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停顿在原地，仔细一听就能辨认是二楼走廊上有人在往楼梯这边靠近。
他没想到在“异变”之后，对声音的感知能力竟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
而来者是一位看着年龄十四五岁的女学生，穿着蓝白校服，头发散开，留着中分刘海，修剪美观。
这大约是国内初高中生的经典配置，但女孩的五官柔和协调，皮肤白皙，属于在人群当中一眼就能看见的出挑长相。
她站在楼梯口，愣愣看着楚离。
【技能已发动】
【目标：莉莉丝】
【玩家莉莉丝异能尚未完全觉醒，您暂时无法开启技能“可燃点”】
莉莉丝？这个名字……
楚离挑眉。
“你是谁？”莉莉丝先开口询问，双手插兜，眼神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楚离。
楚离没有回避。
三楼有女巫心脏这事人尽皆知，莉莉丝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二楼，楚离总感觉不对劲。
他不想节外生枝，于是走至她身边，再绕过她继续往三楼去，顺便随口回答道：“路人甲。”
莉莉丝眨眨眼，笑了一声，“大哥你真好笑，但这楼梯上面堵住了，你要上去得从另一边。”
楚离瞥一眼莉莉丝，走至转角往上看，还真看见粗壮的丝状物堵住了后半截楼梯口，于是回头看那女孩。
莉莉丝耸肩，“看，跟你说了。走吧，我带你去另一个楼梯。”
楚离没拒绝，几步下楼站在莉莉丝身边，笑问：“这么热情？”
“咱们有缘咯。”莉莉丝边说边将鬓角的发别至耳后，“这里面目前就只有我们的人。”
“你们的人？”楚离问。
莉莉丝点头，似乎没有隐瞒，摆摆手示意楚离跟上，然后说道:“你不是本地人吧？从孢子出现之后西边市区的孢子浓度很快就超标了，难民们都搬到这附近住。”
“最开始不都认为是环境污染嘛，直到后来孢子里出现那些异常生物，西边市区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出过好几起伤亡事件。”
这些事楚离在首都的时候也听说过，莉莉丝说的都是真话，也是那段时间，楚离的母亲从这边搬回了污染较轻的老家。
“还有副本，”莉莉丝继续道：“之前就有过几次副本了，但是都没有评级，当时有很多特别行动队的人来到这边，然后在这附近驻扎。”
她叹了口气，继续引楚离往前走，再次习惯性地去摆弄她的鬓角，即便头发并未落下。
楚离瞥了一眼，“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但是随着孢子浓度越来越高，普通人很难在避难所外生活，避难所的物资消耗完了，就得我们出来找东西。
大概就是先遣队吧，先遣队主要有像我这样对孢子已经免疫的人，也有还没免疫但是自愿跟随出来的，当然，大部分都是特别组织的人。”
楚离边听，边观察起四周。
二楼几乎都被那白色的丝状物占据，打碎了玻璃，也凿穿墙壁。
商店里狼藉一片，散乱的衣物、食品、玩具，全部混杂在废墟之中。
那些废墟里看着没有能够让人藏身的地方。
“虽然我已经免疫了，但是我的朋友们还没有，”莉莉丝语气里带着些惆怅，“也不知道避难所的流动净化器还能坚持多久……”
楚离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莉莉丝。
他明白自己是通过付出代价，获得“烛厌”的能力。
烛厌本身就是异常体，那么其他所谓异变的人类会不会也是获得了异常体，并因此获得能力？
【肯定。完成异变的人类将获取异能，而异能来源正是异常体】
瑟西及时确认了这个猜想。
楚离的心情于是又沉重几分。
异变的人类免疫孢子，其他人类会因孢子获得疾病甚至死亡。
再往后，普通人会不会因孢子而变成怪物也未可知。
人类在进化，没有进化的人都会被天灾淘汰。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人性纠葛，生与死的考验。
可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残酷。
楚离注视着莉莉丝，眼中蕴满习惯性的温柔，笑道：“还是对未来抱有希望吧。”
“大哥，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像个大爷。”莉莉丝翻了个白眼。
“等等，我去拿个东西。”莉莉丝又说，停在了一个破损较少的店铺前。
店铺里的led灯管还在正常运作，大概能看出屋子里放着几个穿了时尚女装的假人，以及一排排保存完好的衣裤。
楚离站在店门口，双手插兜，通过口袋的遮挡用手指的摆动计时，心里默默询问瑟西，“你可以强化我的反应能力吗？或者强化我的防御能力。”
瑟西很快回应。
【否定。我并不具备这个功能，但“烛厌”阁下或许会帮助您】
烛厌阁下？瑟西什么时候对烛厌这么客气了？
