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石！”
赵立春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陈岩石。
一个在省检察院干了半辈子的老同志，背景比较一般，是自己赵家可以轻松压制的存在。
而且这陈岩石和自己关系一般，也从未真正进入过自己的核心圈子。
对赵立春来说，陈岩石是扛下大风厂这个雷的完美人选。
“陈岩石同志。”
赵立春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正低着头，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的陈岩石，身体猛地一震。
陈岩石缓缓抬起头，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赵书记。”
“大风厂改制这个工作，我看就由你来负责吧。”
赵立春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决断力。
“你在国企和政法系统都工作过，经验丰富，作风扎实，这个岗位，你最适合。”
陈岩石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他双手下意识地摆动起来。
“赵书记，我……我年纪大了，精力实在有限，这么重要的工作，我恐怕……”
“年纪大？”
赵立春发出一声冷笑，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陈岩石同志，你今年才五十八岁，按照中央的说法，正是年富力强，能干事、能干成事的黄金年龄。”
“组织培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组织需要你，人民需要你，正是你发光发热，回报组织的时候。”
一顶巨大的帽子扣了下来。
陈岩石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是……可是我对股份制改革这方面，确实不太熟悉……”
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熟悉可以学嘛！”
赵立春的身体微微前倾，气势逼人。
“革命战争年代，我们的老前辈，有几个是天生就会打仗的？不都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吗？现在条件这么好，有文件，有政策，有什么学不会的？”
陈岩石张了张嘴。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赵立春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全场，声音陡然拔高。
“我提议，由陈岩石同志担任大风厂改制工作领导小组组长，全面负责相关事宜。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会议厅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刚才不同。
这一次，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陈岩石，去触赵立春的霉头。
陈岩石的脸色一片灰白，他知道，自己被架在了火上，再无退路。
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我服从组织安排。”
赵立春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正准备拿起锤子，敲响桌板，一锤定音。
就在这时。
一个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我反对。”
三个字。
不重，甚至有些轻。
却像无形的重锤，精准地砸在会议厅里每个人的心脏上。
唰——！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装睡的，品茶的，看文件的。
在这一瞬间，全部撕下了伪装，猛地转向了主位上那个年轻人。
每个人的瞳孔里，都写满了震惊与不解。
赵立春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一尊滑稽的蜡像。
刚才还一脸绝望，准备慷慨赴死的陈岩石，黯淡的眼神里，骤然亮起了一道难以置信的光。
“祁……祁科长，您……您是有什么考虑吗？”
赵立春的声音干涩，小心翼翼地发问，那份紧张，再也无法掩饰。
祁同伟终于缓缓抬起了完整的眼皮。
祁同伟那深邃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陈岩石那张苍白而错愕的脸上。
“陈岩石同志经验丰富，这是事实。”
祁同伟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大风厂的改制，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深远，需要更加慎重。”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我建议，这个项目，应该交给更合适的人来负责。”
更合适的人？
所有人的心，都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位神秘的“科长”，说出那个即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名字。
整个会议厅的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祁同伟身上。
十几位省委常委，平日里在汉东省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此刻却像小学生等待老师点名一样，屏住呼吸。
祁同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动作在寂静的会议厅里格外清晰。
李达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中一喜。
作为刚刚升任建设厅厅长的他，敏锐地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李达康的大脑飞速运转。
不管祁同伟选择谁来接手大风厂，他都要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态支持。
这种向祁同伟表忠心的机会，千载难逢。
“祁科长，您觉得谁更合适？”
赵立春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十分恭敬。
会议厅里的其他常委们，有的紧张地攥着拳头，有的不自觉地整理着衣领。
每个人心里都在祈祷，千万别是自己。
陈岩石坐在角落里，脸色从绝望变成了希冀。
这位老同志双手紧握，眼神里闪烁着获得赦免的光芒。
祁同伟缓缓站起身，目光在会议厅内扫过。
他的视线掠过每一张紧张的脸，最后停在了空中。
“大风厂的改制工作，关系重大。”
祁同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个项目需要的不仅仅是经验，更需要魄力、资源和足够的政治智慧。”
李达康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已经在心里组织好了语言，准备在祁同伟点名的瞬间，立刻表态支持。
“经过深思熟虑…”祁同伟停顿了一下，会议厅里的空气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认为，这个任务…”
李达康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起立发言。
“应该由我们省建设厅来承担。”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厅瞬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李达康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张着嘴，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等等！？”
“什么情况？”
“省建设厅？”
“这不就是我刚刚升任的部门吗？”
“祁公子疯了！？”
“大风厂这么一个大雷，别人避之不及，他这么主动接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