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凯杰。
那个被她约出去的,据说父亲在竞选市长的男人。
圣诞节那天,莉奈给他打了电话,借他的手把自己捅出血。在意识销声匿迹的前夕,千叶山莉奈分明看到凯杰逃走了。
……难道,后来是凯杰救了她?
不对。
不应该啊。
莉奈蹙着眉,冷冷地打量着正在为她出头的凯杰。意想不到的是,对方居然比她看起来还像将死之人。胳膊断了一支,半个脑袋被绷带缠住,就连右眼也戴了眼罩。
她不在的这两周……到底发生了什么?
断了一只手臂的凯杰举着树棍,拼命地往其他人身上打,丝毫看不出过去翩翩公子的形象。莉奈花了好久好久,才把以前那个温润翩然的人,和眼前这个左眼冒血的断臂疯子联系在一起。
有人在尖叫。
有人在逃跑。
“你他妈到底想干嘛?”“你这个疯子”“你真的爱上这个贱人了吗?”,这些尖声怒骂惹得她耳朵疼。最后她们还是乱窜地跑掉了。手机碎片还在地上安静地躺着。
空气中只有凯杰压抑的,沉重的,喘气声。
莉奈不着痕迹地挡住胸前,低声说:“谢谢。”
心里五味杂陈的。
有什么东西撞到她的双膝,是外套。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男士外套。
她抬起头,对上凯杰的眼睛。
圣诞节的回忆还历历在目,血涌了一地,有人跑开也有人倒下。现在倒下的人也是她,只不过站起来的人同样不体面。他把外套脱下,扔给莉奈,自己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
莉奈翕动着唇,想要说什么,却被下一幕吓到了。
扑通。
双膝跪地的声音。
他跪下,磕头。额头发了狠地,撞在瓷砖地板上,撞出一个又一个红印。莉奈被吓得不知道要说什么,裹着他外套的身体瑟缩着,硬着头皮发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
语气强撑着,似乎在害怕。
他继续磕头。
磕出血来。
他的声音也抖,像受了惊的马,道:“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
“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我不应该觊觎你的,莉奈……不,千叶山同学,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求求你原谅我……”
莉奈把咽喉往下咽,指尖要把掌侧攥出血来。她说:
“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一只胳膊没了,跪下的时候半边身子往下瘫,倒显得很是可怜。
莉奈发现他断的是右手。
那只一直往下伸,抚过她小腹,握住刀柄的右手。
他还在颤抖:“我不知道你有这层关系……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我不该得罪你的,我不该小看你的……”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的话——不,不,欺负你是我不对,就算你没有背景我也不该这样的……对不起千叶山同学,求求你原谅我……”
……
他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原谅?什么背景?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她心里犯恶心,几乎要吐出来。
莉奈抱着双膝,说:“停下。”
他还在磕头。
嗵。嗵。嗵。
“给我停下。”
嗵。嗵。嗵。
莉奈起身,发麻的下肢让她几乎要坠在地上,可她还是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捏住他下巴,掰到可以直面她脸的程度,温柔地,柔和地,开口:
“我不是和你说了,给我停下吗?”
他呆住了。
他停下了。
她长相是那样的柔弱,身形是那样的瘦削,就连说话的口吻也柔婉到羸弱的程度。可从莉奈的话语里,凯杰分明听出了几分冷冽的,不耐的寒意。
他哆嗦着,像是被语言中的清冽吓到胆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停下……”
她起身。
莉奈敛眸,慢慢地开口:“然后,你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知道……”
她不耐烦:“你为什么说我有背景?”
“我不知道……”凯杰掩着脸,哭着说,“我不知道……你明明知道的!是你和你背后的人说了不对吗?圣诞节那天——圣诞节那天——”
他看上去精神已经错乱了,原先高傲明朗的人竟然当着他最瞧不起的弱者的面大哭,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莉奈强撑着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把我的手,掰断了!”
“你明明知道的!莉奈!你明明知道的!”他用仅剩的左手搂着她肩膀,“他让我不要碰你,让我不要碰你!天地良心,明明是你给我打电话的!”
