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忧环抱双臂靠墙，愤愤道：“我刚从女巫那边出来，渡鸦就找上门，威胁说如果我落到大天使手里一定活不了。”
“祂又说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把我带过来了。”
“渡鸦让我引导其他人上楼，进入祂控制的区域。”
“当时和我一起上楼的有……五个人？”
夜无忧说完见楚离低眉，半阖眸子，好像在走神，便停顿一瞬。
眨眼间，楚离又点头道：“你照做了？”
夜无忧见人有了反应，于是继续，“没有，我怎么可能对祂言听计从。”
这倒是像夜无忧会做出来的。
楚离心里默默想着，手撑脑袋，不再继续搭理。
其实刚刚夜无忧讲话的时候他并没有认真听，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在他身边发出些声音，能让他保持清醒。
即便已经吃下女巫心脏，能力有所提升，但楚离仍然要同时承受分身和“谎言成真”两个技能带来的副作用。
他现在头痛欲裂，眼前事物都在旋转，恐怕闭上眼就会直接昏倒。
楚离不得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轻轻呼出一口气。
夜无忧没有听见这个声叹息，继续道：“我没带他们往楼上走，但是渡鸦强制开启渡鸦终局游戏，然后……那个死东西，祂竟然把我打伤了。”
越说到后面，楚离越能感觉到夜无忧的愤怒更针对渡鸦。
于是，他带着笑意眯起眼睛，故意加重语气嘲讽道：“恶人有恶报。”
夜无忧一哽，咬着牙瞥视楚离，“你！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楚离摇头，“没什么，就和你聊聊，我现在挺闲的。”
——不过只有夜无忧在说话确实很容易让她怀疑。
楚离这样想，斟酌着问道：“能不能具体说说渡鸦的预知能力？”
夜无忧投来狐疑的打量目光，随后回答道：“具体的我怎么会知道？顶多估算过，祂大约能预知5秒之后的事。”
“不限次数的吗？”楚离继续话题，声音低沉下去。
夜无忧只是摇头，“这个不清楚。”
楚离听闻闭上眼，很疲惫似地垂下头，手也不再支着下巴。
持续片刻，他才又抬起头，缓缓道：“我听莉莉丝说，你们二人都来自同一个孤儿院。”
“那莉莉丝和夜无忧这两个名字，都是孤儿院的人取的吗？”
他再次看向夜无忧。
这是自谈话开始，楚离第一次长时间凝视夜无忧。
他已经渐渐缓过神，也不怕夜无忧会发现什么。
果然，夜无忧没有注意到异常，但不答话。
就这样无声对峙片刻后，夜无忧反驳，“反正不关你事……”
“这很重要吗？”楚离觉得好笑，“你连自己被渡鸦骗的经过，还有渡鸦的预知能力都告诉了我，怎么这最简单的问题你反而不答了？”
夜无忧张了张嘴，但是楚离想象中的谩骂没有出现。
面前的女人突然勾唇露出一抹笑，像是在想明白了什么后，意识到自己扳回一城，语气里满是得意，“差点忘了你也喜欢骗人，我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吧。”
夜无忧凑近了些，低声道：“莉莉丝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善良。”
“你是怎么看待她的，一个普通的初中生还是一个失去双亲的可怜虫？”
“哈哈……”夜无忧毫不遮掩地显示出自己的鄙夷，“迟早有一天你的心软会害了你。”
楚离愣住。
夜无忧这是什么意思？
尽管心有疑虑，楚离也没有自乱阵脚，面上表情很快恢复平静，简单“嗯”一声代表自己知道了。
面对他这样敷衍，夜无忧少见的没有生气，反问道：“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也不过分吧？”
“你和我待在这里浪费时间，究竟想干什么？”
楚离听闻，直直看着夜无忧，露出他常见的淡然的笑，然后回答：“你猜。”
夜无忧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笑脸有PTSD，刚要骂楚离一句。
楚离反说道：“谁知道你跟我说的这些是真是假，不到一小时之前你甚至想把我千刀万剐了。”
“你！”夜无忧涨红了脸，不自觉提高音量，“我知道你要杀渡鸦，能借你的手帮我报仇，帮你一把不是很正常吗？”
她张张嘴，还想继续说。
突然。
——“轰！！！”
一声巨响，从楼上传来，产生得极为突然，且震耳欲聋，整栋建筑都在被爆炸波及颤动！
夜无忧被吓得瑟缩一瞬，却见楚离淡定非常，就像是……早已知晓爆炸产生的原因。
*
几分钟前。
随着“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五楼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大型会议室。
占据一整个侧面的玻璃长窗，给房间带来充足的采光。
如今会议室里，长桌已被掀翻，投影仪器掉落一地，地板上多处血迹，喷溅的、拖拽的痕迹混杂在一起。
渡鸦盘踞在天花板上，像是一滩不规则的黑泥。
