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凌云渚急急扑去,膝盖磕上尖角,撞得整张桌子都歪向一边。他却全然感觉不到痛似的,目光如炬,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想唤一唤对方,奈何先前忘了问法号,直接求他让自己回去吧,又觉得突兀。于是,万千言语便一同堵在了喉咙底。
老僧微微一笑,拍拍他手背,以示安抚。
“凌施主,别来无恙。”
“方丈。”凌云渚用力攥住他,“方丈,我——”
他情绪太过激动,扯到嗓子的旧伤,猛烈咳嗽。
“不急,不急。”老僧伸出手,“先坐。”
凌云渚深呼吸,面色总算恢复平静,心脏却仍在疯狂发震。袅袅余烟中,一杯清茶被推到跟前,老僧道:“看样子,施主是记起来了。”
“对,我想回去,我必须回去!”凌云渚赶紧道,“方丈,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送我回去?不管什么代价我都受得起!”
老僧拈着佛珠:“今日唤施主前来,为的就是此事。”
太好了。
凌云渚狠狠松下一口气,直挺的脊背都软下来。他正要开口感谢,又听得方丈道:“所谓‘灵枷自缚,不死不休’,是先前老衲言错。这不过是施主命中一劫,既度过此劫,余生可安常履顺,福寿康宁。”
凌云渚笑容一僵。
言错?什么言错?哪里来的言错?
段驰龙明明是他的正缘,怎么就成狗屁劫难了?!
凌云渚是个聪明人,很多场合,只听画外音便可摸透对方的意思。但此时此刻,他的理解系统像是倒退了几十年,顽固地,不屈地,执拗地说:“还请方丈言明。”
“红线已断,死结已解,从今往后,你们得以两清。”老僧不紧不慢,“施主被命运眷顾,往后不必提心吊胆。百年后投胎轮回,亦可享荣华富贵,恭喜。”
凌云渚彻底敛了笑意,遍体生寒。他用力握住桌角,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硌痛:“方丈的意思,是让我放下过去,一心一意留在此地?”
老僧点头。
凌云渚定定看着他,突然嗤笑出声。没有激烈的叫嚷,没有冲天的怒意,他只是轻松地,以一种玩笑的口吻道:“不可能。”
“你们出家人不是不慕钱财吗?我也一样,没有他,再多钱财与权势也不会让我开心的。”
“除却钱财,寿山福海,天保九如,亦可手到擒来。”方丈作礼,“施主命脉千年难遇,旁人几世所求不得。”
“我不稀罕。”凌云渚认真道,“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只想回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方丈抬眼看他。
“钱财,权势,福气,只要是我有的东西,看上什么尽管拿去,只要把我送回中岳大陆。就算真的毫无办法……让我再看他一眼也行,就一眼。”凌云渚盯着桌上的香炉,那香已燃到一半,“他喝了我的赤心酿,这辈子都得与我纠缠到底。”
“什么两清,我们两清不了,算不清。”他恨恨道,“没有我,他活不下去。”
老僧还是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他。他真的很老了,总是穿一袭灰布僧袍,袖口被洗得发白。盯着人看时,浑浊的眼球一动不动,原本没有情绪的,但凌云渚就是看出了一丝痛惜。
说痛惜也不尽然,更像一种遗憾,一种怆然,一种恨铁不成钢。在眼底一闪而过,让人疑心是错觉。
“方丈。”凌云渚只当没看见,“求你,为我指一条明路。”
老僧垂下眼,不声不响,凌云渚也不着急,复又挺起脊背,像无声的僵持。少顷,对方拿起桌前的杯盏,饮尽了。
“办法是有。”
凌云渚双眼一亮,身子向前倾。
“但极其难成,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没关系!”凌云渚喜道,“只要有希望……”
只要有一线生机,哪怕刀山火海,哪怕龙潭虎穴,他也能撑过去。
“你们之间的联结已断,想再续前缘,只能破命,即是逆天改命。”老僧手腕一翻,从袖口掏出一张黄符纸,“老衲可助你欺瞒天道,但若被发现,便得在十八层地狱煎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此道损心性,即便成功,往后你也会病魔缠身,行不胜衣,命格相逆。”
命格相逆,洪福齐天转为厄运缠身,荣华富贵转为家徒四壁,却病延年转为体弱多疾。曾经有多时运亨通,往后便有多命舛数奇。
凌云渚却笑得灿烂:“好啊。”
“这一步踏下,就再回不了头,你只能永远留在那里。”老僧面无表情,“即便死生难卜,你也不后悔?”
