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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14章

作者:九霄飞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赵渺觉着天方夜谭,当日她也在现场,谢谨出来时定国公还活着。


    杀人的帽子随便扣在谢谨头上,赵渺心里不舒服。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为首者并未理会赵渺的质疑,在敕令面前,任何的反抗都是对圣旨的不敬。


    他看着谢谨,语气比先前更冷冽,“谢将军,此敕令......”


    谢谨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平静如水的双眸凝着冰雪。


    被注视的青年原先要说的话语哽在喉间,手中的敕令攥得更紧了些。


    一种无形的压迫袭来,犹如战场喋血的刀刃,冰冷刺骨。


    谢谨纤细的指节在桌上扣着,墨竹白衫衬着他的从容淡然。


    “好,带路。”


    谢谨行走如风,在经过赵渺时,稍敛心神。


    “回府去......什么都别说。”


    谢谨被带走,前后左右的卫兵将他围在其中。


    一抹白色被墨黑圈着,犹如水泄不通的牢笼。


    在她的视线中,他的身影被一层层的铁甲覆盖着,如影般跟随,无法逃脱。


    偌大的将军府并未因谢谨的离开而就此沉寂。


    一轮轮的士兵涌入将军府,翻箱倒柜,不放过一丝细节。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主家身份,只要能找到一点证据,于他们而言就是莫大的功赏。


    阿诚等人被控制起来,身为谢谨的部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将受到监视。


    花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草皮被人拿着锄头翻出,平日里悉心养护的兵戟被折断。


    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一种莫大的无力感充斥着赵渺,她凭着自己微弱的言辞不足以抵抗万千质疑。


    她跑出将军府,后头的物件随意被践踏,砸在地上声音极大,令人胆战心惊。


    她要救谢谨,他是被冤枉的......


    -


    “这个案子干系重大,我们西厂接手了。”


    来者身着橙红锦衣,头戴黑纱帽,连襟绣着金丝纹。


    他所言并非商量,带着不容否决的意味。


    在他面前的小官弯腰毕恭毕敬,但额头的汗已经一滴滴地往下掉。


    “额大人,此事......此事下官做不了主,尚书大人尚未归来,要不我先行禀报秦侍郎?”


    未等他去寻人,秦风奕便踏入厅中缓步而来。


    “见过督主大人。”他垂首道。


    刑部官署厅中两侧跪了一片人,刑部郎中战战兢兢,主事也不敢抬首直视厂公。


    官署间安静得仿若时间静止,仅剩下陶厂公落下茶盏的声响。


    期间之人大气不敢出,仅是秦风奕一人敢站在他之前。


    “秦侍郎,你们刑部的规矩可真多,咱家都看花眼了。”


    陶良朋鹰犬般的眼扫过下方,眼尾轻挑着,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件。


    “案子事关定国公,还涉及骠骑大将军谢谨,你们刑部要单独审?”


    言语慢条斯理,挂着漫不经心的浅笑。


    白色飞鱼服衬他几分冷漠,殷红的唇角稍扬,笑意不达眼底。


    秦风奕一笑,说道:“厂公言重了,并非独审,只是将人先行扣押罢了,谈不上独审,我们怎敢越过都察院、大理寺行事。”


    “西厂有厂公坐镇,能人巧将数不胜数,若是将案子转由西厂来办,自然是更加稳妥。”


    郎中骇然,他欲对秦风奕说些什么,又不敢出言制止。


    陶良朋眉头疏解,抬了抬茶盏,看向秦风奕笑说:“刑部的茶甚好。”


    待陶良朋走后,郎中焦急地踱步,其余主事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像是什么事也未发生。


    反观秦风奕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压低声音对秦风奕道:“秦侍郎,此事不妥、不妥啊!若是尚书大人知道西厂将人提走了,咱们该怎么办?”


    秦风奕挥开骨扇,扇去热风,墨发随风轻扬。


    他啧了一声,“方才那种状况,西厂要人是要定了。我们把案子给了出去,不也让弟兄们轻松些?”


