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的怒吼伴随着剧烈的精神压迫。
李逍林狠狠咬上舌尖逼出些血来，强迫自己清醒，三把金剑再次凝聚，“簌簌”两声，齐刷刷刺向渡鸦眼睛。
楚离则继续用小刀攻击鞭来的触手。
二人虽没有交谈，但自然而然转换攻击方位，由李逍林进攻眼睛。
“呜呜——”
渡鸦悲鸣愈发强烈，李逍林咳出一口血，半晌直不起身子，声嘶力竭对楚离道：“你想想办法，至少让我能站起来，相信我，我可以……！”
李逍林甚至话未讲完，耳边的悲鸣瞬时消失，他视角里的楚离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楚离让烛厌去帮助李逍林了。
他极度痛苦却又极为冷静，即便李逍林不说，他也会让烛厌去辅助李逍林。
女巫血液加强了他手中的小刀，但这小刀如今已经不起效果，唯独李逍林的金剑在渡鸦触手攻势中还有得一拼。
烛厌剩余现身时间已经不足两分钟，楚离还要在这两分钟内让烛厌的作用最大化。
楼下楚离本人被分身波及影响，坐在楼梯上捂住胸口，秀气的眉头深深皱起，脸色惨白，额上洇出细密汗珠。
“嗬咳……”他撑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眼周因生理泪水沁润变得通红。
夜无忧肩上伤口已经逐渐愈合，见楚离吐血，瞪大眼问道：“要不要扶你下楼去？”
楚离摆摆手拒绝。
他知道自己已经接近极限，只能专心操控分身，不能再分出精力去干别的事。
楼上李逍林抓住了机会，悄悄生成金剑，虽不知道楚离究竟是怎么做到让他免疫悲鸣，但能看见楚离在极短的发愣后冲到了触手之间。
李逍林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他，楚离这是在把自身当诱饵。
他惊诧于楚离竟然能在悲鸣中稳住身形，甚至用那把小刀和触手打得有来有回。
但楚离其实已然成为强弩之末。
“噗呲——”肩膀处被口器咬中，鲜血溅出的一刻，楚离眼前蓦地发黑，耳鸣盖过周围所有声音。
那一瞬间，他产生了难言的恍惚。
像在光与影的交错中回到了灾变开始之前，他还在和舍友开玩笑说毕业即失业，然后一个接一个搬离了宿舍。
又看见母亲发来短信让他先回家聚一聚，不着急找工作。
如果灾变没有出现，他现在是会收到某个公司的offer，还是会继续奔波在各大人才市场里？
亦或者，正在享受自己的毕业旅行。
不管怎样，都不会有比现在更累更痛苦的时候了吧？
楚离这样想，缓缓闭上眼。
……
………
………………
“喂，你别真死了！”夜无忧抓着楚离的领口使劲摇晃，“你好歹把渡鸦杀了再死啊！”
楚离猛地倒吸一口气，思绪回潮，推开了夜无忧，“没死，咳呃……”他的喉间气血翻涌，差点又要咳出血。
本体被唤醒后，楼上宕机的分身又再次活了过来。
局势非常危急。
楚离的肩侧被咬下一整块肉，他奋力挥动小刀，逼退正蠢蠢欲动的其他触手。
凭借异变者的自愈能力，肩膀上伤口正在愈合，但他仍然痛得浑身都在颤抖，冷汗直流不住抽气喘息。
楚离于是像往常一般，进行几次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而后，那双玻璃般透亮深灰的眼微微睁大，仔细观察局势。
面前渡鸦邪笑着像是在观赏他的狼狈，至于余光里，李逍林的蓄力好像即将结束。
既然如此——
楚离双腿发沉，咬牙闷哼一声，堪堪稳住身形，而后用尽全力一蹬！
他如同一只敏捷的花豹冲刺出去，浑身带着猛兽般的血腥味和狠劲，然后将小刀对准围来的触手。
渡鸦看见攻击的预兆，一半触手防住了楚离，另一半攻向李逍林！
“以为我没发现他吗？”渡鸦哂笑。
楚离扯了扯嘴角，在半空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触手虽未被斩断但触手上的口器因此受了伤。
渡鸦吃痛，行动停顿一瞬，李逍林抓住时机，周身金光乍现，数把金剑瞬间显形，飞速攻向渡鸦的眼睛！
预兆里，渡鸦看见自己半数触手被金剑斩断，祂慌忙将自己所有触手都用来抵挡金剑，以此护住眼睛。
但祂这么做无疑给了楚离行动的机会——楚离用尽最后一口气，手臂一甩，小刀再次飞向渡鸦！
腹背受敌，渡鸦一面哀嚎，一面终于被迫离开天花板。
