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群最后一截尾巴像被夜色咬掉似地,倏地消失,那股黏在皮肤上的恶心感一下子被抽走。
可四周更静了,静得仿佛有人把世界按进一潭死水。
“你们快走。”白衍的声音划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他没回头,刀尖还压在自己颈动脉上,一下一下,跟着心跳跳。那声音沉得能砸碎骨头,不容商量,也不容回头。
“现在,别回头。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
牧谟南最先动了。
他他弯腰,把林依一抱起来——女孩原本就轻,此刻更是只剩一把骨头,肩胛顶着他胸口,隔着两层衣服也硌得发疼。另一只手扣住李可安的手腕,那孩子手冰得吓人。
他没跑,只是走得很快,每一步都收着劲,怕踩碎什么。
三人的背影很快被森林一口吞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最后几滴雨落进地里,连回声都来不及起。
姜清黎还没有动。
试管贴在掌心,玻璃壁蒙着一层雾,是她的体温蒸出来的。
她盯着白衍的背影,目光滚烫,却钉不住他。
喉咙里滚过无数话——质问、咒骂、哀求……最后只剩一句沙哑的“疯子”,轻得几乎被心跳盖过去。
白衍听见了。
他没有回头,只把刀柄往掌心又送了半寸,皮肤陷下去,血珠顺着刃口滚到刀尖,悬而未落。
“姜清黎,”他第二次开口,“走。别让我白费力气。”
少女肩膀猛地一颤,指节松开,试管差点落地。
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像把刀反过来割自己。
“白衍……等我!”
狠狠吸了一口气,把呜咽咽回去,转身冲进林子。脚步声一路踩碎枯叶,像逃,也像追。
四个踉跄的身影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没。
压抑的喘息和衣袂摩擦声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瞬间被无边的死寂淹没。
森林重归令人窒息的凝滞。血味浮上来,混着腐叶,像铁锈泡进糖水里。
“现在,满意了?”蛇女停在白衍面前,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颈动脉,竖瞳里闪着猫戏老鼠的光。她轻轻嗅了嗅,舌尖掠过唇角,像在品尝空气里的血,“放下你的手术刀,白先生。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声音刻意放慢,带着蛇类缠绕猎物般的滑腻。
“你似乎很急。”白衍缓缓开口,“急到让你的姿态如此失态。”
“闭嘴!”蛇女太阳穴一跳,瞳孔缩成细线。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高跟鞋深深陷进腐败的落叶层,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昂贵香水混着腥甜的腐烂味扑过来,堵得人喘不过气。
他握刀的手半点没抖,没动,刀尖又压进半毫米。像在说:再往前一步,我就真割下去。
血滑进领口,温热,黏腻。
蛇女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主人等得无趣了。”她似乎不愿再纠缠,撂下这句,便一把扼死白衍的手腕,“收起你的把戏,新人。跟我走!”
白衍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不再抵抗。
——对啊,他只是个新人。过早地与资深玩家正面冲突,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垂下手,手术刀滑进袖口,冰凉的金属贴着腕骨。指尖碰到颈侧温热的血,他没看,只在裤缝上随手一抹。
女人没回头,声音重新裹上冰碴子:“跟上。别妄想任何花样。”
两人一前一后,在扭曲的林木间走了很久。白衍的目光掠过盘根错节的树干、垂死的藤蔓,最后停在那片被黑暗泡透的庞大阴影上。
神庙。
又是这座该死的神庙。
它趴在森林最黑的肚腹里,像从远古就长在这儿,和腐烂的树根长在一起。
他被搡进一个狭窄的侧穴。女人指甲在岩壁上一刮,暗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狗洞大小的石室。
“进去。”
暗门在背后合拢,最后一丝光被掐灭。
石壁贴着背,粗粝的冷透过衣料直抵骨髓。空气里沉淀着陈年的尘埃,更深处是霉腐与锈蚀金属浸水后的腥气。
“特蕾莎。”黑暗中,女人的声音隔着巨石传来,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记住这个名字。它将是你的意识消亡前,最后刻下的烙印。你的肉和恐惧,会融进这座庙,当‘祂’醒来的序章。至于你的同伴……”
一声冷笑在黑暗中绽开。
“……好好为他们祈祷吧。待主人苏醒……他们便再不能吵嚷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潮湿的石砖吞下最后的“嗒”,只剩回音蜷在墙角。
白衍背靠着湿冷的石壁,开始用最笨的办法丈量这方牢笼。