    “但......”侍中想了想,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


    牢房内的灯光昏暗,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蔓延到了牢房内。


    谢谨是从昨日转移到这个新牢房的。


    与刑部狭小的木牢不同,这里铁制的牢房虽然宽敞,却让人从心理上感觉到压抑。


    外头没有一丝光线透过,唯一能有些光亮的是牢房前头的长道。


    长道上,西厂人来回逡巡,目光时不时地往里头监视。


    宽大的囚衣穿在谢谨身上,他靠在墙边,半个身子埋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神情。


    下一刻,牢房的门打开了。


    来了两个厂卫,“谢将军,走一趟吧。”


    谢谨抬了抬眸,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的鹰犬刺绣。


    他缓缓动身,也没有人敢上前架着他。


    谢谨被带到专门用于处罚犯人的狱牢,在此之前,牢房中便有一人在等着他。


    交椅上坐着西厂厂公陶良朋,旁置着一方长桌。


    长桌上放置着各类刑具,每一样上头都沾着血。


    谢谨凌乱的墨发仅用一根黑带绑于脑后,脚上绑着枷锁走得很慢。


    他面无表情,视线淡然。


    恍若整个牢狱并无旁人,他存在于自己的世界。


    这是陶良朋第一次见谢谨,他最厌恶的就是谢谨这类人。


    宛若被水浪冲击的磐石,反复冲刷也磨灭不掉表面上数百年的纹路。


    有着军人的克制纪律,什么都不能使他动容。


    谢谨坐在长桌的另一侧,厂卫在他左右两侧站着。


    “谢将军可知,你如今的处境可很不好啊。”陶良朋面上担忧道。


    “为何?”


    “因为你杀了定国公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所言皆是有理有据,明日便是三法司会审,这个案子......就这样了。”


    陶良朋身后的厂卫将认罪书摆在谢谨眼前,签名一栏空着,印泥笔墨置于他手的右侧。


    谢谨低垂着眉眼,默不出声。


    在认罪书前的刑具红得惹眼,未干的血迹滴滴下落,站在长桌面上。


    陶良朋一笑,“谢将军的意思我听懂了。”


    他稍扬指尖,掸了掸,就像在拨弄着一根弦。


    两名厂卫将谢谨绑在十字架上,枷锁扣着双手腕。


    谢谨全程一言不发,也没有反抗。


    陶良朋拿着一块烙铁,端详着上边火红的铁器。


    火红的光映着他阴沉的眼,看向长桌上的刑具,“还有那些,都给谢将军试一试。”


    他身后的红衣厂卫迟疑,上前低声说道:“厂公,圣上那边没有这个命令,咱不该随意动刑。”


    陶良朋转身看向他,红衣厂卫退后两步。他恭敬地俯身,承受着他眼底凝聚的风暴。


    他单手撑在厂卫肩上,“我说试一试。”


    “属下遵命。”


    夜很贫瘠,夜色漫长。


    这一夜过得尤为艰难,丞相府棠院灯火通明。


    案前埋首之人奋笔疾书,烛影被窗外的风吹得稍稍晃动,吹拂着她额间的碎发。


    烛光晃着眼,赵渺眼睛一直盯着墨纸,酸涩得发干。


    小桃端来养身姜茶,赵渺自从从将军府而来,不吃不喝。


    从白昼到深夜,她一直坐在书案前。


    “小姐,您先吃点东西,别熬坏了身子。”


    赵渺抬眼,揉了揉眼睛,一时看人有些模糊。看着小桃有些重影,她拿起那碗姜汤,囫囵吞枣地咽下。


    “谢谢。”


    赵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小桃看着她这幅模样,心疼极了。


    “小姐,要不我们去请老爷夫人他们帮帮忙吧,他们一定有办法。”


    “不可,这件事与他们无关,不该将他们牵扯进来。”


    小桃咬咬唇,见着她一直这么不歇着也不是个事,“小姐,要不你歇半柱香,不碍事的。”


    “明日便是三法司会审,时间很紧,我要将这些交上去。小桃,我们是谢谨唯一的证人了。”


    未见天明,星河流转。


    时间滴漏一点一滴流逝,烛影微斜,衬着两道相对的影子。


    晨光熹微,天色渐明。


    燃尽的蜡烛,被风吹灭了最后一点火星。


    赵渺仰起头,天亮了。


    -


    惊堂木拍案,刑部尚书面朝南而坐。


    秦风奕站在他身后一侧,身着红色官袍,腰佩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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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眼神事不关己。


