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再次路过慕容雪身边时，沈歌已经没了来时那等神情，她半分眼神都未曾给那人，只驾着长歌扬长而去，也不管那人有没有跟上。
她原本是想让这广阔原野疗愈此人的伤心之事，谁能想到，此人已经无药可救，还想要把她也拖下泥潭来。
不料才刚到城内，就碰到了骑着马的荀佩刃，见到了她，就好似见到了救星。
“将军！”
“有事？中军帐里聊。”
沈歌方才为了救那昭华郡主，如今后腰那疼得紧，只得扶着腰进了帐子。
才刚进去，帐门落下，荀佩刃就急冲冲地说道：“将军，火烧眉毛的急事！”
荀佩刃看着沈歌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已经急得要死，也不管沈歌没有回头看他，他凑近了，急迫地说道：“将军，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说是要去攻那浑邪王！”
“什么！”沈歌扶着腰转过身来，看向荀佩刃，眼中全是震惊之色：“已经下了旨？”
沈歌着实愣住了几秒，震惊之余，更觉得寒心，她坐在椅子上，已然忘了身上疼痛，她看向比她还急的荀佩刃，“现下我只是副帅，虎符也已经交了陛下，来找我说有何用。”
沈歌叹了口气，手指摩擦着那几天未动的沙盘，“我亦改不了主帅的旨意。”
“如今可是好不容易打得那日逐王夹着屁股跑了！不趁胜追击，下次还能得这么好的机会吗！”荀佩刃愤愤不平地言道，“这陛下亲率十万大军，此时不打日逐王，更待何时啊！去那不熟门熟路的河西牧场，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荀佩刃攥紧了拳头，捶在沙盘之上，“就算将军如今不是主帅，可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将军好歹能在陛下跟前说上话啊！”
见沈歌没什么反应，荀佩刃又问了一句：“将军？”
“如今，我们算是着实被这裴家摆了一道。”沈歌目光沉静，沉声说道。她看向沙盘之上遥远的河西牧场位置，“你是当我没劝吗？如今陛下的决定又岂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那，摄政王呢？”荀佩刃焦急地看向沈歌，“殿下总可以啊！将军让殿下去劝！”
沈歌沉默了片刻，想起那日他二人在陛下已经劝了良久，可小皇帝似乎一点都没有动摇，“别与我提他了，既然主帅已经决定，我们这些就只能追随，莫要再多言。”
“将军……”荀佩刃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怎么？”沈歌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服，就去陛下面前说，莫要再扰我！”
“不是，将军。”荀佩刃挠了挠脑袋，“我是想说，如今赵副将重伤，日后恐怕难上战场了，将军手底下会空一个副将之位……”
沈歌薄怒之下剐了荀佩刃一眼，此人当真是没心没肺，要不是看在他战场上能冲能打，她真想撤了他的中将之职，“且不说赵凛城能不能恢复还未可知，便是副将之位的选拔也向来公平公正，文韬武略缺一不可，若是有此意图，和我说是没什么用的，荀中将便为此好好准备吧。”
“是，将军。”荀佩刃无奈退去，今日他家将军好似吃了火药，早知他就不来打扰了。
送走了荀佩刃，沈歌便去了赵凛城养伤之处，她从前其实不敢来，可眼下出征在即，留他一人在此，总归有些……
“将军？”赵凛城浑身被缠满了绷带，却还要起身迎她。
“别动了。”沈歌赶紧抬手制止，一旁，可林姝正给他削着苹果，还是停下来给她行了礼。
“还是赵副将这日子过得好啊。”沈歌只得勉强挤出个笑来，“不用舞刀弄枪，还不用管那群兵蛋子，还有美人在侧喂水果吃。”
“让将军笑话了。”赵凛城只得无奈地笑笑。
“来这也没拿什么，前几日逛市集，买的大补之物，想是也能对你身体有益，好能早日恢复。”沈歌手上提着几根老山参，递给了林姝。
然多年磨炼，他们几人早就磨合得连对方想什么都知道。
没寒暄几句，赵凛城就先开了口，语气里难掩落寞，“将军，我的伤势已经明了，日后怕是无以为继，凛城恐怕是无法伴将军左右了，这副将之位，凛城自请辞去。”
“胡说什么呢！”沈歌听闻此言皱着眉头，她缓缓说道：“既然不能再执枪，那就来我军帐中执笔，何况我麾下这些新兵蛋子，还缺个能镇得住场、懂兵法韬略的教习呢！把你一身本事传下去，比你一个人能打岂不是更重要，你是为了大军伤的，你这副将之职，只要你没死，我就还会给你留着！”
“好好养伤，伤好了，还有你忙的！别给我整这一脸丧气！”沈歌故作生气，“别让我瞧不起你！”
