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此刻想起了李霖的话,将这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其实,楼兰烬并非要用到至亲之血……”
“西域王室独有的夜昙花,在炼制时必加入此物,再佐以晨间朝露,楼兰烬极其不稳定,易失效,只有加入夜昙花作为其稳定剂,才能投毒并保证效果。若用至亲之血,楼兰烬的毒性还比不上砒霜。不过死者毒发极快,应是用了大量的夜昙花。”
汤蓬略一思索,道:“确有此物,夜昙花,《西域杂记》中曾有过记载。”
“大人,夜昙花乃西域王室奇珍,捣碎与朱砂入药可安神镇痛,然其若与曼陀罗等物配在一起,可成剧毒啊!此物难以培育,产量极少,非王室贵胄不可得!”
顾珩点点头,这倒与他想得无差别。此毒既需要夜昙花,其来源便是关键。
摘下手套,看向一旁的文书,“详录:死者身中奇毒,毒发迅猛,体表无异,然足底涌泉现血点,醋浸显黄,疑为西域秘毒楼兰烬。”
转身,视线扫过沈安然,最终落在门外的晨光中,“去郡主府,本官要亲勘现场。李霖,所有接触过尸体的下人分开问话,一个不许漏!从昨夜至今,所有的器皿与香烛脂粉,全部封存查验!”
从郡主府出来时,天色已被蒙盖了一层金色。
马车内,沈安然快速地拿下那青铜面具。戴了一天,只觉得闷得慌。
车厢狭小,顾珩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迦南香缠绕了过来,这两日待在他身旁,只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一多半。
借着整理袖口的机会,她微微侧身,与顾珩拉开半寸距离。
“今日多亏了你。”
顾珩忽然开口,打破沉默,声音辨不出喜怒。
沈安然指尖顿了顿,将“那当然了”四个字咽下去,换了套没有情绪的说辞:“大人神机妙算,我不过陈述事实罢了。”
“你这些年,书倒是没少读。”
试探?
沈安然仔细琢磨了下顾珩说的“这些年”,觉着应当是他们分开的那三年。
还没想好怎么说,顾珩又接了句,“我还以为,你整日脑子里只有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你整日同谢昭那个蠢东西待在一处,自己也变得愚笨了。”
嗯?
她何时整日同谢昭待在一起了?
不过依她对顾珩的了解,这话说出口大抵就是噎她一下,犯不着和他计较。
沈安然别过脸,望向流动的夜色,“两年前在西南,一个苗疆巫医说要为静姝治病,我当时竟信了他的鬼话,答应替他试三种毒。这其中便有楼兰烬。”
她语气平淡,仿佛此事是别人的事。
可顾珩的瞳孔却几不可察地一缩。
“不过嘛……还没开始,我便发现那巫医是个骗子,他根本不会治病,可他关于那些毒药的研究是真的,他将其中一本手册给了我,我本要捉了他去报官,可那人竟连夜跑了。”
“你倒是命硬。”
“哪里比得上大人您。”沈安然回敬,“三年前您还是个整日读书的呆子,如今已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位雨的大理寺卿。”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马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她根本无意与顾珩叙旧,更无意提起当年的事。
如今,顾珩替她还债,将妹妹送去凉州林府,本就于她有恩,又何苦出言讥讽,左右是她当年太过决绝,哪料到风水轮流转竟将她沈府给淹了。
“我……我没这个意思。”
顾珩轻嗤一声,“沈安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帮你?”
想起那日自己心中的打算,跟在顾珩身边,可以接触到那些案卷,待时机成熟,可以查一查父亲的案子,沈安然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各取所需罢了,您身为大理寺卿,身边人需要精通医理,以便于查案。而您于我有恩,我可以帮您。”
“……”
顾珩此时知觉气血上涌,额头青筋抽动,“各取所需?”
“不错,各取所需。”
顾珩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声音极轻,语气却冷,“大理寺内俊才星驰,明察秋毫者比比皆是,本官不需要你的帮助。”
沈安然扯了扯嘴角,是谁刚才说“今日多亏你”来着。
不过顾珩的话也不错,可如今是她想进大理寺,想借着大理寺的手笔接触些案卷。
“今日的情形大人也见到了,难道大人带我去就只是单纯地让我服侍您?您明知我精通医理,大理寺内又无懂得验尸之术的人,我完全可以……可以成为您的左膀右臂,也算是报答您的恩情了。若是您受了伤得了病,我也能为您诊治。旁人若是问起来,您便说我是您的贴身医女,或者私人幕僚,如何?”