    在刑部尚书右侧,另置着一张案桌,陶良朋靠在交椅上,半眯着眼,只手撑着脑袋。


    下方东西两侧相对各置案桌,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左御使和大理寺卿分坐其中。


    谢谨托着镣铐,每走一下便留下一道血痕。


    身上的囚衣一片血红,十根手指都是血。


    斑驳的鞭痕之下翻涌出血肉,露出血淋淋的骨头。


    他站在堂中,周围的视线都在审视着这个昔日的战神。


    他没有跪,他的功勋与荣光,特赐只需跪皇上一人。


    谢谨的膝盖受了很严重的摧残,上边有两个血洞。


    就像用两个锥子砸在膝盖上,一寸寸地钉入骨髓。


    下手之人很有分寸,钉子钻进肉里,那一点点的撕磨最是折磨人。


    但并不让骨头完全断掉,那种摩擦锥心刺骨,钉子之上有铁锤相辅。


    不让人昏睡,睡了也会被钉子与铁锤相结合的重击痛醒。


    这是西厂惯用的伎俩,让人看着自己的腿受人摆布。


    从精神上一点点瓦解,身体极度疲惫之下,自会招供。


    “谢谨,你那日去定国公府做什么?”


    “有公事。”


    “何事?”


    “与平峥之战有关,我查到一些东西,想问他。”


    “你查到什么东西?”


    谢谨抬眼看向刑部尚书,“军机要事。”


    刑部尚书蹙着眉头,抓着惊堂木有些为难。


    军事机密不为透露,谢谨不会松口。


    若在这个点上揪下去也得不出什么结果。


    “当夜你去找定国公之时,是什么时辰?”


    “亥时。”


    左都御史皱了皱眉,“定国公的死亡时间为二更。”


    一语激起千层浪,正好是在谢谨去与定国公谈事的阶段。


    他继续补充道:“那日定国公夫人说,定国公特地命任何人不许靠近书房。因而书房所在的院落没有侍女侍卫经过。”


    “你知晓这件事吗?”


    谢谨说:“不知,我进书房时,早就没有人在院中守着。”


    “......那就怪了。”大理寺卿摸着胡须,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进而问道:“难道定国公事先知晓你要来?而且知道你所谈之事涉及机密,故而屏退所有人?”


    “他并不知晓,当夜是我不请自来的。”谢谨看向他。


    陶良朋听着笑出了声,在严肃的公堂之上,他的笑声惹人注目。


    “你们没看出来么,犯人在说谎呐。”他身体前倾,盯着谢谨缓慢道。


    “当夜就他一人深夜会见定国公,在见到他之后,定国公才会想屏退侍卫。大家都被他套住了,要懂得这个前后顺序才是。况且仅听谢谨一人之言吗?”


    三位沉思了一瞬,确实不无道理。


    陶良朋抬了抬手,厂卫心领神会地让人将证物摆在谢谨面前。


    “这些是从谢将军府上搜到的,你们可以看看。”


    厂卫拿着帕子,分别取了三份刀具,放在尚书、大理寺卿、左都御史案前。


    大理寺卿看着上边刀的纹路,金色昙花镶边花纹。


    凶器匕首正是这种纹路。


    看着这些刀戟,包括菜刀,从谢府搜出来的这些刀具无论何种种类,都有这样的纹路。


    “仅凭此刀纹断案太过草率,若是谢谨此前就带了匕首而来,杀完人后他为何不取回匕首,故意留下罪证呢?”


    左都御史执起一把剑,指着上边的纹路连连摇头。


    他断案多年,谢谨不至于是这么蠢的人。


    大理寺卿连连点头,出现得太过巧合。


    “忘了告诉诸位,这些都是从他水榭前的空地里挖出来的,若心中无鬼,为何藏匿如此多的刀器?恰巧上头的纹路皆是昙花纹?”


    谢谨安静地站在堂中,面容冷若冰霜。


    视线落在他面前的那箱证物上,他眸中也未有半分波澜。


    “咚咚咚——”


    三法司门外有人击鼓鸣冤,一时堂内的议论声暂时停了。


    “我替谢谨作证,他不是杀害定国公的凶手!”


    赵渺是被两名侍卫架着进来的,她手上的纸张紧紧地握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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