最中间有一只圆形的眼睛正大睁着，黑色瞳孔大得不正常，诡谲又渗人。
看见有人进来，那眼睛忽的弯起。
从天花板延伸下来的黑泥像是一根根坚硬触手，触手上分布着裂痕，那些裂痕里长着颗颗尖牙，如同巨大的口器。
其中一部分口器正在啃食地上残缺尸体，发出咀嚼和吞咽的餍足声音。
血腥味愈发浓重，骨骼与肌理被绞动，发出令人作呕的“咯吱”声。
另一部分，则是浮空朝着门的方向延伸，上下打量着青年。
接着，口器忽地咧开，末端上挑，用怪异尖细的语气道：“你还是来了。”
黑发的青年眯眼笑着，“这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渡鸦那长着口气的触手僵在空中，瞬息又猛然收回，卷曲半段，支在祂弯起的眼睛之前。
口器一张一合，祂不加掩饰地在嘲笑，“已经过了两次平安夜，后面还有整整四夜，你说怎么才能保全那些非平民？”
“嗬——哈哈哈！！你做不到！”
渡鸦大笑，触手随意挥舞鞭打在四周，随着阵阵破空之音响起，天花板与地板上瞬间被砸出几道裂痕。
其它进食的口器也停下了动作，全部对准了年轻的法官，七嘴八舌道：“你说怎么才能赢呢？”
“可怜的法官、可怜的法官！”
“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投降吧，于你而言，通关的方法不只有一个。”
面对这聒噪非常的场面，青年不为所动。
渡鸦其余的触手于是缩回去，最粗壮那根又伸到了最前端，一边怪笑一边说道：“只要你投降，大天使可以放你一马，怎么样？加入我们，你保证能活着通过副本。”
“直接通过副本，这不比经历那么多生离死别更好吗？”
渡鸦就像是胜券在握的上位者，不断嘲笑，不断引诱。
——因为法官是如此年轻啊！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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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么多同类死在祂手里，亲眼见证同类的尸体成为祂的盘中餐。之前那些玩家都因此被逼疯，他又如何能够保持冷静？
渡鸦弯起眼睛。
虽然映照在脑海中的未来里，青年仍没有退缩。
但勇气是多么廉价，甚至渺小到不值一提。
祂这么想，耐心却逐渐被青年的不作为给消耗殆尽。
“嘭！”
触手猛然朝着青年砸去，力度之大甚至刺穿了地板！
渡鸦扭曲着触手发笑，但一转眼，发觉青年如祂预示那般躲了过去，祂又收回触手，并不懊恼。
青年躲开攻击后，立刻站定，双手插兜，行动懒散，几乎是轻蔑地掀起眼皮看向渡鸦，“你还挺相信我啊。”
而后，渡鸦看见青年抬起手。
祂预示的未来里，楚离拿出小刀。
渡鸦嗤笑。
女巫那个废物把血液留在小刀上，可惜，祂早就分出力量硬化了触手，小刀的攻击对触手已经没有用。
“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渡鸦的触手开始狂舞，而后如雨丝一般，在同一时间全部坠下。
触手的末端已经变成尖刺。
祂预示的未来中，楚离用小刀防御无果，而后被整个刺穿成为一具死尸——
“噗呲——！”
预料中的鲜血炸开。
渡鸦下意识又想撺掇楚离投降，但一眨眼，祂突然发觉断掉的竟是自己的触手！
这和预示不一样！
渡鸦慌了神，迅速收回触手。
在触手后方，那青年身边浮现着几道金色的剑影。
祂一退缩，那几道剑影却是步步紧逼！
“铮——！”
渡鸦的几条触手硬生生被剑影划出裂痕，祂吃痛，恼怒地挥舞触手再次向青年攻去。
青年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
渡鸦开始怀疑这剑影的来源。
就在产生怀疑的一瞬，祂眨眼，面前的青年容貌忽地变化。
分明是一个穿着皮夹的中年男人！
楚离不知何时站在了眼睛下方，手握短刀，弓起手臂，蓄力一甩——直直将那刀刃刺了出去！
与此同时，远处的男人抬起手，剑影再次分裂，自他周身稳稳接住触手的攻势，而后，金剑冲出交叠的触手，一起刺向了渡鸦眼睛。
攻势瞬间逆转！
收缩回防的触手都被李逍林的金剑拦截，小刀刺入渡鸦的眼睛。
瞬时血流如注，黑色的液体如瀑般倾泻，渡鸦吃痛哀嚎。
“呜”一声。
楚离感受到了那与女巫悲鸣时的压迫感。
烛厌并未显现，但楚离知道烛厌紧紧抱住了他，双手捂住他的耳朵。
李逍林则是被影响，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咬紧的齿间透出“嘶嘶”的抽气声，脖颈上浮现出因疼痛爆出的青筋。
金剑因此消散，渡鸦顺势收回触手。
楚离冷眼与渡鸦对视。
渡鸦还在笑。
“我猜猜，学了那个技能后欺骗我，让我以为那个男人是你，然后让我看见错误的未来，借此进行突袭？”
触手上的口器一张一合，另外几张口器都在发出尖锐刺耳的笑。
小刀被猛然弹飞。
楚离快步后撤接住飞来的刀刃，回头见渡鸦眼睛被划开一个口子，并未愈合。
但渡鸦似乎没有被这伤势影响，仍然怒吼。
“可惜，我看见的未来并没有改变。”
“你终究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