楚离失笑，思忖片刻停下计时的动作，向后退出几步。
“嘭！”
枪声如同打入冰窟里的碎弹，瞬息将周遭的寂静一扫而空。
楚离早早预备好侧身躲过子弹，身前地面上留下了深黑的弹痕。
瑟西先是沉默，而后提醒。
【提示:目前莉莉丝正藏在您的视线死角中，判断这是一次由莉莉丝为引，开枪者收割的谋杀】
——我知道。
楚离回答瑟西，而后向着对面四楼的店铺，笑着招了招手。
枪声没再响起。
莉莉丝出来了，瞪大眼不可置信，“你……你怎么？！”
楚离见莉莉丝惊讶过后又抿着嘴，露出很不甘心的表情，而后，莉莉丝对他举起了手枪。
这是楚离预料之中的
——暗杀失败，莉莉丝肯定会想办法补刀。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进入副本后人人见他都想打一枪？
就像……高额的悬赏任务。
可谁会悬赏他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法官？真是好狠的心！
如果神职们可以悬赏法官，那么法官在神职面前完全明牌。
这么大好的机会，神职完全可以公开法官的真实身份，让他成为真正众矢之的。
但神职们没有这么做，不然不可能只有这零星几个人对他显示出恶意。
楚离想起瑟西说过的，经历第一次副本就可以开启直播。
宋修和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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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丝都提到过，“以前”就已经有过副本。
也就是说，这些异变者们很可能都已经经历过第一次副本，开启了所谓的直播。
有直播就会有观众。
观众指名的高额打赏，不就是悬赏？
楚离想到这里，已经基本了解情况，莉莉丝却仍然没有开枪。
灾难开始之前莉莉丝还在学校上课，甚至到今天她仍然穿着校服，那校服不算整洁，她应该穿了有一段时间。
所以，或许有人真是天生坏种，但莉莉丝不应该是。
“你要开枪吗？”楚离明知故问。
在来的这一路上，他发觉莉莉丝经常下意识摆弄鬓发，正如人在极度恐惧和心虚的时候，会机械性重复某一动作。
毫无疑问，莉莉丝其实不想这么做，可出于某种原因，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难道是被威胁了？
“你……我有一个能力是测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莉莉丝拿着枪的手都在颤抖。
被枪指着的楚离反倒很轻松地站着，“你问吧。”
当然，他是装的。
其实楚离心里已经在疯狂呼叫烛厌，并且以“我死了你连分身都没得用，也没人能帮你吃东西”为威胁，试图给烛厌洗脑。
莉莉丝问：“你是什么牌？”
楚离笃定道：“我是平民。”
二人无声地对视，楚离难得紧张一回。
但很快，是莉莉丝败下阵来。
“你没撒谎……”莉莉丝低下头，怅然若失。
楚离压下满心困惑，弯眸笑得人畜无害，“我从不撒谎。”
——我竟然没撒谎吗？
楚离有些茫然。
但他也没忘稍微扳回一城，于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也问你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真诚回答。”
楚离走近莉莉丝，问道：“所以，你是被人威胁才打算杀了我吗？”
他看见莉莉丝在颤抖，那棕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
接着，莉莉丝低下头，双手死死抓着衣摆，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我真的很需要积分……对不起……”
“直播间有人打赏，说让我杀了你，我……我就……”
楚离听明白了。
他猜的基本没错。
莉莉丝最后问他是什么身份，大概是想确认是否属于同一阵营。
倘若不处于同一个阵营，正好有借口开枪。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平民占比在总人数的二分之一以上。
也就是说，他只要自称平民，一半以上概率莉莉丝没有理由开枪。
而且，他猜测，就算莉莉丝真有测谎能力并且测出来他在撒谎，莉莉丝最终也不会敢开枪的。
楚离叹了口气，刚想说话，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咚咚——”
就像是心脏跳动。
但这声音强烈到波及他的心脏也连带着猛烈收缩两下，胸口抽痛一瞬。
楚离能分辨是头顶传来的声音。
“什么？”莉莉丝面带恐慌地向着店铺内退去，明显也受到影响。
毫无疑问，是女巫心脏在跳动。
黑夜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