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的日子是周大宝睡得最安稳的时光,躺在熟悉的炕床上,铺着的旧棉絮软乎乎的,只觉得浑身都松快。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哪怕这炕头不如外头的床铺精致,可躺在这儿,连做的梦都是踏实的,没有半分在外头的惊惶。
这趟出走,算是把他彻底给“醒”了,从前总觉得外头的世界热闹,想出去闯闯,可真在外头颠沛流离过才知道,再繁华的街巷、再新奇的玩意儿,都抵不过家里这一屋人凑在一块儿的热闹劲儿。
身侧的五宝睡得正香,小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三宝却不安分,在被窝里翻来翻去,活像条扭动的小泥鳅,最后凑到他耳边,小声撒娇:“大哥,明儿早上我想吃肉包子,肉馅要多放些的!”
大宝轻轻拍了拍三宝的脑袋,应声道:“好,明儿做。”
三宝得意忘形,掰着手指头数:“还想吃鸡蛋羹!娘做的鸡蛋羹会放葱花,可香了,大哥你做的时候也得放,不放就没那味儿了!
三宝觉得最近一段时间的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自从上次大哥回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动辄对着他们皱眉训斥,反而事事都依着他们,眼里盛满了从前没有的温柔,不仅天天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还把家里的活计都包了:洗衣、做饭、劈柴,连灶台都擦得锃亮,比娘有时候都细致。
真像个贤惠的田螺姑娘。
三宝知道田螺姑娘,还是沈青给他们上次在老家睡前讲的故事,娘说田螺姑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专门来帮善良的人做饭洗衣,那时候他还偷偷盼着,要是家里也来个田螺姑娘就好了,这样他们哥几个就不用轮流刷碗了。
可现在看着大哥,他忽然觉得,大哥不就是他们家的 “田螺姑娘” 吗?
每天把热乎饭端上桌,把脏衣裳洗得干干净净,连灶房的柴火都码得整整齐齐,比故事里的田螺姑娘还要好。
炕的另一头,二宝闭着眼睛,手指在被面上轻轻点着,像是在默记什么,他在温习白天先生教的课文,心里头一遍遍背着,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想着,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变得有本事,能撑起这个家,成为娘最结实的依靠,再也不让娘为家里的事烦心,谁要是惹娘生气,那就带着娘离得远远地!
周大宝看了一眼闭着眼的二宝,他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刚回家的那个晚上。当时屋里只有他和二宝,二宝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对着他喊道:“周大宝。”
他听到二宝直呼他大名有一刻的难以置信,二宝从来都是乖乖喊 “大哥”,从没这么严肃地叫过他的名字。
随即二宝继续道,“你要是再随意惹娘伤心,那你就离家远点再也别回来,娘以后我会照顾好,全当这个家没你!我不允许你再惹娘伤心!”
那一刻,周大宝不知道用什么心情来形容,只觉得在二宝面前自行惭愧,大宝心里又酸又愧,半点恼怒都没有。
他是做大哥的,本应该为家里撑起一片天,为家里的弟妹带个好头,可他却因为一时任性离家,让一家子人担惊受怕!
“大哥,你想啥呢?”三宝见他半天没说话,又凑过来问。
大宝回神,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没什么,快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做肉包子呢!”
三宝听话地 “嗯” 了一声,往他身边凑了凑,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屋里静了下来,只有弟弟们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大宝望着头顶的房梁,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他轻轻拉过薄被,给三宝掖了掖被角,目光扫过熟睡的二宝,心里默默许下承诺:从今往后,这个家由他来守,再也不做让娘掉泪的事,再也不叫弟弟们失望。
……
这天早上,金绍背着书袋出门,难得见着父亲金老爷背着手站在院里。
他刚走过去,金老爷就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不耐:“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见到长辈,连礼都不会行了?”
金绍心头一阵酸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从前把他捧在掌心里、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的爹,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要是搁在以前,爹见着他,定会先笑眯眯地问 “早饭吃了没”“书袋沉不沉”,可现在,连一句温言软语都没有,一见到面只剩下冰冷的训斥。
金绍垂首上前,规规矩矩作了一揖,喉咙发紧却不敢辩解。
金老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金绍低头站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柯琴琴娇声细语的劝说:“老爷,您别气,绍儿年纪小,不懂事,往后好好教他就好了。”
话音落下,门帘掀开,她笑意盈盈地走出来,目光却如不带一丝温情扫过金绍,轻声道:“大少爷往后可得懂些规矩,可不能再这样气着老爷了!”
