、勇武,但对你,她是认真的。”
或许是泰雅的成功让南方的大人误认为拉美西斯更喜欢年纪小些的女孩。梅莉特进宫之时只有十一岁,来年初潮不久后便怀孕,因为年纪太小,第一胎没能保住。修养一阵后,她又怀了第二个,也就是泰伊。当时的预示显示这是个男孩,但那传统的预示完全不可靠,只有诸神才知道大麦和小麦发芽与生男生女之间的关系。不过梅莉特依然对此深信不疑,并试图以怀中的婴孩强调自己的地位。泰雅无意与梅莉特起争端,尤其她还是个过于年轻的孕妇,于是采取漠视态度。奈菲尔塔利倒是劝过她几次,但无济于事。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梅里涅特王妃没逃掉的事,也落到了梅莉特头上。她可以出言讽刺后宫的女人,甚至在法老的床榻上也可以这么做,因为君王不在乎这些小事,他只在乎有人为他争风吃醋的优越感,但指摘王子,尤其是当众说三道四是另一码事。
梅莉特的失意与梅里涅特有相似之处,但伊塞诺弗列特觉得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把事实告诉泰伊。于是她握住那对小手,认真地告诉面前的姑娘:“她一直爱你。从那个瞬间开始,直到生命终结,她都会爱你。竭尽全力。毋容置疑。”
泰伊若有所思,神情中满是迷茫。“那为什么她不肯见我呢?”
“或许她最近身体有恙,我会找她谈谈的。”
泰伊点点头,说:“那样的话,您可以跟她说,我也不是很着急,她可以先养好身体再说。”她撅着嘴巴,不满地补充,“谁叫我是个小孩呢?就是容易生病。”
“我向你保证,我会把你所有的想法转告给她。”
在那之后,伊塞诺弗列特又向泰伊了解了一下近期生活,最后把她交给宾塔娜特。宾塔娜特虽然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在兄弟姐妹们面前从来是一副面无表情、严肃庄严的模样,当她看到泰伊的小脸时,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温柔地牵起她的手。长女的懂事让伊塞诺弗列特省了不少事,但总有那么几个不吃老姐那套,比如陛下的前三个孩子。
按照年龄从小到大,帕拉荷威尼美夫是倒数第三个。每次见到他,伊塞诺弗列特都会感慨遗传学的奇妙。他是奈菲尔塔利的次子,但长得很不像她,是当今陛下的翻版,只是头发有些发棕。不过,更要命的是他的性格。
“殿下,看我的手臂!”一进门,帕拉荷威尼美夫就举起他的手臂,在她面前晃呀晃。
伊塞诺弗列特很确定,那只是一条普通的、还有些婴儿肥的手臂。她很谨慎地发问:“怎么了?”
“经过这二十三天的锻炼,我已经能拉的动弓了,虽然只有一点!”
我想也是。
她回答:“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把弓拉得跟满月一样。”
“我还学了些剑法,刚刚还跟大哥练习来着。”他挺起胸膛,“这就是成果!”
伊塞诺弗列特很谨慎地发问:“具体说说?”
帕拉荷威尼美夫拍拍自己的胸膛,大声回答:“这是健硕的胸大肌!”
“哈。”事实证明,她的憋笑水平还有待提升。“是谁告诉你的?”
皇三子立刻回答。“当然是二哥。”
这就说的通了。她的大儿子从懂事开始就向往成为关公那样的豪杰,温酒斩华雄是他最喜欢的故事,但他和关云长完全是两种人。首先,伊塞诺弗列特就没法想象与自己相似的五官却嵌在一张火红色的脸上。
“好吧,好吧。我猜是时候去领你和阿蒙荷科普塞夫给我的礼物了。”
少年的模样惊讶又慌张。“……您已经知道了?”
伊塞诺弗列特起身微笑。“让我们去校场吧。”
“哦,嗯,好吧。”帕拉荷威尼美夫转身走出两步,问,“您不问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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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吗?”
