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的花园里,阳光正好。
周津成刚停好车走进来,就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正在弯腰耐心地推着一个轮椅。
轮椅上坐着的是金素仪。
她面容憔悴,今天眼神难得清亮,应该是按时吃药了。
金素仪腿上盖着薄毯,手里捏着一朵小野花,正仰头对裴相山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意。
裴相山低头听着,时不时点头,动作轻柔地帮她调整了一下毯子。
周津成转身要往院长办公室走,金素仪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他,脸上的笑意凝固。
她忽然极度的恐慌激动。猛地抓住轮椅扶手,身体前倾,看着周津成,声音尖厉。
“津成,津成是你吗?你来了。”
她向他伸出颤抖的手,手碰不到他,只是抬在半空中。
“快,快去找南倾,带她走,带她远远离开这里,快啊!”
周津成停下脚步,眉头微蹙。
金素仪的情绪更加激动,作势要从轮椅上起来。
“他们都在找她,他们要抓她,她是无辜的,她是被冤枉的,你快带她走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呼吸急促,眼神涣散,陷入某种可怕的臆想中。
丈夫跳楼自尽,只剩下她和女儿,她却被告知,警察要带走她唯一的女儿,说是要判刑。
这怎么行,南倾才刚大学毕业,她还是个孩子。
裴相山稳稳地按住她的肩膀,沉声安抚。
“金阿姨,你冷静点,没事,没事的。”
他抬头,对周津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
附近的护士也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快步赶来。
周津成看了一眼情绪失控的金素仪,没说什么,转身旁边的空地走去。
过了一会儿,裴相山处理完里面的事情,走了出来,看到周津成。
“她每次看到你,都会这样吗?”
裴相山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
周津成转过身,看着他,他没有回答裴相山的问题,反而压着他的声音,语气冷冷地问道。
“听说裴队最近在查褚家的案子?”
裴相山眼神倏地冷厉,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周津成面色不变:“有点渠道。”
裴相山逼近一步,目光锐利:“你的渠道正规吗?”
周津成冷睨他一眼,眼神倨傲,语气冷静:“裴队似乎忘了,我是律师。”
裴相山与他对视片刻,似乎衡量着什么,最终稍稍后退,语气缓和了些,话里执拗。
“没错,我是在查。”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声音低沉。
“我喜欢褚南倾,想要给她翻案,这不关你什么事吧。”
周津成的瞳孔缩了一下。
裴相山继续道,语气坚定。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觉得,这女孩不坏,她是个善良的人,死得冤枉。”
他转回头,重新抬起眼皮看向周津成,眼神锐利。
“褚家的事,没那么简单,她不该就这么死了,还背着那么多不明不白的脏水,我得查下去,替她把冤屈洗干净。”
周津成的脸色沉着,下颌线绷紧,声音寒冷。
“褚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裴相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嗤笑一声,反唇相讥。
“外人?呵,周大律师,难道你就不是外人?”
他上下打量着周津成,“据我所知,褚家出事的时候,你可没把自己当褚家人。”
周津成的眼神骤然锐利,好似有无数根冰棱,直刺向裴相山。
他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紧绷,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味。
“我不是外人。”
周津成的声音压低,一字一句,薄唇间清晰地吐出每个字。
“我和褚南倾,是有婚约的。”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裴相山轻笑一声,夸张地点了点头。
“哦,对,婚约。”他拖长语调,“有婚约,真好,有婚约,所以在法庭上,帮着自己的老师,把自己未婚妻一家往死里整,证据链做得天衣无缝。”
裴相山也向前逼近一步,几乎与周津成鼻尖相对,目光如炬,盯着他幽深的眼眸,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有婚约,所以眼睁睁看着她家破人亡,看着她背上所有罪名,看着她在监狱里死得不明不白,周津成,你这个内人,当得可真是称职啊。”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周津成的呼吸短暂停下,俊美的脸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苍白,深渊般的黑眸里,波澜翻涌剧烈。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指节捏得泛出青白色。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没有反驳,更没有解释什么。
他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裴相山站在原地,狠狠抹了一把脸。
他还在留意褚家的事,不然也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被他知晓。
周津成坐到车里,揉了揉眉心,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新信息。
他划开,是郁瑾发来的。
“周律师,关于我的案子,二审...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是否还能继续担任我的辩护律师?”
文字顿了顿,后面又跟来一条。
“我知道这很冒昧,但目前的律师费...我可能暂时无法全额支付,您看...能不能先赊账?我一定会还给您的,我可以写欠条。”
周津成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手机边缘。
他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
屏幕暗下去,他又按亮。
最终,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回复,语气公事公办,冷漠极了,没有转圜的余地。
“没时间,近期要出差。”
他握着手机,保持着一个动作许久,手机屏幕没有再亮起,对话框里也没有一条新信息。
家里门铃响起时,夜色已深。
郁瑾放下看到一半的法律书,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略显吃力的濮竹青,身型高大的男人倚靠在他身上,低垂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很是眼熟。
郁瑾打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郁小姐,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
濮竹青喘了口气,费力地架着身旁的男人。
周津成的头无力地垂着,额前黑发凌乱地遮住了部分眉眼,呼吸粗重,带着浓烈的酒气。
他高大的身体软塌塌地,全靠濮竹青支撑着才勉强站立。
“他……”郁瑾微微蹙眉。
“喝多了,”濮竹青打断她,语气无奈,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从来没见他喝成这样过,而且...他喝醉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在酒馆里,有个陌生女人,打扮妖媚,趁着他在喝酒,往他身上靠,似乎还往他衣服口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他态度冷硬,说对女人没兴趣,让人离他远点。
女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不高兴地走了。
几杯酒下肚,他喊了郁瑾的名字,濮竹青以为自己幻听。
他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是只对某个女人有兴趣。
郁瑾的手指下意识地攥起,眉心皱起一道竖痕。
男人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
平日冷冽的黑眸这会儿蒙着一层涣散的水雾,焦距模糊地试图对准郁瑾的脸。
他的眼神里没有平日的疏离,多了一种脆弱和依赖,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靡艳。
他身上的衬衫领口被扯得凌乱不堪,露出了大半截锁骨,胸口微微泛红。
衬衫布料皱巴巴地贴在他身上,勾勒出胸膛健硕的轮廓和紧窄的腰线。
喉结随着艰难的呼吸上下滚动,带着一种极度性感的无力感。
“郁...瑾....”
他薄唇微张,沙哑地吐出她的名字,气息里全是浓烈的酒香。
低沉模糊,却像带着小钩子,蛊惑人心,挠在人的心尖上。
濮竹青看着这场面,适时地又开口,带着点恳求。
“我实在弄不动他了,而且我等下还有个紧急电话会议,郁小姐,要不...今晚麻烦你照顾他一下?”
他说着,几乎是半推半扶地将周津成这个“烫手山芋”挪进了门内。
周津成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带着郁瑾一起摔倒。
他滚烫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撞上她,手臂无意识地环过她的肩,沉重的脑袋耷拉在她颈侧。
滚烫的呼吸和带着酒气的灼热吐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脖颈皮肤上,她浑身颤栗了一下。
郁瑾被迫承受着他的重量,手心触碰到他紧绷发热的臂膀肌肉。
他整个人像一座随时会失控的火山,散发着危险又迷人的男性气息。
酒精的味道强势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濮竹青见状,迅速说了句“麻烦了,有事电话联系”,便逃也似的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