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强!
高启盛!
当这两个身影逆着光,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一刻,龚开疆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停止了跳动。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血液冲上大脑后,那阵阵尖锐的轰鸣。
那个被自己当成蝼蚁一样肆意羞辱的穷学生。
那个被自己断言“永远也跃不出龙门”的泥鳅。
他……他就是祁老板口中,那个“不成器的小兄弟”?
龚开疆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晃动,他感觉自己的膝盖发软,几乎要支撑不住这副肥硕的身躯。
祁振邦没有理会已经呆若木鸡的龚开疆,他朝着门口的方向,随意地招了招手。
“启盛,过来。”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近。
高启盛快走几步,来到沙发前,先是对着祁振邦微微躬身,然后才将目光转向那两个已经彻底僵住的电信公司领导。
祁振邦指了指已经站起来的董事长。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京海电信的王董事长。”
他又指了指那个脸色比墙皮还白的龚开疆。
“这位是龚总经理。”
最后,祁振邦的目光落回到王董事长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王董,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兄弟,高启盛。”
“小灵通的业务,他想试试看。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你们电信公司,要多支持。”
王董事长的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脸上瞬间堆起最热情的笑容,主动向高启盛伸出了双手。
“哎呀!原来是高先生!久仰久仰!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高启盛看着眼前这张热情的脸,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几乎要昏厥过去的龚开疆。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快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太爽了。
这种感觉,比考上大学,比拿到奖学金,要爽上一万倍!
他看到龚开疆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那张脸上的每一条褶子,似乎都在诉说着无尽的悔恨与惊恐。
高启盛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昨天在门口,龚开疆那副居高临下的嘴脸,和他说的每一句刻薄的话。
“不识抬举。”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高启盛的嘴角,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很想,真的很想,用同样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对方。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主位上气定神闲的祁振邦。
祁老板。
格局。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流过他那片被快意烧得滚烫的脑海。
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在筒子楼里仰望星空的穷学生了。
自己是祁老板的“自己人”,是“我们事业”的一份子。
跟一个即将被淘汰的蠢货计较,只会拉低自己的身份,丢了祁老板的脸。
想到这里,高启盛心中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嘲讽,瞬间化为了一片云淡风轻。
他没有理会王董事长伸出的手,而是转向了已经快要站不稳的龚开疆。
高启盛微微躬身,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龚总,你好。”
“昨天在电话里多有得罪,还请您不要见怪。”
轰!
这句客气话,在龚开疆听来,不亚于一道催命的符咒。
他是在点我!
他是在提醒我,提醒祁老板,我们昨天有过节!
龚开疆的魂都快吓飞了,他感觉自己的裤腿里一片冰凉,一股热流险些就要夺路而出。
“不不不!不敢当!不敢当!”
龚开开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他猛地向前一步,九十度鞠躬,那颗硕大的头颅,几乎要磕到自己的膝盖上。
“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
“高先生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我给您赔罪!我给您道歉!”
一旁的王董事长,彻底看傻了。
他虽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但看龚开疆这副恨不得当场自裁的模样,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个蠢货,肯定是在不知道高启盛身份的情况下,把人往死里得罪了!
王董事长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这已经不是工作失误了,这是在给整个京海电信,招来灭顶之灾!
他不敢去看祁振邦的脸,只能用杀人般的眼神,死死地瞪着自己的下属。
祁振邦仿佛没有看到这场闹剧,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好了,都是一场误会。”
“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行了。”
“合同呢,拿来给启盛签了吧。”
这轻描淡写的话,在龚开疆听来,却如同天帝的赦令。
他……他没有追究?
祁老板说这是误会?
巨大的狂喜,让他那颗几乎停跳的心脏又重新剧烈地搏动起来。
“是是是!合同!合同!”
龚开疆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从茶几上那堆文件里,翻出那份空白的授权合同,连同笔一起,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双手颤抖着,捧到了高启盛面前。
“高……高先生……您……您在这里……签字就行……”
他的手抖得太厉害,那支价值不菲的派克金笔,几次都险些从他掌心滑落。
高启盛接过笔。
笔尖落在纸上的那一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没有立刻签名,而是抬起眼,看着眼前这张汗如雨下、满是谄媚与恐惧的脸。
高启盛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曾经被他视为需要仰望和“打点”的人物,在他面前,将永远直不起腰。
他甚至不需要说任何一句重话。
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这个叫龚开疆的人,在午夜梦回时,被无尽的恐惧惊醒。
这就是权力。
这就是祁老板带给他的,最直观、最震撼的权力!
高启盛缓缓地,一笔一划地,在代理人那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遒劲有力。
……
饭局设在别墅的偏厅。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菜肴。
但龚开疆一口也吃不下去。
他如坐针毡,只觉得屁股底下的真皮座椅上,长满了无数根钢针,每一根都扎得他血肉模糊。
他唯一的动作,就是不停地站起来,端着酒杯,用最谦卑的姿态,去敬高启盛。
“高先生,我再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高先生,这道菜是新西兰的鳌虾,我给您布菜!”
“高先生……”
而高启盛,从始至终,只是礼貌性地举杯,浅尝辄止。
他越是平静,龚开疆的心里就越是发毛。
这顿饭,对他而言,不是盛宴,而是凌迟。
终于,宴席结束。
王董事长带着几乎是虚脱的龚开疆,仓皇告辞,逃也似地离开了这栋让他们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别墅。
客厅里,只剩下祁振邦和高家兄弟。
高启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自己的弟弟,在祁老板的弹指一挥间,从一个任人欺辱的穷学生,一跃成为了让电信公司总经理都要卑躬屈膝的“高先生”。
他心中的震撼,丝毫不亚于高启盛。
他对祁振邦的敬畏,也在这场无声的交锋中,攀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顶点。
“启强,市场整合得怎么样了?”
祁振邦的声音,将高启强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报告祁老板!已经全部搞定!从明天开始,旧厂街市场所有的海鲜,都只会有一个进货渠道!”
高启强挺直了腰杆,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很好。”
祁振邦满意地点了点头。
旋即。
祁振邦转头看向了高启盛,微微开口。
“启盛,电信公司总经理我已经帮你搞定了。”
“在龚开疆全力帮助下,你多久能跑完京海市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