“我可以明天再了解。”她指了指窗户,窗外的天色几近傍晚,“如果咱们再不去校场,你们就要在星空下比试刀剑了。”
*
刀剑碰撞的声音铿锵有力,响彻广场。
皇长子如今十四岁,进了青春期,个子拔得格外快,只有比他小一岁的皇次子拉美西斯赶得上他长个的速度,其他弟兄在他面前都小的跟豆芽菜似的,帕拉荷威尼美夫也不例外。
伊塞诺弗列特能看出他已竭尽全力,但在现实中,重量级往往才是胜负的主因。帕拉荷威尼美夫只撑了十招,就被逼得连连后退,最后一头仰躺在地上,坦诚认输。
拉美西斯对没轮到自己就要跑到校场一时颇有微词,在帕拉荷威尼美夫落败后,主动请缨,要求与大哥较量一番。
伊塞诺弗列特没有反对。帕拉荷威尼美夫则跑到她身边,举起发红的手腕。“殿下,大哥打的我好痛。假如他用真剑,您就得帮我办丧事了。”
“你表现得很好,”伊塞诺弗列特秉持着鼓励教育的原则,为他吹气,“现在好了吗?”
男孩喜笑颜开。“好了点。”
“很好。”她放开手,接着叮嘱道,“你上半身抖得就像风中的沙尘。你的双脚应该更开一些,能让你的身体更稳。我会嘱咐教官让你多跑步,增强下肢力量,还有……”
“大哥加油!”帕拉荷威尼美夫向她嘿嘿一笑,“他们已经开始啦。您要操心就等他们比完呗。”
好,好得很。伊塞诺弗列特打定主意,产后亲自教这个小家伙做人。
她将目光移向校场。两个皇子已经到了青春期,比试不用木剑而用钝剑,与之相应的,他们身上也披着用于防护的锁子背心,头上还带着金属头盔。
最初的招式是相互试探。拉美西斯率先进逼,皇长子有条不紊地举剑格挡。前者用了个假动作,转而攻击对方下盘,皇长子躲闪不及,但还了一记肩砍。如此往返,最后是拉美西斯体力稍强一些,趁阿蒙荷科普塞夫动作间放大的空挡,拨开他的剑,抬脚往对方腹部踢了一脚。阿蒙荷科普塞夫重心不稳,跌在地上。
帕拉荷威尼美夫遗憾地叫了一声。“我还以为这次能行的。”
“阿蒙荷科普塞夫输在体力上。”她出言逗弄这个孩子,“我说什么来着?你们都应该去多跑跑步。”
“我又没说您讲得不对,可是我不喜欢跑步,就没有其他训练的法子吗?”
伊塞诺弗列特短暂思索一阵。“左右横跳?”
“才不要,那看上去好蠢。”
得胜的拉美西斯将大哥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两个人凑在一起交流心得。伊塞诺弗列特推了推旁边的男孩,帕拉荷威尼美夫瞧了她一眼,撒开丫子就往兄长们的方向跑。
孩子就应该多跟孩子待在一起。伊塞诺弗列特对此很满意,打算本教官交流一下。转个身的功夫,一个年轻的侍卫便迎上来,阻断她的去路。
来人是纳胡特的弟弟,韦莱特,之前在针对库施的战争中被吉古利一齐带到战场,表现比较出色,被引荐给当时还是王子的拉美西斯,因为他还识些字,就被拨给里赫,如今在御前办事。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面行礼一面说:“殿下,现在陛下发了脾气,您赶快去看看吧!”
伊塞诺弗列特转身,嘱咐纳胡特——这个姑娘死活不肯给自己找个好婆家,好像打定主意跟她一辈子。“纳胡特,你去告诉宾塔娜特,说陛下找我有急事,今晚回不来了,让她早睡。”
纳胡特点头,叮嘱弟弟一番后离开。
伊塞诺弗列特又跟孩子们简单道了别,坐上韦莱特拉来的小马车。韦莱特立刻扬鞭催马,疾驰带来的清风倒也舒服,她却不敢多加享受。一般他们来找她,都得是拉美西斯发了大火。“大王后殿下呢?她怎么样?”
“王后殿下好得很,您别担心!这事跟她没干系,只是陛下气头上,不愿意见她。”韦莱特深深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是那个什么摩西大人惹出来的祸事。”
自从出嫁,伊塞诺弗列特就再也没见过摩西了。前两年他也成了婚。拉美西斯本想为义弟在贵族中挑一个,但摩西坚持自己的选择。他娶了一个同族的好女孩,叫什么、长什么样,她都不清楚。拉美西斯对义弟这个决定很不满,伊塞诺弗列特连朋友的婚礼都没参加,只差人送了珠宝作为礼物(这还是拉美西斯准许才敢做的)。
何知宁虽然读过很多书,但宗教方面的她实在提不起兴趣,大都走马观花,只记得跟摩西有关的是什么《出埃及记》,有神的惩戒和美德,具体的她完全不记得。
“我知道了。你把前因后果说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