说到这里,凯杰又立刻收回手,疯狂和莉奈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的……”
莉奈只觉得好累。
和他说话好累。
她说:“那个把你胳膊掰断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凯杰神情呆滞,“他拿麻袋套我,用鞭子打我,把我的手掰断——不,不是掰断!他踩断了我的手!啊啊啊——”
莉奈深吸一口气,大叫道:“别吵了!给我安静一点!”
他停下。
低着头,看着鞋尖。一脸怯懦的样子。
泪水滚到鞋尖。
像以前的莉奈。
“……那你的眼睛?”
凯杰说:“我回家以后——我回家以后——父亲说我惹了不该得罪的人……把我的眼睛戳瞎了……”
莉奈没有说话。
从这些只言片语里,她基本上有了判断。
……这个家伙,绝对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遇到了谁。再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
她说:“你走吧。”
“你原谅我了……?”
“嗯,我原谅你了。”莉奈扬起声,强调,“你可以走了。”
他这才走掉。只不过他实在太不自信,即便让他走了,也时不时回头看莉奈一眼。
等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莉奈才松了一口气。
她缓缓地直起身,一只手没什么力气地搭着栏杆,慢慢走回家。
原谅?
怎么可能原谅?
如果不是凯杰,她大一这一年根本就不会被霸凌,也不会被迫搬出宿舍。一开始只是普通的无视,是因为凯杰,这样的忽视才会越来越严重的。
还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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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凯杰喜欢的其他女孩,也被这样欺负过。
甚至是和他作对的男生,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怎么可能原谅呢……
她只是……很害怕而已。
莉奈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她脑海里不停想着“那个人”,那个素未谋面,却在无形间帮助她的人。
到底是谁呢?
比起喜悦和激动,她心中更浓烈的情绪是迷茫。她搞不懂他到底是谁,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帮他。又或者说,这只是一场存在于她心中的幻境?
莉奈去洗澡。
热水把她的肌肤淋到发红,发烫,她却诡异地感到安心。
腹腔隐隐作痛。
伤好像没有好全。
……不过没关系。
不管遇到多少事,她都撑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
就算死掉——就算死掉,她也无所谓。
因为死掉,大概也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莉奈穿上不符合她尺寸的,宽松的睡衣。趿着拖鞋,姿态小心地走到书架前。
圣经被摆在最上面,和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仅隔着一层薄薄的封面。真是诡异的搭配,她想,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上帝和亨利·米勒更不适配的东西了。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圣经。
她有读圣经的习惯。从小到大都有。可奇怪的是,她并不是什么虔诚至极的信徒,本性也和善良温柔没什么关系(她自认为)。从始至终,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全身心地信仰而已。
打开书页。
翻到她上一次读到的章节。
「似乎不为人所知,却是人所共知的;似乎要死,却是活着的;似乎受责罚,却是不至丧命的;似乎忧愁,却是常常快乐的;似乎贫穷,却是叫许多人富足的;似乎一无所有,却是样样都有的。」
她熟悉到,几乎可以背出来。
就连纸张也被她翻到泛黄。
只不过……
和过去不同的是,这个她所无比熟悉的页面中,夹着一张长方形的,盖了章的——
支票。
她晃了神。
合上书。
打开。
合上。
打开。
如此反复。
那张支票依然压在「似乎贫穷,却是叫许多人富足的」之上,没有任何消失的痕迹。
贫穷和富足,圣经与支票,上帝与亨利·米勒。她的咽喉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与此同时。
门被敲响了。
莉奈第一时间转过头,恍惚的精神因受了惊而警惕着。她合上书,指尖颤抖,双唇翕动着。
是房东奶奶吗……?
她不知道。
门被打开了。
她裹紧了睡裙,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想关上门,顺便探探门外的究竟。
失败了。
她什么也没看到。
门被她轻松合上。好像刚才的声音只是一种错觉。莉奈松了一口气,精神却仍旧紧绷。
下一秒。
脸往后仰,腰肢软着陷下去,眼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眼前一片黑暗冰凉,意识也逐渐睡去。
有人蒙住她的眼。
带她去往另一处地方。
支票还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