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白如雪的肌肤下,生了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不是现在这副长相,而是他没经历天雷前、游魂锻造出的那张脸。
淡唇柳眉,翘鼻鹅脸,两两相顾,和照镜子一样。
当然,倘若仅限于此,他也绝不会这般失态,最让他惊恐的另有其事。
面前这个“凌云渚”,没有眼睛。
原本属于眼睛的位置一片光滑,没有血洞,没有伤痕,就好像……他原本只有一张人皮,这些五官都是小心翼翼拼凑起来的一般。
凌云渚毛骨悚然,慌忙去收拾,又因为太过心急被碎瓷割伤了手,霎时涌出猩红的血。他心不在焉,整个人都是懵的,像被当头淋了盆冰水。
什么意思?
做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等身人偶,还没有眼睛,段驰龙想干什么?
招魂还是做法?
头脑又开始发昏,凌云渚刚转过身,后方便传来一道清脆的敲击音,像刀叉搁在瓷盘上。
段驰龙嗓音冷淡:“站住。”
凌云渚脚步一顿。
“转过来。”
凌云渚僵硬地照做,两眼紧盯脚尖。
对方沉默片刻,突然嗤笑道:“是你啊。”
“我有没有说过,别让我揪到你的错处?”
“对不起,是我手滑了。”凌云渚木然道,“我会赔偿的。”
“为什么手滑?”
那个等身人偶就坐在旁边,安静又乖巧,明明没有眼睛,但就是给人一种阴凉的注视感。凌云渚背溢冷汗,心知答不好恐怕就要走前边那位魔侍的老路了,片刻后才道:“城主恕罪,我刚刚被烫了一下,这才没拿稳。”
“被烫了啊。”段驰龙皱起眉,露出很担忧的表情,“哪里?被烫伤了吗?要不要紧呀?”
虚伪,太虚伪了。
方才还一脸杀意,这会儿又开始假惺惺地关心。
“没有大碍。”凌云渚小声道,“我去处理一下就好。”
越想越气恼,越想越憋屈。
放到以前,他哪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刺啦——
座椅在地上划出尖锐的摩擦声,段驰龙慢悠悠走到他跟前,俯身,血瞳似笑非笑。
“可这道菜,明明是凉的。”
凌云渚猝然攥紧指尖,下意识看向餐盘。玉白的瓷盘之上,盛着晶莹剔透的海蜇,与各式小菜配在一起,黄瓜丝翠绿,胡萝卜橙红,豆芽嫩黄,放眼望去,还真没有一样是烫的。
这是江南地区有名的凉拌海蜇,他以前经常拌饭吃,可方才情急,竟然忘了看。
寒意从脚底窜到脊背,凌云渚浑身僵硬,压根找不出话来反驳。不远处的玉苍刚想上前,却被段驰龙一瞥钉在原地,只得紧锁眉关,不住地将眼神往人偶上瞟。凌云渚压根搞不懂她在提示什么,脑子一热竟然也跟着看向那个“凌云渚”。
玉苍脸色一黑,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智障,段驰龙猛然沉了笑容:“你在看谁?”
凌云渚诚实道:“你的道侣。”
这话很好地取悦了对方,段驰龙直起身,走到人偶身后,在他侧脸落下一吻:“可是……”
这副画面带来冲击实在太大,凌云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恍惚间以为对方亲的是自己。
他提心吊胆地候着。
“你方才的不小心,吓到了我师尊。”段驰龙眯起眼睛,“怎么办呢?”
谁?
他的师尊?
他还有别的师尊吗?
凌云渚茫然片刻,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段驰龙好像将那等身人偶当成了自己。
天哪,谁想和他玩这种过家家游戏啊!
“凌……峰主,没这么胆小。”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是有些别扭,凌云渚咳嗽一声,“城主这么说,他该生气了。”
人偶垂着脑袋,这么看有些委屈。
“你,凭什么揣摩他的想法?”段驰龙不悦,“欺负他不会说话?”
“……”凌云渚顿了顿,“不敢。”
“你说得不错,我师尊的确没这么胆小,但那是以前。”段驰龙怜惜地摸着他的脸,“现在,他看不见。”
“还缺一双眼睛。”
凌云渚不太理解他是什么意思,心头却涌起股不好的预感。他的指尖被碎瓷片硌得发痛,余光瞥见一个黑影落在身前,鼻尖钻入熟悉的气味。
下巴被捏起,段驰龙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你的眼睛,和他很像。”
仿佛找到了什么宝藏似的,很是愉悦。
凌云渚眼皮一跳,听到噩梦成了真。
“把这双眼睛给我,好不好?”