原本粘连着巨大眼睛的黑泥开始重聚，逐渐形成与女巫如出一辙的触手四肢与身躯，脖颈上缀着那巨大的眼睛，代替脑袋。
现如今，那眼睛是闭上的。
悲鸣也已结束。
“唰唰——！”
渡鸦的触手被金剑砍断，楚离的小刀攻击却因为渡鸦的紧急躲避最终落了空。
楚离又稳稳接回自己的小刀。
“如果渡鸦闭眼，是不是就无法预知？”
楚离用分身和本体同时问出这句话。
他听到了两句重叠的回答。
“对！”
“是。”
一句来自夜无忧，一句属于已经重返楚离本体的烛厌。
烛厌回归后，楚离发觉自己承受的痛苦减少了些许。
重组的渡鸦将四肢触手深深嵌入地板。
楚离见状，转头与李逍林对视一瞬，看到那双狡黠的眼里满是了然神色，便知李逍林也意识到渡鸦想要摧毁这层楼。
“全力攻击！”楚离长话短说。
他知道李逍林足够聪明，只需一句话就能让李逍林明白他的意图。
而后，楚离跑向距离最近的触手。
李逍林的金剑在第一次攻击落空后迅速重聚，默契地忽略了楚离方向，转而攻击其他触手。
“唰唰——”
触手应声断裂，渡鸦吃痛哀嚎，动作停顿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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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李逍林操纵金剑刺向撑起渡鸦身躯的下盘。
楚离趁此机会来到最后那根完好的触手前，深呼吸后屈起双膝，一跃而起，腰身紧绷，卷腹带着双腿稳稳落在触手上层曲折的地方。
动作漂亮又干净。
他跳起的时机正正好好！
——金剑同一时间砍伤渡鸦的底盘，由于底盘不稳，渡鸦上半身缓缓坠地。
“轰！”
楚离再次借助李逍林创造出来的机会，猛地发力跳起，精准落于渡鸦脖颈之上。
距离渡鸦的眼睛不过咫尺之遥。
他双腿分开，跨坐在脖颈之上，一手稳稳拿住小刀。
就这时，渡鸦再次悲鸣。
“嗡！！”
李逍林先撑不住，闭着眼捂住耳朵，痛苦地弓起身子。
楚离深知金剑的攻击一旦被打断，渡鸦的下盘就会迅速开始再生。
他不敢再拖沓。
即便是顶着悲鸣，即便耳眼都被逼得渗血，他也死死握着小刀！
“噗呲！！”
刀刃插向渡鸦眼睛，第一刀却未能造成实质伤害，楚离没有停止，发了狠地用双手握刀再次往下刺。
可是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均以失败告终。
楚离已经几乎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清了，他的耳眼都被影响，只觉得天旋地转，但视野里不见红，他就知道自己还没成功。
这样下去不行！
白天的时间快要结束，他必须让渡鸦死在白日！
楚离的本体坐在楼梯间，低头倚上身旁扶手，铁的冰冷反倒让他更加清醒。
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用手背抵住嘴唇，强忍咯血的冲动，在混乱中仍然努力思考破局之道。
可是：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再难发动谎言成真。
夜无忧没有参与五楼的战斗，释放异能无法收益最大化，甚至可能毫无作用。
莉莉丝和周怡还在二楼，他也没有办法联系上莉莉丝。
怎么办？
似乎已经陷入绝境。
楚离不停地深呼吸，连带着胸膛不断起伏。
倘若步入绝境，不如试试再勇敢些。
他想。
还有一个方法，烛厌能再去护住李逍林吗？
“你会更难受……确定要这样做？”烛厌及时给出回应。
楚离只问了一句话。
——我会死吗？
烛厌沉默片刻，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楚离勾了个勾唇角，只发出一声气音般的低笑。
——亲爱的，行行好帮个忙吧。
瞬时，楚离产生了体力被抽走大半的虚弱感。
渡鸦对他分身造成的影响也完全反馈到了本体上。
濒死的恍惚如影随形，楚离又觉得那是错觉。
他全然看不清也听不见了。
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只要李逍林没有被影响，金剑放出之后他们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