沈安然尽可能地将自己的用长处强调出来,她不愿做那些端茶倒水的活,一是真的做不来,二是面对的的人是顾珩,她觉得很别扭。
“受了伤得了病?”顾珩轻哼一声,“沈安然,你这是盼着我死呢。”
沈安然听到这话,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人倒是挺会抓重点啊。
不过她也没反驳,只是将自己对案子的猜测与对郡主一家的了解尽数讲给他听。
顾珩不动声色地屈起手指,顿了顿,又悄然松开,“好,好得很,好得很。”
“为您在公事上排忧解难,才算报答了恩情。”
顾珩盯着沈安然的眼,忽的笑了一下,面容灿烂,但笑意未达眼底,沈安然只觉得莫名瘆得慌。
“医女…幕僚…你倒想得很周全。”
“沈安然,你觉得我保下你,是为了各取所需?”
沈安然一双凤眸低垂,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不管是不是,今后这样就好了。”
“在我手下办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大人想如何呢,我的本事,您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沈安然这话指的是今日在大理寺的事情,但她猜想落在顾珩耳边便有了别的意思。
“好。”这个字像是被生生折断的树枝,“即日起,你便以私人幕僚的身份随行。”
话音未落,只听见马车外“吁”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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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然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本以为要磕到头,但胳膊被人十分用劲地拉住了,还未来得及道谢,顾珩又极快松开,将脸别到一边,忽略了她投来的目光。
“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顾珩厉声呵斥,本就一团糟的心情此刻就像烈火遇到热油,瞬间爆炸。
待马车停稳,顾珩先一步踏出,沈安然迅速戴好面具,提着裙摆直接跃下。
“跟我来。”
顾珩先一步上了阁楼二层,坐在桌案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后又摇摇头,几分无奈。
“记住三点——”
“第一,有任何发现,必须即刻禀报。”
沈安然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第二……”顾珩喉结微滚,声音低了下去,“你若是再敢提‘各取所需’这几个字,就回你沈府去。”
沈安然面无表情的抽了抽嘴角,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字。
“第三,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得擅自接触案卷。”
顾珩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沈安然,似是要将人看穿。
沈安然一双凤眸闪过一丝震惊,她刚刚在马车上那么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想借这个身份接触那些案卷,这倒好,顾珩一句话就断了她的念想。
“听到了?那就照做。”
沈安然试探道:“大人,哪有幕僚不看案卷的,况且您身边也没有个书吏什么的,平日里谁为您抄录传递,管理文书啊。”
“哦?那你干的活挺多啊,可大理寺内陈列的都是历朝历代的文书,我怎能放心交给你这个新上任的幕僚呢。你难以管教,万一生出些什么别的心思,那真是引狼入室啊。”
“……”
嗯?引狼入室?
他自己沾了毛比猴都精吧!
沈安然耐下性子,努力说服着顾珩,“这有何不放心的,嗯……大人,若是我能助您尽快查明此案的真相,您许我自由出入书房,可好?”
“几日?”
“七日,若是七日后还不成,那便全听您的。”
白日里去郡主府,满屋白色丧幡,不许一人踏进府内,顾珩只得将那些下人带走,一一审查。
沈安然看出这案子颇为棘手,所以她才揽过来,若是成了,那能接触到案卷,若是不成,也不会损失什么。
“大人。”
“进。”
“您那日要的衣服。”
沈安然闻声转头,见楚西手上端着的漆木盘中有几件衣服,倒像是女子的样式。
“给你的,拿着。”顾珩递给沈安然一个眼神。
沈安然接过漆木盘,定睛一看,这些衣服虽素净了一些,但料子都是极好的料子。
嗯……顾珩对手下的人还算不错。
沈安然小声道了句谢。
顾珩手握书卷,连眼皮都没抬。
“大人!”
跑进来一名侍卫,呼之欲出的话猛然一顿,抬眼看了一下沈安然。
“无妨,你直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