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瑾躺在床上,睡眠很浅,又陷入了另一个梦境,这个梦境显然是她的心结。
褚家别墅客厅。
夜,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
褚南倾站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中央,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她面前,父亲褚庭春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面色沉郁。
母亲金素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神担忧地在她和丈夫之间来回移动。
“爸爸,”褚南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努力保持着镇定,“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我想和津成在一起。”
褚庭春缓缓放下手中一直摩挲着的紫砂小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女儿,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不行。”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试图让语气显得更耐心些,但其中的坚决并未减少半分。
“南倾,爸爸不是瞎子。周津成那小子,确实优秀,能力出众,前途不可限量。”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沉。
“但正是因为他太优秀,心思太深,性格也太冷太硬,这样的人,绝非良配。我的女儿,金尊玉贵地养大,就算配真正的王子也绰绰有余。何必去找这样一个捉摸不透的人?你跟他在一起,将来必定要受委屈。”
金素仪见状,连忙倾身,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臂,语气温柔地打圆场。
“庭春,你先别急着否定。依我看,津成那孩子真的挺不错的。”
她转向女儿,眼神带着鼓励,细数道:“你看他,学业上没得挑,年年都是法学院第一,拿奖拿到手软。模样更是万里挑一的周正挺拔。”
她顿了顿,看向丈夫,语气更恳切了些。
“最重要的是,私生活方面干干净净,从没听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比现在很多纨绔子弟强太多了。而且事业心极强,他的导师、还有李老他们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将来必成大器。这样的年轻人,其实很难得了。”
褚南倾听到母亲帮她说话,立刻用力点头,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急切地附和道。
“妈妈说得对,爸爸,津成他真的非常非常好,他不仅优秀,对我也很细心、很尊重。我是真的喜欢他,想和他有以后。爸爸,求您了,就答应我吧?”
她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期待。
然而,褚庭春依旧缓缓摇头,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松动,反而因为妻女的一致态度而更显凝重。
他语气加重,带着一家之主的决断。
“不行。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且不说他家世普通,与我们并非门当户对,未来变数太大。单就他那个性子,我就不放心把你交给他。我不同意。”
最后的四个字,斩钉截铁,彻底堵死了所有通路。
郁瑾看着父亲毫不妥协的脸,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迅速积聚。
她咬紧了下唇,身体因为激动和失望而微微发抖。
忽然,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猛地向前一步,什么也顾不上了,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褚庭春和金素仪都大吃一惊。
“南倾,你干什么,快起来。”
金素仪惊呼出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急忙上前想要搀扶女儿。
褚庭春也“嚯”的一下站起身,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指着她呵斥道。
“胡闹!起来!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我褚庭春的女儿,何时需要这样作践自己。”
但郁瑾倔强地跪着,避开了母亲来扶的手。
她仰起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划过白皙的脸颊。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亮、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看着震惊又愤怒的父母,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爸爸,妈妈,我不是胡闹。我今天就跟你们说清楚,我这辈子,认定了周津成,非他不嫁,除了他,我谁都不要,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说完,她竟弯下腰,重重地朝着父母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额头撞击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惊的沉闷一声。
“你!”
褚庭春气得手都有些抖,但看着女儿那副决绝的模样,尤其是额头上瞬间泛起的一片红痕,终究没能再说出更严厉的话。
金素仪已经心疼得眼圈都红了,赶紧蹲下身去拉女儿,声音都带了哽咽。
“傻孩子,快起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逼你爸爸?膝盖疼不疼?额头都红了。”
郁瑾被母亲半拉半抱着,却依旧不肯完全起身,只是执拗地跪坐着,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重复道:“求爸爸成全。”
褚庭春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他看着女儿通红含泪却无比执着的眼睛,看着她微微发红的额头,再看向一旁焦急心疼的妻子。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金素仪低声劝慰和郁瑾压抑啜泣的声音。
良久,褚庭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极其疲惫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妥协:“罢了,罢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转过身去,不再看女儿。
“起来吧。明天我亲自去一趟周家,见见他的父母,商议一下你们的事。”
郁瑾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里却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光彩,几乎要亮起来。
“真的?谢谢爸爸!”
她几乎是喜极而泣,这才顺着母亲的力道站起身。
金素仪一边帮她拍打膝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一边心疼地数落。
“你这孩子,真是至于吗?看你把你爸气的。”
褚庭春背对着她们,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南倾,爸爸希望你以后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睡在主卧大床上的郁瑾,即使在睡梦中,嘴角也无意识地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仿佛还沉浸在当年那份得来不易的喜悦里。
但很快,那抹微弱的笑意就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迅速从她嘴角消失。
她的眉头重新紧紧蹙起,即使在睡梦中,也承载着无法消散的沉重。
那份父亲最终无奈应允的“幸福”,早已在岁月的颠簸和命运的捉弄下,碎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