沈歌余光里瞥见林姝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她也笑了笑，她虽然偶尔鲁莽，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拎得清的，赵凛城一事，她自有决断，而且赵凛城一身枪法，就这么断了，那才是真的可惜。
“眼下，陛下要攻浑邪王一事，你们可知晓了？”沈歌沉声说道。
“林姝与我说了。”赵凛城一脸担忧，“还同我言道，将军的虎符如今也被陛下收了？”
“陛下本就年轻，对于战场更是毫无经验可言，这去攻河西牧场，实在不是上乘之选。”
“从前在牧场之战，我军吃了不少的哑巴亏，地形复杂，陷阱良多，外加敌人神出鬼没！”赵凛城也皱起眉头来，“最主要的是，对付这群游兵，士兵的数量就显得不那么有优势了。”
“没错，粮草也是问题。”沈歌摇了摇头，赵凛城不愧是她选的副将，不过几言就说出了她此刻忧虑。
如今的军中老将，都是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想她当初初掌帅印，匈奴连连侵犯边境，大军所过，如黑云压境一般，真可谓寸草不生，民不聊生。
那时候的战斗才更磨练人，场场都是以少打多，以弱打强，拼杀出来的，不仅心性要好，武艺更是定有过人之处，而且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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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战术不善，连队形都整不好的将领，沈歌自嘲地笑笑，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因此他们对沈歌的意义和荀佩刃这等后入沈家军的不同。
“将军，可也未必就没有解法，如今我军的精兵强将也不在少数！”赵凛城目露精光，“重铠队伍里不乏魁梧精壮者更胜匈奴人，轻骑也不输匈奴马术多少，还有我们的武器，现下也要比那群游牧人精良！”
赵凛城说着，便释然地笑了笑，“将军届时，不如自请带一队精兵来，料想和那群闲散游兵打起来，也定然不落下风！”
沈歌亦是点了点头，她微笑与林姝言道，“瞧！就这般脑子，我哪舍得放他走！好好养伤吧，用着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一句话惹得三人捧腹大笑，沈歌这才从午后听闻那等言语的揪心中走了出来。
“说实话，我们这些还真怕将军嫁了人，而且嫁了这权倾朝野，算无遗策而且容貌超群的摄政王，会改了性子，对这大军不再上心。”赵凛城说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林姝亦是轻怼了他一下，“现下看来，都是我们愚钝，目光浅薄了！”
“你我出生入死几年的交情，岂是只相处了几个月，还未曾出生入死过的的可比！”沈歌话出了口，也觉得气消了不少。
当天晚上，沈歌掀开了新竹那小帐，惹得新竹一惊。
“将军？找我有事？”
“在你这暂住。”沈歌不由分说就躺在了新竹床上，双手置于脑后，望着帐顶。
“不行？”沈歌没等到回答，问了一句。
帐子里漆黑一片，只听新竹震惊言语道，“行，哪能不行。同殿下吵架了？”
她本还担心两人住在一起将军会受欺负，可明明听着前晚那声音，受欺负的似乎另有其人。“殿下今日的晚饭都没吃呢，就等着将军回来。”
“那便叫他等着吧！”沈歌闭目，长呼了一口气，便要睡下了。
新竹也不敢言语，只得继续睡了。
裴谳眼见帐外沈歌进了新竹的帐子，初时以为不多时便会出来，可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动静。
他望着一桌子已经凉了的饭菜，不知是何心情。
这人一旦尝了甜头，便回不到过去了，今日，桌上都是沈歌爱吃的，烧鹅，炙羊肉……他甚至已经盼着那人坐在其对面，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劝他多吃的样子。
他等了许久，才没忍住派人查了沈歌今日行踪，沈歌是先见了诸葛瑾那厮取了地图送给陛下后，同昭华郡主骑马，又去看了赵副将……
据说，同慕容雪骑马时，两人去，一人归，归来时，沈歌似乎满脸怒气。
裴谳空坐了一会儿，便喊了移山填海进来，“都撤了吧。”他右手食指已然被自己掐出了深深印子。
“殿下不吃？”移山看着那满桌子完好的菜小心翼翼地问道。
只有填海看着一脸冰冷地寒气直冒的裴谳赶紧捂住了移山的嘴，往下撤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