黑紫灵流自掌心亮起,凌云渚踉跄地后退几步:“不……”
名为发热的病魔在此刻来势汹汹,风卷残云般袭来,他两腿一软,终于被彻底击倒,碎瓷哗啦摔在地上。凌云渚盯着越来越近的流光,惊叫道:“不行!我不同意!”
“我昨日给过你机会,拿上东西滚出玉霄阙,是你非要留下。”段驰龙微笑着,“成了魔侍,生死都由不得你。”
“不……你先别过来,等等!”情急之下,凌云渚口无遮拦,“城主……城主!段驰龙!”
灵流陡然停在面前,段驰龙眯眼打量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凌云渚一把攥住他手腕,高声道:“凌云渚若是泉下有知,看你这般草芥人命,死都不会安生!”
话音刚落,满殿寂然。
玉苍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用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其余之众眼观鼻鼻观心,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小小一个魔侍,不仅敢直呼城主其名,还敢将话说得这么直白。
这都不是触逆鳞了,简直是将逆鳞连根拔起。
“你宁可用一个替身来欺骗自己,也不愿等他回来?你喜欢的究竟是他,还是那张脸!”
凌云渚原本无意激怒他,至少在拿到断尘前不会,但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子便越发不可收拾。这两日受的委屈,生的恐惧,此刻通通爆发了出来。一时间,掷地有声的嗓音响彻大殿。
“我没资格揣测他的想法,你就有资格吗?你真正为他考虑过吗?强迫他以这种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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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留在身边,自导自演,自我感动,故作深情……”凌云渚深吸了口气,“掠夺别人的五官拼成他的脸,到底是在恶心谁!”
疯了。
玉苍心想,本以为是个机灵的,谁成想竟这般没脑子。过会儿都不用她出手,城主自然能让他生不如死。
大殿死寂一片,众人连呼吸都压得很低,生怕被迁怒。段驰龙安静地盯着他,看不出眼底的情绪,周身环绕的威压像暴雨来临前的乌云。
凌云渚方才气势汹汹,这会儿又有些怵了,后悔不该这么冲动,更不该彻底撕开这块遮羞布。
说出那些话其实他心底也不好受,他们太了解彼此了,知道刀往哪个地方扎最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段驰龙这么爱他,兴许实在没办法了才捏了个替代品聊以□□。
可他就不委屈吗?
凌云渚眼眶发红,鼻头泛起酸意。
命格相抵才换来见面的机会,费尽心机摸进鬼城,重逢第一面看到的是昔日爱人另得新欢。好心帮忙稳住极烈之火却险些丢了性命,旧伤未愈新伤便至,转头又开始发热生病,精心准备的礼物被弃若敝履。
虽然是个误会,但受到的伤害难道是假的吗?
又不是不让他移情别恋,可一边对自己视而不见,一边与自己的替身浓情蜜意,难道还不准他有落差吗?
旧爱相逢不相识,是他的错吗?他就活该遭此对待吗?
凌云渚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下:“对不起,是我失言。”
“别杀我,也别拿走我的眼睛。”他哑声道,“左右都是替身,你也只是想借此看到凌峰主的影子,他能演,我也能。”
玉苍早在话说一半时就移开视线,不愿看那副残忍的画面。谁料等了又等,迟迟没等到段驰龙的怒火,只有一道听不出情绪的轻笑,不急不缓地敲在心头。
“好啊。”段驰龙悠悠道,“可我耐心有限,若是演得不好,怎么办呢?”
“那便任你处置。”凌云渚抬眸,定定道,“但若演得好,我要断尘作为交换。”
他演不好,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演得好了。
演自己还不容易?
“给你机会是抬举你。”段驰龙目光一凛,“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有没有资格,你看过便知道了。”凌云渚道,“答不答应?”
少顷,段驰龙敛了凶色:“好啊。”
他动动指尖,那人偶便安静地起身,绕到他身边。他轻声细语地哄了几句,对方便点点头,兀自向床榻去了。
没有眼睛,走得倒是快。
“位置腾出来了。”段驰龙往那儿瞥了一眼,“开始吧。”
“等等。”凌云渚从容不迫,“做戏做全套,给我点时间换装梳洗。”
“可以。”段驰龙欣然应允,“一炷香。”
“成交!”
凌云渚匆匆步出玉霄阙,奔向侍影堂。不过须臾,身后便传来一声叫唤,让他等等。凌云渚顿住脚步,被摁着肩膀转身,见玉苍面色凝重:“你到底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