香终于燃到底,灰烬掉在炉里,彻底灭了。最后一点余烟散开,露出凌云渚弯起的笑眼。
他一字一顿。
“此生不悔。”
老僧就不再劝了,他将黄符纸摊平,又拿来笔墨,磨开,细细勾勒出轮廓。画完晒干后,递给凌云渚。
“天山为柱擎天立,穹极作顶镇四方。这两座山,可接通两个世界。”老僧点点符纸,“除夕夜,以血描摹,而后握紧黄符,跳下穹极山巅。”
“新旧岁交替之时,磁场不稳,通道会暂时撕开一条裂缝,但恢复速度极快。因此,你必须把握时间。”老僧道,“随后,你会感到一股被拉扯的剧痛,这是空间融合引发的结果。倘若熬住了那非人折磨,你便能回到天山。”
“在此期间,勇气与运气缺一不可,你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尸骨无存。”
凌云渚摩挲着指尖的符纸,算了算日期。
今天是12月28日,离除夕夜还剩三天。穹极山位于西岭,终年积雪,海拔三千多米,飞机三个小时就能到。如果不眠不休地攀爬,最快48小时就能登顶。
剩下的时间,刚好可以为段驰龙准备一份重逢礼。
老僧见他沉默,以为对方犹豫了,赶紧道:“施主,此法铤而走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施主?凌施主?”
“啊,怎么了?”凌云渚终于回过神来,皱着眉,很苦恼的样子,“你说,我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好?”
老僧:“……”
半个小时后,凌云渚确认完最后的步骤,与老僧告别。他将黄符纸贴在心口,恭恭敬敬鞠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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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大恩不言谢,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方丈。”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贪恩情,老衲不过看缘行事,凌施主不必放在心上。”老僧双手合十,“我佛慈悲,老衲预祝凌施主此程一帆风顺。”
凌云渚道一句“多谢”,便转身离开。
出了院落才发觉,这是一间林中小屋。屋顶盖着茅草,篱笆也是砍了竹子直接插地上,从外来看,要多简陋有简陋。
凌云渚扫了眼便移开视线,走出几步才想起,忘了问此为何地。但他没有回头,因为周遭突然漫起了雾,一阵一阵的,身后那段尤其浓。明明也没走几步,小屋的轮廓竟逐渐淡了。
遮天蔽日的竹林被风吹得沙沙响,再远一些,屋子便剩个顶了。而待他绕出拐角,随意旁一瞥,哪里还有什么小屋的影子。只有墨绿墨绿的高木,落下参差不齐的黑影。
寻常人见状肯定会恐惧,毕竟这种灵异事件和青天白日撞鬼也没什么区别。但凌云渚毕竟来自中岳,对此早已见怪不怪,面色如常地走了。
前方只有一条路,应当是方丈特意为他留的,这里的地势很奇特,弯弯绕绕几下便瞧见了高耸房屋。等走到马路旁,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也在心底拟好。
借电话报了警,凌云渚被教育一通,安全送回家。前一秒刚写完保证书,拇指上的红印都还没擦,下一秒便用备用机买了最快的机票,赶在出发前匆匆取完了礼物,装在一个小盒子里。
登机时已是黄昏,透过一览无余的玻璃窗,能看见大片天空被夕阳染成橘黄,一天又过去了。
旁人都拎着大包小包,他却连行李箱都没有,身份证、礼物、黄符、调过的手表等等小物件都拢在胸口的斜袋里,充其量就是多加了件外套,免得到时因失温晕倒。
刀片在安检时被收缴了,就算那玩意儿和指甲盖一样,还是没逃过机器的火眼金睛。凌云渚深表遗憾,决定落地后买一把刀,方便划破指尖来描摹黄符。
落地,导航,买刀,爬山……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12月31日晚,世俗意义上的除夕夜,凌云渚终于攀上了穹极山顶。这是世界闻名的景区,海拔不高却终年积雪,半途建有滑雪场,过年歇了业。接着往上攀能看到万顷云海,不下雨的清晨,远远还有日照金山。
新年伊始,又是大半夜,家家户户忙着团圆,没哪个脑子被驴踢的人会来爬山。
凌云渚除外。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恰好十一点半。方才小森打了个电话,问他去了哪儿,夹着房东热切的话音,叫他回来一起吃饺子。
他脚底是悬崖,身侧是积雪,头顶还有一轮皎皎明月。风刀霜刃般的冷风中,他弯着眉眼,说,自己要结婚了,打算和爱人出国定居,今晚的飞机,房子以后就不租了,多交的钱,就当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这消息宛如重磅铁锤,直将对方砸得一头雾水,但这都不重要了。
他在接连的道贺声中,借口登机,挂了电话,将手机扔下悬崖。
十一点五十,到点了。
他从怀里摸出小刀与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