金绍默默攥紧书袋,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风卷着几片枯叶打在脚边,沙沙作响。他什么也没说,转身一步步朝学堂走去。
没走多远,就撞见了瘦猴,还有几个从前天天跟在他身后打转的小跟班。
瘦猴手里攥着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故意扬高了声音:“呦,这不是金大少爷吗?怎么今儿个自己走路去上学啊?家里的马车呢,不给您坐啦?”
金绍也听出来瘦猴语气里的讥讽,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尘土的鞋尖,攥紧书袋没吭声。
瘦猴见他不答,愈发得意,将那热腾腾的包子凑到他鼻尖前晃了晃,“闻闻,肉馅的,香不?”
“听我爹说,金大少爷在家里连个热包子都吃不着了,得饿着肚子上学哩!”
说完,瘦猴哈哈大笑起来,旁边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笑声刺耳得很。
金绍这才真正明白先生说的 “墙倒众人推” 是什么意思,从前他受宠的时候,瘦猴跟在他身后鞍前马后地巴结,如今他稍一失势,这些人就立刻翻脸,往他头上踩。
他从前还傻乎乎地把瘦猴当兄弟,有什么好东西都分他一半,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好不容易熬到学堂,刚放下书袋,三宝就把他拉到了角落,从怀里掏出两个还温着的肉包子,塞到他手里:“快吃吧,这是我大哥早上刚做的,还热着呢。”
这两天看着金绍的遭遇,三宝心里满是后怕。
要是当初柯琴琴当初进了他们家,金绍现在的下场是不是就是他三宝的下场?想到这儿,三宝不禁打了个寒战,手里动作却更快地把包子往金绍怀里塞。
他有一刻特别感谢金绍和金绍他老子,感谢他们把那柯琴琴娶回了自己家。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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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捏着温热的包子,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望着三宝诚恳的眼睛,喉头哽咽着,好半天才咬下一口,猪肉混着白菜馅的香气直冲鼻尖,暖融融的,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他从来没想过,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会是他从前一直看不起的三宝。
放学的钟声刚过,二宝就拉着五宝的手,一阵风似的往家跑。一进门,俩人就气喘吁吁地冲沈青喊:“娘!不好了!三宝被先生留堂了!”
沈青正坐在院里择菜,闻言手一顿:“咋回事?他又惹啥麻烦了?”
二宝擦了把汗,慢慢说清缘由,原来课间休息时,三宝跟几个同伴踢蹴鞠,一时没收住力气,那球“哐当”一声砸在了先生书房的窗户上。
更巧的是,窗户棂子被砸得歪倒下来,正好磕在刚走到窗边的先生头上,当场就红了一块。先生气得胡子都抖了,不仅罚三宝打扫整个操场,还让家里大人去书院一趟。
沈青还能怎么办,收拾了一下,只得亲自去书院走一趟。家里大宝带着几个小的看家。
沈青赶到书院时,先生正铁青着脸站在廊下,见沈青来了,袖子一拂,语气带着火气:“周嘉森这孩子,实在顽皮!太不像话了!”
沈青连忙赔笑作揖,连声道歉,一口一个 “先生息怒”,把道歉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她在心里却暗暗骂三宝这皮猴子,欠收拾,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好说歹说,总算把先生的火气压下去些,先生摆摆手:“罢了,你先把他带回家,务必严加管教,别再让他这般毛躁!”
沈青连连应下,保证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不再让他闯祸。
真是当了娘以后才知道什么叫操心操肺,累得很!
到了操场上,远远就看见三宝弯着腰,握着扫帚一下下扫着落叶,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听见脚步声,他抬头一看,立马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娘!您来啦!”
沈青看着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还笑!闯了祸就只知道笑?”
三宝缩了缩脖子,嘿嘿两声,也不辩解,只乖乖把扫帚放好,牵住沈青的手撒娇,“娘,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球飞得太急,我没拉住,窗户就突然倒了。”
沈青看着他小脸上沾着的灰尘,还有鼻尖上没擦干净的汗渍,心头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只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他一块打扫,毕竟人家先生说了,今天若是把操场扫干净,便不再追究。
仅让他一个小孩打扫,什么时候能扫完?
这书院的操场可不小,地上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风一吹就打着旋儿散开,刚扫拢的一堆,转眼就又乱了。
沈青索性跟三宝分了工:她负责用扫帚把落叶归拢成堆,三宝则提着簸箕,把落叶倒进墙角的推车里。
俩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从日头偏西到夕阳染红半边天,才终于把最后一车落叶运到后院的柴房旁。三宝的小胳膊都甩酸了,沈青也觉得腰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直起来都费劲。
扫帚归还时,先生冷着脸又叮嘱了几句,沈青唯唯应着,牵着三宝走出书院大门。
回到家时,沈青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吃完晚饭,她往炕上一躺,眼睛一闭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