指尖慢慢划过岩面,数弧度、摸凸起、探凹陷,心里描出形状长约五步,宽四步,高刚够站直。材质冰冷坚硬,地面黏糊糊,像覆了一层看不见的菌毯。
角落那抹干渍像旧信笺上褪色的泪痕,指腹刚碰,一声极轻的喘息便贴着他耳廓滑过。
不是风。
是人的呼吸。
温热、短促、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近在咫尺。
青年肌肉瞬间绷紧,侧身回头,右手已探向袖中的刀。
一点橘黄的亮毫无征兆地亮起,在黑暗中晕开一小圈暖雾。
光晕的中心,是一支短小的蜡烛,蜡泪正缓缓垂落。烛光昏黄,仅仅照亮了持烛者下颌至胸口的一小片区域。
烛焰偶尔一蹿,便在那片皮肤上投下一瞬的波纹。
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几乎贴面的光与面孔惊得心脏骤然一缩。
时间、呼吸、心跳,全都卡在那一秒的齿缝里,锈住了。
烛光里,一张女人的脸猛地撞进视线。
短发被汗黏在额角,脸色白得像刷墙的腻子,三十出头,一身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职业套装,领口沾着黑红的渍。
她攥着蜡烛,烫出红痕,却像感觉不到。
眼睛因极度的震惊与恐惧而睁得极大,瞳孔在烛光下收缩,死死锁住近在咫尺的陌生人。
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烛光同样照亮了白衍。
白发没了束缚,瀑布似的散在肩上,几缕黏在颈侧的血口上。
深红色的眼瞳在昏黄光线下,是盛放的玫瑰,昏黄的灯火落在上面,像迟暮的日头把余温揉进丝绸,一寸寸晕开,又一点点沉下去。
于是,那颜色便活了。
血,早已不只是血。它们像一场迟到的雨,从某个遥远夜晚倾盆而下,如今静静伏在他斗篷的褶皱里,结成乌亮的痂。
——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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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站在那里,如同刚从血狱深渊中挣脱的鬼魅。
女人显然被这黑暗中骤然现身的“异物”骇住,脊背抵住岩壁,退无可退。
喉咙里挤出一声被掐断的抽气。
握着蜡烛的手抖得厉害,滚烫的蜡油不断滴落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白衍同样被这黑暗中潜藏的同类惊了一瞬,心头猛地一跳,像被暗处伸出的指尖戳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口恐惧嚼碎,混着唾液咽进胃里。
捕捉到对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纯粹的恐惧时,他立刻明白了缘由。
他像熄灭一盏灯似的垂下睫毛,收敛起所有可能被解读为攻击性的姿态。
缓缓放下刀,展示着空无一物的双手,动作慢得足以让一只受惊的雀鸟相信这不是陷阱,而是一片可以暂时停靠的阴影。
“别怕。我不是怪物。和你一样,是被外面那个女人抓进来的。”他视线像夜航的蛾子,被那点烛火轻轻勾住,却又在半寸之外悬停。
良久,补了一句:“我叫白衍。新人玩家。”
女人像被钉在原地,心跳都忘了节拍。
烛火把夜色撕出一道倾斜的口子,金红的光像滚烫的蜜,淌在白衍脸上。
那簇烛火在他瞳仁里扭曲成深红的漩涡,仿佛有人把熔化的宝石倒进夜色,又悄悄掺了一滴毒。
她几乎能听见那颜色在低声嘶嘶作响,像罂粟裂开果荚的轻笑。
惊得她指尖微蜷,却仍旧舍不得眨眼。好像只要再盯一瞬,那抹妖冶的红就会顺着目光爬进她心底,生根发芽,再也拔不掉。
她整个人像一张被雨水泡软的旧车票,贴在窗玻璃上,被风一下一下地掀着,随时会被撕走。
能听见自己牙齿还在打架,但耳廓里那串细碎的碰撞声,被他的语调抹平了棱角,像雪粒落进温水,化成无声的叹息。
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张开口,声带像被锈住的铰链,咯吱一声,才从胸腔深处挤出一缕颤抖的气:
“你…你的眼睛…血…”
“天生的,大概是基因变异吧。”白衍微抬下颌,指尖落在眼尾,“衣服上的血是外面那个女人胁迫我留下的,头发也是天生的。”
他像被风吹斜的芦苇那样轻轻侧过头,颈侧那道蜿蜒的伤痕便像一条不愿干涸的暗河,从耳后静静淌进敞开的领口。
“脖子上的是皮外伤,压迫止血就能控制。我的斗篷……是血,我的,当时伤口太大用来止血用了。”
他把那句谎话,像一枚冰凉的硬币在舌尖上翻了又翻,终于咬了咬牙,让它滚了出去。
顿了顿,仿佛要给那枚硬币落地后“叮”的一声响留出余音。
女人的脸依旧是半掩在阴影里的月亮,苍白、缺光,每一寸肌肉都写着怀疑与恐惧。
他忽然觉得嗓子发干,像有细小的沙粒滚过。那丝无奈便悄悄爬上来,像黄昏最后一缕光,带着温吞的橙,也带着无可奈何的灰。
它并不打算照亮谁,只是垂死的天色里一点微弱的喘息,连它自己都知道撑不了多久。
于是,他只能把这缕光藏进尾音里,让它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轻轻蹭了蹭女人的指尖,求她别再追问。
“你……是律师?看你的装束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