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瑾看向周津成,柳叶眉微蹙,她想不通,他怎么会到医院来,还正巧出现在小景的手术室外。
“谢谢。”
她语气寡淡,伸出手去摸小景的额头。
体温正常。
“妈妈,周叔叔已经给我量过好几次体温了。”
“护士姐姐说周叔叔是她见过最有耐心的爸爸。”
小景声音甜糯,小脸白净,看来术后已经有人给她擦过脸了。
郁瑾收回手的瞬间,手指蜷缩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小孩子乱说话,周律师不要往心里去。”
她但愿周津成把小景的话当作是玩笑话。
周津成站起身,默默站在床边,淡声说:“无妨。”
郁瑾回头看,主治医生带着护士进来,还有一个熟人。
司徒遂年穿着一身雪白的白大褂,皮肤更白,手臂修长,腕骨分明。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温柔地看着小景。
“我们小景真勇敢。”
周津成扫了一眼床边,眼神极淡,瞳孔却很黑。
他没吭声。
陈主任走上前,态度恭敬,伸出手主动跟他握手。
“周律,好久不见。”
“嗯。”
周津成态度冷淡,伸出手又迅速收回手。
他看向床上的小景,目光扫过站着一男一女,定睛看着郁瑾的背影,眸底暗色翻涌。
“手术后三个小时醒来的,每隔两个小时量一次体温,大小便正常。”
“早上喝了一些小米粥,吃了一颗鸡蛋,几颗虾仁。”
“中午吃的蔬菜粥,喝了一些清炖鸡汤。”
“晚上喝了小半杯番茄汁,吃了几块莲藕和排骨。”
陈主任知道他说的是小孩子的情况,点点头,“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不错。”
“这几天你多费心。”
周津成侧过头,跟他对视上。
陈主任注意到他的五官跟那孩子的五官像极了,诚恳地应声:“您放心,我不会让科室的人走漏风声,底下的人嘴都很严。”
没听说周津成办过婚礼,也没听说跟人领证结婚。
床上这孩子估摸是私生子。
周津成沉默几秒。
“什么风声?”
陈主任张了张嘴,眼珠一动,压低声音说:“这孩子不是您的女儿吗?”
“不是。”
周津成冷淡平静的语气中压着一丝不稳的尾音。
他要是真有个孩子,家里就不会催他相亲结婚了。
陈主任砸了砸嘴,怎么看这俩人都像是父女,都说女儿随爹,这话错不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看着您跟这孩子长得有些像,误会一场。”
“嗯,都说像。”
周津成语气平淡寻常,陈主任一抬头似乎看到他的嘴角上勾了一下。
约莫是错觉。
不是自己的孩子,跟自己长得像,也不算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吧。
周津成紧盯着郁瑾的侧脸,她冲着司徒遂年笑,司徒遂年在低声跟她说什么,就连小景也眼睛闪闪地看着他们。
“陈大夫,孩子刚做完手术,留在病房里的人最好不要超过两个吧。”
“这......”陈主任想明白他的意思,眼神示意旁边的护士,“你去把药放下,让司徒大夫跟咱们回去,他科室里也忙。”
护士点点头。
“司徒医生,您科室里这会儿没大夫,要不先回去吧。”
司徒遂年站起身来,浑身上下温润如玉,他穿着一身白,白大褂里是质感很好的衬衣,都是冷色,却给人一种温暖似太阳的感觉。
他像是经常跟孩子打交道。
“我知道了。”
郁瑾扶着小景躺下,给她盖上柔软的被子,看她闭上眼睛。
“你快回去吧,上班时间呢。”
原来司徒遂年就在这家医院。
她应该在住进医院的那天,拜托司徒遂年找一间好的病房,就不至于让郁珠觉得她照顾不好小景。
她不恨郁珠,她知道郁珠所有的愤怒都是因为太爱小景。
司徒遂年应声,深深地看她一眼,嘱咐道:“我等下再来,有任何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周津成单手抄在裤兜里,迈着长腿走到床边,正好站定在郁瑾身边。
眼眸冷沉,落在司徒遂年的脸上。
他还在这,能有什么事。
司徒遂年没搭理他,当作没看见,跟陈主任一同走出病房。
楼道里传来他询问小景手术情况的声音,还问到什么时候能恢复好,何时能出院。
郁瑾和小景现在没地方住,他记在心里。
等小景出院,就算郁瑾不愿意,她也得为孩子考虑,找个落脚的地方。
他单位发的那套房子就在医院附近,一套二居室,刚好够母女两个人住。
他这几天就把房子收拾起来,省得郁瑾再收拾,直接就能住进去,他还得再买点儿童用品,牙膏牙刷之类的。
“坐会儿,孩子睡了要两三小时才能醒。”
周津成更像是孩子的家长,他才跟小景呆了一天,就知道小景的作息时间了。
郁瑾点点头,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她浑身酸疼,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头一回睡这么久,醒来还有点不适应。
包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屏幕亮起,隔着包的布料能清晰地看到白光。
“喂。”
郁瑾走过去,接通电话,她背对着周津成,自然没看到他抬起眼皮,打量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真的吗?”郁瑾语气欢喜,“好,谢谢您,我可以线上签合同,这就把一年的房租给你转过去。”
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找到合租的房子了。
房产中介说,有人放出招室友的消息,房子地段很好,三百多平的大平层。
主要是房东什么要求都没有,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宠物。
这样好的事,他第一时间就想到郁瑾了,她一个单身妈妈带着患病的女儿,实在不容易。
就当是帮一把,也给那位房东积德行善了。
“你要换房子?”
郁瑾刚挂断电话,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压着一种审问的语气。
“嗯,之前的租房合同到期了。”
她放下手机,眼神闪躲,总不能说是被赶出来的吧,现在她和孩子无家可归。
“无论什么原因,我都可以帮你续约。”
周津成坐在单人沙发上,身材高大,深陷其中,长腿交叠,手臂舒展地搭在沙发靠背上,手腕上名贵的铂金腕表反射出冷光。
他是律师,这话没开玩笑。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人合租了。”
合租?
听到这两个字,他眉心一皱,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点着沙发皮革的修长手指忽然停住。
“什么人?”
“性别,年龄,职业,籍贯,有没有前科,这些你都清楚吗?”
郁瑾被他问住,她确实不知道,连合租的室友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她一口答应中介,只是因为错过就没了。
租金合适,对方还没有任何要求,不介意有小孩在家里。
她没什么理由不定下这套房。
“知道,这些我都打听过了,房东是个女学生,老实本分。”
她撒谎的时候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这点一直没变。
周津成凝视着她的脸,她微微低下头,双手拧在身前,像极了一个人。
他忽然站起身,从沙发上离开。
“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
他从郁瑾身边走过去,步伐很快,挽起的衬衣袖口擦过郁瑾的手腕外侧,布料很软,却让她的心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看着他离开,又看向窗户。
病房的窗户半开着,有徐徐的风送进来,吹动月白色的轻薄窗帘。