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股浓烈的药味。
川穹,丹参,红花,益母草,冰片,石菖蒲,麝香。
尽是些活血醒脑的药物。
让人闻一下,就立刻有种神清气爽的错觉。
郭夕瑶便是被这股气味刺激的,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戚落白那个小屋一点点消亡的地方。
可是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没等她反应过来。
先是听见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而后,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县主?”
小女孩冲过来,激动地爬在床边,尾音颤抖着,“县主您这是醒了?”
“还是回光返照啊?”
“您可千万别吓唬春梅啊。”
郭夕瑶侧过头,一开口,就像是干涸的沙漠。
声音沙哑,“这是...哪里?”
“县主,这是王府啊,您究竟怎么了?”
说着,春梅眼泪就像是断了线地从眼眶里冒出来。
郭夕瑶身体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抬起手,轻声道:“叫...”
“叫大夫去。”
春梅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冲了出去。
大夫来得很快,看见郭夕瑶的模样,也是一惊。
“回光返照?“
郭夕瑶有些无语。
这原身究竟是病得有多严重啊,所有人都觉得她这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她也不解释,只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
那意思很明显了。
李大夫跨步走过去,才开始号脉。
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嘴里更是没什么重点,一直在感叹。
“奇啊,妙啊。“
“怪啊。”
“这...”
郭夕瑶瞥了眼一旁的春梅,说道:“给我喝口水。”
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正在恢复中,但应该是躺了太久,四肢退化了。
她没有办法能完全自主地起床。
不然,也不会一直在这里,被这个不靠谱的大夫给研究。
终于,李大夫放开了她的手腕。
“县主现在感觉如何?”
“饿。”
“头风可还有,四肢可还疼得厉害,五脏六腑可还有灼烧之感?”
郭夕瑶摇摇头。
原来,原身从前是这样的症状,难怪他们看见自己醒过来,都觉得是回光返照。
听这症状,也的确是活不久的模样。
李大夫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
才道:“县主此刻脉象平稳康健,看样子,您的病,全好了。“
“那可以吃饭了吗?”
郭夕瑶实在是饿得发昏。
春梅一听,赶紧命人开始准备了起来。
人一走,李大夫还不忘追问,“县主,四年前您的病来得蹊跷。”
“四年后,你这病又去得蹊跷。”
“你可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
郭夕瑶微笑着摇摇头,反问道:“你是谁啊?”
“什么?”
李大夫惊讶地站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反手指着自己,提高声音,“县主,是我啊。”
“我可是在王府里为您跟王爷看了二十年病的,李免啊。”
“您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说罢,春梅正好走进来。
“那她呢,县主可记得她?”
郭夕瑶继续摇头。
李免更激动了,“王妈呢?许管家?王爷?您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的确是不记得了。
之前重生,郭夕瑶还能有原身的记忆。
可这一回,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这是自己重生的第三次。可之前两次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记得。
她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能重生。
重生之后,要干什么。
李免又哭天抢地地喊了出来,“怎么办啊?”
“县主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郭夕瑶觉得实在是吵闹,赶紧出声安抚,“可是我还活着啊。”
“这不比什么都强啊。”
这下子,李免和春梅都不哭了。
他们怔愣地看了眼床上的人,又彼此看了看对方。
那眼神里流出来的,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怎么...怎么了吗?”
郭夕瑶不明所以。
他们的表情,也太奇怪了吧。
只见春梅冲到床边,两只手拉起她的手,“县主,你没事吧?”
“我怎么了?”
“你从前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郭夕瑶黑人问号脸,“嗯?”
“安慰人的话?”
春梅摇摇头,可欲言又止,看起来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李免赶紧走过来解围,“要是换做之前,县主一定会拍着手说,失忆。失忆是什么啊。”
“能吃吗?能玩吗?”
郭夕瑶再次黑人问号脸,“我从前,是个傻子?”
县主都已经那么直白地反问了。
李免也大起了胆子,回答道:“智力有些跟不上同年龄的人。”
“不算傻子,就是反应有些慢而已。”
郭夕瑶哂笑着,看着李免,“您可真会安慰人。”
李免听见这话,又激动得红了眼眶。
走到春梅后面,自顾自感叹道:“这一遭,没想到县主从前的病也好了。“
“真是福运降至啊,大好事。”
“快去通知王爷。”
郭夕瑶吃过饭,身体感觉恢复了大半。
她这才问春梅,“你能跟我讲讲,我的事情吗?”
“您是永安县主,您的爹爹是当朝唯一一个异姓王爷。这里是北境城。”
“往外出去五十里地,便是凛白军军营。”
“也是王爷的驻地了。”
郭夕瑶了然点头,“那我岂不是能在北境城里横着走了?”
说到这里,春梅突然低下了头。
有些委屈地小声嘤咛了起来。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吗?”
春梅抹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县主,自王妃去世后,王爷便让王妃母家的妹妹,您的小姨来照看你。”
“原本王爷想着,她一个寡妇带两个孩子,定有照顾您的能力。”
“可王爷军务繁忙,鲜少回府。这王姨母很快就露出了真面目。”
郭夕瑶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催促着春梅继续说。
“王姨母当着王爷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王姨母仗着您傻,根本不会告状,把您欺负的,都没眼看了。”
郭夕瑶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看样子,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搞宅斗啊。”
春梅没听懂,“什么是...宅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